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淺又最深的河流

目光每每觸碰到文學一詞，就會想起曾為一所大學作文學講座時的比喻：最淺又最深的河流。就像此刻，早春的陽光，穿過窗外一枝紫玉蘭的搖曳，鮮亮我的文稿《文學，靈魂中的星辰》，令我想到了故鄉的滹沱河，想到了無數次歌唱過的黃河。

文學，最淺又最深的河流。言其之淺，文學總是從任何一個切口浸洇我們的生活。她記錄著我們生活的風花雪月，滿載著我們生命的痛苦和快樂。論其之深，“云深不知處”，我們無法抵達文學風平浪靜而不可測度的河心，就像無法畫出“目送歸鴻”“一片傷心”，只能對她充滿深深的敬畏和向往，一如仰望星空、凝視大海。

文學，是我們生命河流孕育的一條情感與精神之河，是我們生命的美學折射與哲學觀照。“再沒有比河流更像人的生命了，正如再沒有比海洋更像社會生活。生命就是一條河流，將時間沉淀為歷史，讓黑暗化作美麗的日出。奔騰是她不倦的歌唱，大海是她鮮花盛開的土地。”（拙作《秋水長天——王勃傳》）而文學之河，在陽光和風的空白之處，以熠熠濤光波彩撫慰和溫暖著我們的心靈。

文學河流的源頭：根之于心，發之于情。文學河流的特性：形之于美，神之于思。其為一座活態的靈魂回音壁，轟鳴著無數靈魂之聲的交響激蕩。

一枝夭夭之桃穿過《詩經》而灼灼其華；千年滕王閣沐浴在落霞與孤鶩飛翔的秋色里；巴黎圣母院與寒山寺的鐘聲敲響同一片天空；曲徑分叉花園里的草木驛動人間之春……文學河流帶走的是飄逝的歲月，留住的是我們詩意的生活、記憶、歷史和文化，留下的是永恒歌唱：就像太陽歌唱大地和山川，就像夜晚歌唱月亮和夢；就像夏天歌唱麥穗，秋日歌唱蘋果，冬季歌唱冰雪；就像惠風春雨歌唱花朵、蝴蝶和燕子，就像大地歌唱萬物的歡樂與悲傷。

玫瑰與面包，月亮和六便士，星光與燈火……文學讓我們變得開闊而悠遠、明亮而澄澈。就像心靈被河流潤澤洗滌，而綻放輕盈和奔放，抽穗飽滿與晶瑩。

上善若水，靜水深流。文學不只是捧著一本小說或詩歌集在那里讀得津津有味，雖然包括閱讀；也不是青燈孤影創作一篇小說或詩歌，雖然包括寫作。奔騰和永恒，是文學之河的雙重屬性與生命力。文學的河流，穿徹我們三餐四季的生活，灌溉我們生命的美麗原野；脈動我們的青春心跳，吐納我們的蓬勃呼吸。我們不知道文學河流“深深深幾許”，卻知道“白云無盡時”，知道我們的生命與文學息息相關，并相信她會像生命的河流，把我們帶向遠方的遠方……

作者簡介：聶還貴，一級作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報告文學學會理事。作品入選國家教材《語文》課本；獲中國作家鄂爾多斯文學獎、徐遲文學獎；兩度獲趙樹理文學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