自 2011年中國成為全球最大的農產品進口國以來,農業資源進口對國家糧食安全的影響成為社會關注的焦點。如何增強農業供應鏈的韌性,確保國內糧食安全,成為政策制定者和學術界熱議的問題。在政策層面,中國不斷推動農產品進口來源的多元化,對更多國家和農產品品類開放市場;在實踐層面,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農業投資也成為主流趨勢,試圖通過掌控海外糧源來降低供應鏈風險。然而,盡管全球農業貿易體系(包括產業鏈、供應鏈、價值鏈)正在經歷深刻變革,但中國的大宗農產品進口來源依然相對集中,農業國際投資的回報也未必達到理想的預期。這表明,系統梳理中國農業國際合作的現實基礎及其經濟邏輯,不僅具備緊迫性,也有助于制定更具針對性的政策。基于這一背景,本文通過系統梳理中國農業國際合作的基本事實,構建農產品進口與糧食安全的新型關系框架,分析農產品進口多元化與區域多元化的內在邏輯,并探討農業服務貿易作為新興合作領域的潛力。
一、中國成為農產品進口大國后糧食安全新議題
中國農業貿易格局的演變,是經濟結構調整和社會發展進程的直接反映。從新中國成立初期的農產品凈出口國,到如今的全球最大農產品凈進口國。這一變化不僅揭示了產業升級的必然趨勢,也反映了居民消費水平和食品結構的深刻變革。縱觀歷史數據可以發現,中國農產品貿易正經歷從“資源匱乏型的被動進口”,逐步向“滿足更高需求的主動進口”轉變。其背后邏輯在于:農產品進口的快速增長并非威脅糧食安全,而是由不斷增長的經濟需求所驅動。只要全球政治經濟形勢不發生重大變化,中國作為全球最大的農產品凈進口國的地位預計將保持相當長時期。
1950年,中國農產品出口額為3.2億美元,占全國總出口額的 57.5% ,而當時幾乎沒有農產品進口,農產品是出口創匯的主要來源。1980年,農產品出口額增加到33.9億美元,占全國總出口額的18.7% ;同時農產品進口額增長到31.6億美元,占總進口額的 15.8% 。 ① 2001年,中國農產品出口額為160.9億美元,進口額為118.5億美元,仍然保持貿易順差。2024年中國農產品出口額為1030億美元,進口額為2151.6億美元,農產品貿易呈現出大量逆差。
從趨勢來看,農產品貿易與經濟社會的整體發展水平相一致,在特定歷史時期,也受到自然環境、要素稟賦和人為政策的影響,并不是一成不變的。在總體上,中國農產品貿易一直到 2004 年出現逆差,到2011年超越美國成為全球最大的農產品進口國, ② 這一格局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將會持續存在。從歷史時期看,盡管在相當長時間內都保持了農產品貿易的逆差,但是從具體產品來看,谷物、棉花、食用植物油、食糖等資源性農產品長期需要進口。資源性農產品進口一方面反映的是資源稟賦方面的缺陷,另一方面則是經濟需求驅動的結果。
20世紀70年代之前,中國糧食每年進口量在200萬 ~300 萬噸左右;80年代以后,糧食進口量增長到600萬~1600萬噸,其中最主要的是小麥,占比 90% 以上。同樣,棉花、食用植物油和食糖進口也呈現出持續增長的局面,其中食用植物油從20世紀60年代開始進口,1990年凈進口量已經達到174萬噸。這包含了兩部分原因:一是人口增長導致的剛性需求與資源環境構成的供給約束之間的矛盾需要農產品進口加以彌補;二是工業化帶來的總出口額增長為農產品進口提供了財富支撐,即經濟驅動因素。
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以來,尤其是2008年之后,隨著經濟社會進一步發展、居民收入水平提高,中國食物消費快速升級,不僅糧食,幾乎所有農產品的進口都呈現快速增長的勢頭。具體表現為:一是植物性食物向動物性食物轉變,肉蛋奶水產等優質蛋白需求快速增長;二是瓜果蔬菜等營養健康食物需求快速增長。這也促進了中國農產品進口快速增長,并形成當前的農產品貿易格局。其中最主要的驅動因素來自經濟需求。
從貿易結構演變中不難看出,中國過去長期以來對農產品出口具有一定的依賴性,但隨著人口增長、消費升級以及資源稟賦不足等多重因素的影響,農產品進口規模開始快速擴張,并使得中國成為全球最大的農產品進口國。其核心原因在于:中國經濟發展水平的提升帶動居民收入提高,從而催生了旺盛的經濟需求;農產品進口量的增長本質上與經濟增長密切相關,而不應簡單視為糧食安全問題。具體表現為:一是農產品貿易具備動態特性,隨著經濟社會發展和政策調整,農產品貿易規模和品類都會發生變化,供需結構不會一成不變;二是出口與進口邏輯相互獨立,農產品貿易的順差和逆差都是正常的,未必在農產品領域上實現貿易平衡;三是農產品進口已成為平衡貿易順差的重要手段,盡管中國在大宗商品貿易上常年保持順差,但農產品貿易逆差正日益擴大,實則在宏觀層面起到了平衡整體貿易順差的作用。總體來看,中國成為最大農產品進口國的過程,是經濟系統自發演化的結果,反映的是糧食安全的裕度提升,這不同于因為能力缺乏而長期被動進口的困頓狀態。
二、農產品進口的經濟邏輯與糧食安全再認識
在明確了中國農產品進口規模不斷擴大的背景后,有必要進一步探討這種進口結構對糧食安全的具體影響,特別是在保障穩定供給與滿足多層次需求之間的平衡。根據WTO統計數據,盡管2011年中國成為全球最大的農產品進口國,但仍是全球第五大農產品出口國,前四名分別是美國、巴西、荷蘭和德國(見表1)。對比當前全球農產品貿易排名靠前的國家,無論是出口、還是進口,其主要構成是發達或新興經濟體。雖然俄羅斯、阿根廷的地理面積和農業資源豐富,但兩國2023年農產品出口分別為414億美元、357億美元,僅列全球第17、18位。
表12023年全球農產品進出口國家排名
單位:百萬美元

資料來源:WTO。
(一)農產品貿易的“主動性”
農產品貿易是全球貿易的重要組成部分,一方面推動了全球貿易規模的擴張,另一方面也是全球貿易活躍程度的結果。通常而言,排名靠前的農產品貿易大國多屬于“主動貿易”或“自由貿易”,即根據本國經濟需求和市場變化來靈活調整農產品進出口,而并非因為生存或環境壓力被動進行的“應急型”貿易。因此,當代農產品貿易的目的主要在于獲取經濟利益,而非單純依賴土地資源稟賦來滿足生存需要。從這一點來看,農業資源稟賦,尤其是土地資源,只是當前農產品貿易的必要不充分條件。再進一步分析,如果考慮現代農業,例如荷蘭在日光溫室內園藝作物的高產出效率,那么傳統的土地資源甚至于不構成農產品貿易的必要條件。
基于這一邏輯,農產品進口往往也體現了主動性:雖然部分進口確實用于滿足國內剛性需求,但更大比例則是出于經濟效益或消費升級的考量。對于中國而言,社會上有不少聲音擔心中國龐大的農產品進口規模會威脅糧食安全,但從全球范圍看,這種擔憂并不一定成立。
(二)“反證法”視角下的糧食安全與進口關系
1.印度案例:糧食凈出口并不等于糧食安全更優
印度 2023年農產品出口額為511億美元,進口額為412億美元,是農產品凈出口國。① 同時,也要看到,2024年印度谷物產量為3.32億噸,②中國為7.07億噸,兩國人口數量大致相當,印度人均谷物產量不足中國的 50% 。在此背景下,印度作為農產品凈出口國、中國作為農產品凈進口國,是不是可以認為印度因為出口農產品更多,其糧食安全狀況就比中國更優呢?顯然不是,印度之所以大量出口包括大米在內的農產品,主要是因為印度在全球貿易中長期處于逆差地位,從可貿易性角度,不得不盡可能增加國內商品出口,以改善逆差。因此,印度農產品出口屬于典型的被動貿易。
客觀來看,印度糧食安全狀況與中國不可同日而語。根據世界銀行公布數據,2022年印度營養不良人口比例為 13.7% ,而中國是 3% 。①根據聯合國糧農組織(FAO)測算數據,2022年印度人均每日能量、蛋白質、脂肪攝入量分別是2589千卡、72.4克和61.7克,而中國分別為3564千卡、131.9克和101.8克。綜上,中國農產品的凈進口不應視為糧食安全的威脅;同理,印度的糧食凈出口也不應視為糧食安全的冗余。
2.埃及案例:自給率低與營養不良并非簡單因果
埃及人口有1.1億人,國土面積達101萬平方公里,其中可耕地面積3萬平方公里,人均耕地面積0.03公頃(0.45畝)。FAO數據顯示,2024年埃及小麥、玉米產量分別為920萬噸和700萬噸,但是進口量分別為1250萬噸和800萬噸, ② 對應的自給率分別為 42.4% 和 46.7% 。根據世界銀行公布的數據,2022年埃及營養不良人口比例為 9% 。表面上看,埃及高度依賴糧食進口,營養不良狀況依舊嚴峻,似乎可以得出“進口占比越高,營養狀況越差”的結論。然而事實上,其根源是埃及整體經濟生產能力不足以及人口增長過快,導致無力持續支付足夠的進口成本,進而影響了糧食供應。其本質是經濟問題。
同理,巴西作為全球最大的農產品出口國,仍然有 4% 的人口處于營養不良狀態。③這也說明,現階段支撐食物需求的是經濟生產能力,而非單純的資源稟賦和農業生產,資源稟賦與糧食安全并不存在絕對的正向關聯。當前營養不良比例較高的國家,往往面臨貿易逆差和財政赤字同時存在的困難,簡而言之就是“買不起”。根據WTO數據,2023年埃及總計農產品進口額為197億美元,同年埃及總貿易逆差為411億美元,不僅如此,當年埃及債務存量為1680億美元。實際上,埃及糧食安全水平較低主要是受制于經濟社會發展水平較低,而非自給率低。同樣,日本、新加坡等國食物自給率都很低,但不存在糧食安全問題。
由此,中國農產品進口的快速增長與糧食安全并不存在必然的“此消彼長”關系。中國能夠通過經濟手段從國際市場“買得到也買得起”所需的農產品,這才是衡量糧食安全的重要因素。綜上,對中國而言,農產品進口的快速增長并非威脅糧食安全,而是經濟需求驅動的結果。
三、農產品進口的多元化戰略
從全局來看,中國農產品進口對保障糧食安全一直起到積極的補充作用。中國的糧食安全戰略“以我為主、立足國內、確保產能、適度進口、科技支撐”,同樣強調了進口在糧食安全布局中的重要性。2018年中美經貿摩擦之后,美國對華商品貿易加征關稅,并對中國所需的高科技產品采取嚴格管制。這引發了中國對糧食安全,尤其是進口糧源集中的擔憂。作為應對策略,中國開始對農產品進口采取多元化策略,其包含了兩個維度的內容:一是區域來源多元化,二是品種多元化。
(一)區域來源多元化
對區域來源多元化而言,就是將之前高度集中的進口來源區域進行分散。例如,2022年中國進口玉米 2062萬噸,其中從美國進口玉米1486萬噸,約占全年玉米進口總量的 72.1% ;從烏克蘭進口量為526.4萬噸,約占進口總量的 25.5% 。2023年中國玉米進口量2713萬噸,其中從巴西進口1281萬噸,約占進口總量的 47.2% ;從美國進口714萬噸,約占進口總量的 26.3% ;從烏克蘭進口量為552萬噸,約占進口總量的 20.3% 。2024年中國玉米進口量為1364萬噸,其中從巴西進口647萬噸,占比約為 47.4% ;從烏克蘭進口452萬噸,占比約為 33.1% ;從美國進口207萬噸,占比約為15.2% 。 ① 除此之外,南非、阿根廷、俄羅斯、緬甸也成為中國玉米進口來源國。隨著進口來源多元化策略的實施,將會開放越來越多的農產品進口海外地區。
(二) 品種多元化
農產品進口等同于農業資源進口,無論是進口飼用谷物或直接進口肉制品,實質上都在“進口”相應的農業資源。從長遠來看,進口品種多元化是對區域多元化的進一步深化和拓展。過去一段時間內,中國農產品進口多元化主要是品種多元化,是收入提高之后消費升級的必然結果,在客觀上也帶來了地區來源的多元化。能夠看到,中國農產品進口在各個品類均出現了大幅增長。例如,蔬菜水果進口額從2002年的4.53億美元,增長到2024年的205億美元,年均增長 16.9% ;同期畜產品進口額從28.85億美元增長到398.2億美元,年均增長 12.3% ;水產品進口額從22.68億美元增長到208.2億美元,年均增長 10.4% 。②其中,中國水果進口來源國主要為泰國、智利、越南、菲律賓和新西蘭;肉類進口主要來源國為西班牙、巴西、美國、丹麥、荷蘭、加拿大等20多個國家。實際上,中國農產品進口來源已經遍布全球各地。直觀看,中國農產品進口更多的是滿足市場需求的經濟價值,并非解決糧食安全的生物價值。但是從客觀來看,滿足了經濟需求的同時,也滿足了糧食安全的生物需求。相對而言,經濟需求要高于生物需求。
(三)“大食物觀”背景下的延伸討論
從營養學角度看,各類農產品都可轉化為人類所需的能量,“谷物一食草動物一食肉動物”作為自然的食物鏈形式,對人類而言可以進行不同的拆解和重組,米飯、香蕉和魚蝦都可以成為人類的主食。在過去運輸與儲存條件相對落后的時代,谷物由于易貯藏、損耗小而成為主要食物構成;但在當今國際語境中,“糧食安全”更趨近于“食物安全”。如果只將其局限于谷物層面,顯然會限制思考的深度。為此,“大食物觀”“大農業觀”為糧食安全提供了更全面的視角,即需要綜合考慮谷物、經濟作物、畜產品、水產品及其他多種農產品的整體供給。
事實上,單一品種進口依存度或“口糧自給率”往往只是一個數值概念,無法直接衡量真正的糧食安全水平。從農業資源來看,中國當前農作物種植面積約為1.7億公頃,進口農產品折算虛擬土地面積約為0.8億公頃。大體來看,在現有生活水平之下,中國農業資源自給率為2/3,實際上是具備較高安全性的。更加值得關注的是,極端情況下所謂對華“農產品禁運”并不現實。一是中國擁有14 個陸上鄰國,其中12個是谷物和農產品重要出口國;二是即便在鄰國無法提供足量進口的情況下,中國亦可通過調整國內農業結構(如以禽肉、水產替代部分豬肉)來大幅減少飼用谷物消耗。按飼料報酬計算,在肉類總產量不變的情況下,每1000萬噸肉類結構調整可以大致節約2000萬噸以上飼用谷物。三是即便是更苛刻的條件,可以放棄肉類,以現有谷物和農作物產出仍然可以維系社會基本熱量的需求。
“農產品進口多元化”與“大食物觀”正在成為中國新時期糧食安全戰略的重要補充。農產品進口規模的擴大并非是對糧食安全的威脅,而是國內經濟需求與國際分工優化的結果。靈活、多元的進口布局能夠在最大程度上緩解潛在的集中風險,為中國更高質量、更高層次的食物安全提供有力支撐。
隨著經濟社會不斷發展與居民收入持續提升,中國農產品的進出口規模仍有望繼續擴大。這與美國、日本等發達國家類似,盡管這些國家的居民營養水平早已達到甚至超出需求,但其農產品進口仍在穩步增長(見圖1)。究其原因在于,經濟水平提升會帶來對農產品和食物消費的持續需求,且這種需求往往從“數量”逐步轉向對“質量和多樣性”的追求,即人類對農產品的滿足從生物屬性向經濟屬性不斷延伸與升級。
四、農產品貿易的高價值化:糧食安全的進階邏輯
圖11980一2022年美國、日本農產品進口額(百萬美元)資料來源:WTO。

(一)農產品貿易:從生物屬性到經濟屬性
以美國為例,2023年,美國是全球最大的牛肉生產國和消費國,同時也是全球第四大牛肉出口國和第二大牛肉進口國,其原因在于美國一方面需要進口高端牛排和低端碎肉(漢堡用),另一方面則出口中端的牛肉。這一點與中國辣椒和肉類貿易 ① 很類似。對于一個持續增長的社會而言,任何居民可以攝取的營養素都是存在生理上限的,例如人們不可能因為礦泉水或肉類免費而無限攝人。在滿足基本生理需求之后,農產品和食物需求更多的是滿足經濟和品質需求。同樣一杯茶,營養素構成差異不大,但經濟價值千差萬別;同樣1公斤的牛肉、牛排和牛碎肉,營養素差異并不大,但是經濟價值卻存在很大差異。這也意味著,未來中國農產品貿易增長將主要集中在經濟價值的交換,而非生物價值的獲取。
(二)中國農產品貿易的高價值化轉型
中國農產品出口在近些年也經歷了明顯的價值升級過程。傳統意義上,中國農產品出口主要集中在蔬菜、水果、畜產品和水產品等傳統勞動密集型產業。近年來,中國農產品出口的價值形態也發生了很大變化,早期的初級產品正在逐步衰落,以農產品為原料的精深加工產品快速增長,包括調味品、休閑食品,還有近年來的預制菜出口都有了快速增長。據估計,2024年廣東預制菜產值出口額超403億元,同比增長 21.7% ,占全國的 19.6% , ② 由此可以推算全國預制菜出口總額超過2000億元。
除此之外,很多高價值產品已經超越了農產品形態,例如以高純度辣椒提取素為原料的防爆噴霧、電子煙等產品。中國海關總署數據顯示,2024年中國電子煙出口總額達到110億美元,占中國農產品總出口的 10% 。這些現象都說明中國農產品出口形態正從初級產品向附加值更高的加工或創新產品躍升。
當前中國農產品進出口結構形成了明顯分化,其邏輯是一致的,即實現經濟價值最大化,而非生物價值最大化。經濟價值的最大化是更高水平的安全。當中國進口農產品主要是為了滿足更廣泛的消費需求,而非被迫填補生存壓力時,實際上國內的糧食安全也隨之提升。與此同時,國內對外出口也逐漸從初級農產品轉移到更高附加值的產品。即便有時需要進口來應對生存壓力,只要經濟收入能夠負擔進口成本,大體上也處于安全可控區間。比如埃及進口的大多是小麥、玉米等基礎性谷物,而非高檔水果或畜產品;但對于日本、新加坡等發達經濟體而言,低自給率并不妨礙其糧食安全,因為“有錢買得到”是必要基礎條件。
(三)糧食安全與貿易高價值化
世界銀行數據顯示,中國當前營養不良人口比例僅為 3% ,與美國等發達國家保持一致,意味著中國整體已經跨越了“饑俄階段”。從功能定位上看,中國農業生產與農產品貿易正清晰地呈現出“經濟價值最大化”的屬性,而非主要承擔“生物價值最大化”的功能。當前,中國農產品貿易所表現出的特征也是如此。從未來發展看,中國農產品進口仍將隨著收人增長而持續增長,其增量主要集中在高經濟價值的產品領域,而非進口高生物價值的產品上,因此進口來源將日趨多樣化。近年來的農產品進口增長也表明了這一點,例如進口較多的智利的車厘子、東盟的水果、巴西的咖啡、俄羅斯的水產品等。
簡而言之,未來中國農產品貿易仍然持續增長,但是在產品形態和經濟形態上會持續升級。高價值化是最主要的趨勢,價值增值更多地源于經濟價值,而非生物價值。換言之,經濟價值是比生物價值更高階的價值形態。據此可以總體推斷,農產品價值化越高就會越安全。即便是偶然出現“有錢買不到”的情況,也可以通過消費降級來確保安全。例如高價值肉類降級為低價值肉類,甚至肉類消費降級為谷物消費等。因此,“高價值化”不僅是中國農產品貿易發展的必然結果,也為糧食安全提供了更多主動性和迂回空間。
五、農業國際投資的效用評估與邊際約束
相較于貿易手段,農業國際投資被寄予了通過掌控海外資源以增強安全保障的厚望。然而,現實中該策略面臨著技術性與制度性挑戰,其作用邊界值得重新審視。
從歷史和現實來看,農業國際投資是全球投資領域中占比相對較小的部分,尤其是在基礎農業生產方面,投資的規模較為有限。一直有觀點認為,農業投資與農產品貿易密切相關,甚至將農業國際投資視為農產品貿易的“逆向過程”。也有學者將其與日本明治時期大規模移民至巴西進行對比。然而,這種認知存在一定的誤區。日本明治時期移民巴西的背景在于,當時全球農業產出很大程度上依賴于自然資源,尤其是土地的多寡;對國土面積有限、人地矛盾突出的國家而言,“輸出人口”被視為重要的戰略選擇。但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全球多次“綠色革命”極大提升了農業生產效率,農業資源已不再是左右人口發展與國家安全的最大約束。對日本而言,農產品進口早已取代了移民策略;對全球而言,農業國際投資在所有國際投資中所占比重較小,并非主流領域。根據聯合國貿發會議(UNCTAD)報告,2023年全球跨境并購總額3780億美元,其中食品、飲料和煙草行業共130 億美元,占比 3.4% ;而 2022年的跨境并購總額為7070億美元,食品、飲料和煙草為210億美元,占比 3% 。
在此類農業相關的對外投資中,食品加工和農資生產是主要方向,基本農業生產(如大田種植)占比極低。以2022年發展中經濟體披露的跨境投資綠地項目為例:在農食系統的198億美元投資中,食品加工達132億美元,占比 66.7% ;基本農業生產僅5.3億美元,占比 2.7% 。①而發達國家的投資更是如此,對基本農業生產的投資微乎其微。在基本農業生產的國際投資中,排序由高到低是水果和蔬菜生產、畜牧生產、谷物和油籽生產。由此可見,在國際投資領域,農業占比很低;在農業國際投資領域,基本農業生產占比很低;在基本農業生產的國際投資領域,谷物和油籽這類大田農作物生產占比很低。這與中國社會對全球農業投資的既有認識存在很大不同。
(一)中國農業對外投資的規模與行業分布
根據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2023年中國對外非金融類直接投資額1301億美元,其中投入農林牧漁行業為8億美元,占比 0.6% 。根據《2022年度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到2022年末,在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的存量中,農林牧漁業為187.1億美元,占比 0.7% ,主要為農林牧漁專業及輔助性活動。這一比例低于國際平均水平,主要是標準的差異,國際上將基本農業生產、農產品加工等都納入食品部門,而中國農業國際投資就是基本農業生產和相關產業服務。相對而言,在投資并購的行業分布中,農林牧漁業為15.1億美元,占總金額200.6億美元的 7.5% 。
從中國農業國際投資的區域來看,地理位置較為集中。中國農業投資最主要的區域在亞洲、歐洲和大洋洲,顯示出較高的區域集中度。大體來看,無論是流量還是存量,農業國際投資的 40% 以上在亞洲;其次是歐洲,約有 30% ;再其次是大洋洲,約有 15% 。根據《中國農業對外投資合作分析報告2023》,截至2022年底,中國在亞洲農業投資存量占 43.9% ,在歐洲農業投資存量占 29.2% ,在大洋洲農業投資存量占 12.8% ,在南美洲農業投資存量占 6.4% ,在非洲農業投資存量占 5.8% ,在北美洲農業投資存量占 1.9% 。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中國與南美洲和北美洲之間的農產品貿易規模卻最大,但這些地區并非中國農業國際投資的重點區域。這種現象表明:在經濟層面,農產品貿易與農業國際投資是專業化分工下的兩類相對獨立的活動;在商業邏輯上,農產品從海外進口往往更便利、更具可行性,而對當地投資則需面對土地、勞動力、社會及政治等多重敏感因素。
(二) 未來趨勢
從中國農業投資的行業結構來看,是以種植業為主。根據《中國農業對外投資合作分析報告2023》,截至2022年底,在種植業的投資存量占 49.3% ,在畜牧業的投資存量占 12.6% ,在林業的投資存量占 7.1% ,在漁業的投資存量占 5.4% ,在農資的投資存量占 8.2% ,在其他產業的投資存量占17.5% 。實際上,由于農業投資的整體規模較小,其行業結構的參考意義并不大。相對于當前中國農產品貿易額330億美元而言,187.1億美元的農業投資存量相對很小。因此在經濟上只是發生在當地的一般投資行為,與現有的農產品貿易體量關系并不大。更為關鍵的是,從全球農業投資的趨勢來看,最主要的領域是在食品加工和農資生產,而非基本農業生產。這不僅與農業生產經營方式有關,更涉及到高度的社會敏感性,例如購買土地往往會遭致當地居民的反感。相對而言,農產品貿易不僅更容易和當地達成合作,甚至更受歡迎,這也是重要的歷史經驗。在未來相當長的時期內,農產品貿易仍將是農業國際合作的最主要形態,這也是重要的事實基準。對此,從中國農業國際合作的策略來看,對于農產品貿易與農業投資之間的關系和相關策略需要進一步明晰。
總體來看,在全球范圍內,農業國際投資并不是投資主流和熱門選擇,主要是比較收益的結果。與二三產業比較,作為第一產業的農林牧漁在市場規模和投資利潤方面存在顯著差異,因此相關跨境投資主要集中在上下游關聯產業。從投資規模來看,面向第一產業的農林牧漁的投資相對“小散”,畢竟大規模深人別國從事農林牧漁生產的投資行為往往會成為社會關注的焦點,甚至成為政治斗爭的犧牲品。由此可見,農業投資與農產品貿易雖同屬“農業國際合作”范疇,卻是兩類相互獨立的經濟活動。由于盈利模式、技術特點及社會接受度各不相同,二者在資源配置與政策取向上都有差異。在未來相當長時期內,農產品貿易仍將是國際合作的主要形態。
(三)中國農業利用外資現狀
從中國農業利用外資來看,與農業國際投資和中國農業對外投資的規律基本一致,即中國農業利用外資的總量和比例都較小。1997—2023年,中國農業利用外資金額為6億~20億美元,平均為11.1億美元;在實際利用外商直接投資中的占比為 0.4%~1.9% ,平均占比為 1.2% (見圖2)。盡管圖示的變化較大,但并不具備典型意義,無論是總量和比例都很小,個別項目的實施就會帶來較大的變化。2023年,中國農林牧漁業實際利用外商直接投資為7.3億美元,而制造業為457.8億美元。因此,農業利用外資在利用外資的整體中是從屬性的,并不具備主導性。
圖21997—2023年中國農業利用外資情況

資料來源:國家統計局。
更多的外資在中國農業投資的產業方面傾向于上下游領域,如食品制造、農業健康等領域。根據《中國外商投資報告2022》數據,2017—2021年,食品制造業實際使用外資金額從11.9億美元增長到15.9億美元,增長了 32.7% 。一批跨國食品企業持續加大中國食品全產業鏈投資,加速在中國食品制造業的投資布局。值得一提的是,農林牧漁業實際利用外商直接投資的主要形式是跨境并購和綠地投資,并沒有覆蓋到間接投資。如果考慮間接投資的話,外商參與比例會有所提高,但是仍不會有太大的比例提升。例如,近年來國內生豬養殖行業規模擴張,其背后往往有金融資本注人,而金融資本的來源構成也涉及到海外資金。
中國利用外資是高度市場化的,這與全球農業投資的規律相一致。從未來發展來看,無論是中國對外投資和利用外資,與農產品貿易的關系是相對獨立的,畢竟各自存在不同的盈利模式和技術特點。事實上,農林牧漁業利用外資由于規模體量較小,并無社會爭議。如果進行產業鏈延伸,在食品制造、農業健康等領域也無太大爭議,畢竟在這些領域中都已經實現了市場準人。當前農業領域的限制準人措施在《外商投資準入特別管理措施(2024年版)》中有明確表述:一是小麥新品種選育和種子生產的中方股比不低于 34% 、玉米新品種選育和種子生產須由中方控股;二是禁止投資中國稀有和特有的珍貴優良品種的研發、養殖、種植以及相關繁殖材料的生產(包括種植業、畜牧業、水產業的優良基因);三是禁止投資農作物、種畜禽、水產苗種轉基因品種選育及其轉基因種子(苗)生產;四是禁止投資中國管轄海域及內陸水域水產品捕撈。
總體而言,外商在華對農林牧漁業的投資規模和占比都很小,對國內糧食安全與社會發展的威脅極為有限。回溯制造業領域,高新技術也被鼓勵外商投資,尚且未對國家安全構成不可控的風險,那么在農業領域進一步推動高水平開放同樣有利于中國農業的長期發展。此前提及的擴大農業單邊開放同樣適用于農業吸引外資,通過更健全、更透明的市場環境,可以提升中國農業的國際競爭力和可持續發展能力。
六、農業服務貿易:貿易與投資之外的糧食安全支點
農業服務貿易并非傳統意義上直接供給糧食的方式,但其在提升農業系統效率、優化資源配置和強化全球農業鏈協同方面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作為現代農業的新興形態,服務貿易對糧食安全的影響體現為結構性提升而非數量型補充。近年來,農業服務貿易的迅速崛起在很大程度上成為農業國際投資的替代性解決方案,并間接影響著全球農產品貿易格局。隨著農業服務貿易的發展,由“產品優勢”所塑造的全球市場格局正在逐漸轉向“服務優勢”引領的競爭形態。對于中國這一全球最大的農產品貿易國而言,雖然在農業服務貿易占比上與發達國家尚存差距,但也為未來的增長預留了巨大空間。從整體趨勢和發展規律來看,農業服務貿易正成為推動全球農業價值鏈重構的重要動力。
(一)農業服務貿易的發展趨勢
農業服務貿易正成為全球農業價值鏈更新的重要推動力。當前全球農業的市場格局正在發生顯著變化,在傳統農產品貿易基礎上,農業服務貿易正在成為新的市場增長點,并對農業貿易產生深遠影響。美國服務貿易規模全球第一,其農業服務業也處于領先地位:不僅有諸如科迪華(Corteva)這樣的民間企業,業務范圍除了基本農業生產服務,如選種播種、肥料和土壤管理、生產預警和成本控制之外,還包括了農業大數據分析及衛星監測等數字業務;也有隸屬于美國農業部的商品信貸公司(CCC)這樣的國有企業,更將農業服務業務領域拓展到公共政策的實施。農業服務貿易是向國外提供或購買與農業相關服務的貿易形式,即農業服務業的進出口。它既包括傳統的農業生產性服務(如育種、植保、農產品加工、牲畜繁殖、畜產品生產等),也涵蓋了與農業產業鏈相關的各種現代服務,如金融、保險、大數據、物流等。
從服務領域看,WTO服務貿易總協定(GATS)列出了服務貿易的12大領域,其中,商業服務、分銷服務、運輸服務、教育服務、金融服務、建筑工程服務、環境服務等都與農業密切相關。當前,并沒有針對農業服務貿易的專門核算框架和相關數據,在GATS中服務貿易被定義為四種類型,即跨境交付、境外消費、商業存在和自然人流動。從廣義上看,可以套用這個概念將農業服務貿易劃分為農業跨境交付、農業境外消費、農業商業存在以及農業自然人流動四種模式并進行相應的核算。
事實上,如果根據《國民經濟行業分類》(GB/T4754—2017)和國家統計局《農業及相關產業統計分類(2020)》對農業及相關產業基本范圍的界定,廣義上的農業服務貿易絕大多數屬于服務業范疇,只有農業商業存在中的“農業服務”屬于第一產業(農林牧漁業)范疇。其對應的場景主要是農業生產性服務在海外的商業存在,例如在海外從事育種、植保、農產品初加工、牲畜繁殖、畜產品生產等。而其他情形基本都屬于農業相關產業的范圍。這也意味著具備統計意義上的農業服務貿易應當是狹義上的,而廣義上的農業服務貿易更多地是農業相關產業的服務貿易。這說明當代農業服務業的價值鏈已遠超出第一產業的傳統邊界,關注農業服務貿易也必須跳脫“農產品生產環節”的狹隘視角。
(二)農業服務貿易的發展與中國農業升級
從農產品貿易到農業投資,再到農業服務貿易的演進過程,反映了農業國際合作日益走向縱深。當農產品貿易和農業投資的資本回報率下降到平均水平時,農業服務貿易憑借技術與管理優勢,往往能獲得更高的投資回報率,因此成為備受關注的“新業態”。對中國而言,若將農業服務貿易視作“農產品貿易的逆向過程”,那么通過向海外輸出農業技術、管理經驗、咨詢服務等,也能帶動相關農產品出口或合作項目落地。這意味著中國的對外投資策略也可部分轉變為“農業服務出口策略”,從而進一步帶動農產品貿易的升級與增長。
雖然目前中國農業服務貿易占農產品貿易總額的比重較低,但在以下方面仍有可觀的發展潛力:一是信息化與數字化服務,如農業大數據、智能設備遠程監控、衛星遙感等;二是專業化生產性服務,包括種子育種技術輸出、植保服務、動植物檢疫、農業金融保險等;三是品牌與營銷,以輸出農業品牌管理、推廣策略、供應鏈整合模式為核心,帶動相關農產品在國際市場獲得更高附加值。從長遠看,農業服務貿易將進一步影響全球農業價值鏈格局,也將為中國的農業國際合作提供新的動能與機遇。
七、全球化背景下的糧食安全戰略討論
隨著全球經濟社會的發展,農業國際合作的經濟收益在相對比重上雖趨于下降,但在絕對數量上仍將持續擴大。在這一過程中,經濟因素的權重不斷攀升,非經濟因素的影響則相對減弱,也為中國農業國際合作策略提供了新的思路。
(一)從“糧食武器”到“經濟需求”:變化中的安全邏輯
在事實層面,“糧食武器”對小國或會形成威懾,但對像中國這樣規模龐大的貿易大國,其影響相對有限。根本原因在于,隨著社會發展不斷進步,人們的食物需求已脫離基礎溫飽的下限,更多轉向高品質、多樣化與個性化消費。全球農業發展的“上限”因此持續提高,糧食安全的傳統擔憂也隨之發生深刻轉變。一方面,中國食品需求已過“饑餓階段”,糧食安全不再只關注生物層面;農產品進口更多地服務于經濟與品質需求,而非單純為彌補短缺。另一方面,貿易來源和品種的多元化在內在需求和政策驅動下日益深化,不僅提升了供給安全冗余,也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對單一大宗品類的過度依賴。
(二)高價值化農產品貿易及投資的邊際困境
放眼未來,有形農產品貿易的增量空間或將放緩,高價值化品類將成為貿易增長的主要動力。相比較而言,中國對外農業投資規模仍相對較小,且多集中于食品、飲料、煙草和農資、營銷等上下游環節,而對“基本農業生產”的直接投資并不多見。海外“屯田”無論在政治、社會還是經濟方面成本都較高,通過多元化貿易渠道來提升糧食安全裕度仍是更可行、更有效的選擇。隨著現代農業向規模化、集約化、高科技化方向發展,“農業服務貿易”在全球范圍內展現出更高的投資回報率,成為新的合作熱點。
(三)農業服務貿易成為未來合作的潛在突破口
農業服務貿易對農業海外投資具有顯著的替代作用,也有望成為驅動中國農業國際合作走向縱深的新動能。現代農業所需的關鍵要素,如種質資源研發、地理信息系統、大數據分析等,往往成本高昂,非所有國家都能具備足夠的資源和技術儲備,因此“購買服務”逐漸成為更為現實的選擇。通過農業服務貿易進行技術和管理輸出,不僅能夠擴大中國在農業社會化服務領域的優勢經驗,也能帶動農產品及相關裝備出口;與此同時,數字農業、智能農業、資源環境管理等新要素的全球化應用,將進一步凸顯中國在國際農業合作中的重要地位。
(四)政策啟示與未來展望
對于中國而言,進一步擴大農業單邊開放在現實條件下仍具備可行性,適度加快推進農業多元化進口并不會對糧食安全造成實質性威脅。與此同時,通過靈活運用多邊與單邊開放策略,以服務貿易帶動農產品貿易升級,不僅能夠降低對某些單一產品或產區的依賴,還能推動中國農業科技和社會化服務在全球范圍內的應用及擴散。這將有助于中國在國際農業格局中確立更高地位,促進農業國際合作的高質量、可持續發展。
綜上所述,中國農業國際合作在未來仍有巨大的發展潛力,其側重點正逐漸從“基礎生存需求”轉向“經濟價值與品質提升”。有形的農產品貿易雖可能減速,但將會在品種與品質方面不斷升級;“農業服務貿易”日漸崛起,有望成為新的增長引擎和國際合作的主旋律。在此背景下,通過靈活運用多雙邊合作機制,以服務貿易牽引農產品貿易升級,對于中國農業國際合作而言無疑是一條行之有效的路徑,也將進一步提升中國在全球農業格局中的地位與影響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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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谷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