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東中學事件簿之木偶奇譚（十二）

“五花洞？”眾人面面相覷。

田老爺子一邊喝茶一邊說：“傳說楊家的每一任家主在去世之前，都會用自己畢生的技術親手制作一對十分精美的人偶，這對人偶里會塞滿這一任家主一生中獲得的最珍貴最喜愛的寶物，而這對人偶的外殼不僅會用純金制作，還會在上面裝飾華美的珠寶，因此這種人偶不僅凝結了楊家每一代家主所掌握的最頂尖的技術，人偶本身也是價值連城的寶物。而每一對人偶都會做成一男一女——男的都矮小丑陋，女的都高挑美艷，楊家人稱之為‘五花洞’?！?/p>

段小磊抓了抓自己的卷發：“我記得，好像京劇里也有一出叫《五花洞》的戲來著？”

田老爺子贊許地看著段小磊，點點頭：“那是京劇中少有的荒誕戲啊。整出戲非常有趣，熱鬧非凡，也正因為如此，這戲一般都會在堂會*或農歷臘月二十三小年的封箱戲**時上演，以圖喜慶之意。這出戲的主角是武大郎和潘金蓮，他們因年月不好，不得不離家去尋找自己的兄弟武松。而一群在五花洞修煉成精的妖精因恨仙道張天師與它們作對，所以前往也京都作亂。在途中妖精們遇到了武大郎、潘金蓮二人，于是幻化成二人的模樣，難辨真偽，于是幾人互相扭送對方至縣衙。后來包拯巡視至此——還有一個表演版本是張天師，以照妖鏡分辨出了真偽，請天兵天將降伏了妖精?！?/p>

段小磊說：“我記得這出戲有多種不同的表演方式吧？”

“對。主要體現在妖精的人數不同上?！碧锢蠣斪诱f，“這出戲剛剛創作出來時，戲中是一對真武大郎夫婦，一對由妖精扮演的假武大郎夫婦。后來這出戲的人數越來越多，有兩對真夫婦再加兩對假夫婦的，還有三對真夫婦加三對假夫婦的，最多有五對加五對的—總之就一個特點，真夫婦有幾對，假夫婦相應的有幾對。新中國成立前就曾有四大名旦合演五花洞，在社會上引起的反響相當大呢?！?/p>

“根據參演人數的不同，戲的名字應該也不一樣吧？ ” 段小磊接著問。

田老爺子點頭：“是的。如果是兩對真對兩對假，就被稱為‘四五花洞’，以此類推三對真對三對假的就叫‘六五花洞’，四對真對四對假的就叫‘八五花洞’，五對真對五對假的就叫‘十五花洞’?！?/p>

“那也就是說，楊家每任家主制作的人偶，象征的就是‘五花洞’中的武大郎和潘金蓮嗎？”林秋思若有所思地問。

“是的”，田老爺子接著說，“‘五花洞’這戲劇雖然說是從京劇中來的，但是它的起源應該更加久遠，只是現在難以追溯而已?！?/p>

白武空皺著眉頭問：“可是為什么呢？明明是每任家主用最高技術做的東西，為什么要選這么奇怪的人偶，做些別的不好嗎？”

田老爺子說：“具體的緣由沒有人清楚，似乎是從楊家立家之始便有的規矩?！?/p>

段小磊接著問：“老爺爺，您剛才說了，這‘五花洞’人偶的存在與否都是傳說，但是我看您說得如此篤定，是不是您曾見過這些人偶？”

田老爺子大笑：“哈哈哈，小娃子不錯呀！一下子就看出了關鍵?！?/p>

田老爺子的回憶二（以下為田老爺子所述）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外人對楊家的“五花洞”人偶皆有所耳聞，因傳言說每任家主去世前會制作一個物件，把這個物件當作自己這一生的象征，而這些物件全都存放在一個黃金匣子里，放在楊家的祠堂里供后人祭拜。這些物件價值連城，只要拿到一樣，就能一夜暴富。

你們想，有這么一個傳說，怎么可能不吸引不速之客呢？只是楊家畢竟是楊家，祠堂機關重重，據說所有的機關解法只有每一任的家主才知曉，而且每一任家主在當家之后，就會對楊家祠堂的機關再次加固，并增加新的機關使得盜竊楊家祠堂變得難上加難。再者，楊家在本地一直頗有勢力，又總有辦法直達天聽，所以一直以來，雖然身懷巨寶，也從未有人敢去盜取。楊家在云省屹立不倒的原因便是與最高權力者能夠一直保持良好的關系。但是，在楊家上任家主楊小將軍掌握本地的核心軍事權力之前，楊家曾經有過一段相當動蕩的時期。

當時，上上任家主楊老將軍只是一個普通的本地小軍閥，在整個云省都不算排得上號的，在關于楊家如何選擇未來道路的問題上，楊家內部起了爭執。這一爭執的結果便是使楊家的嫡系分裂成了三派：一派是以楊老將軍為首，堅持只有自己的家族能夠掌握軍隊，他們認為無論上頭如何改天換日，楊家只要有軍隊就有立于世的底氣；另一派則認為應該與當時名義上的政府建立更緊密的聯系，而不是消極應對；還有一派認為，這個社會已經腐朽不堪，無論是當時名義上的政府，還是云省本地的大軍閥、主政人，他們都不可能在歷史的發展之中帶領人民走向解放。因為他們本質上都在魚肉百姓，忽視了當時社會真正內在的危機。

正是因為當時楊家內部的這種分裂，也不知是哪一派的哪位子弟，在脫離楊家之時，大約是為了給留在這里的楊老將軍一派找點麻煩，便將這“五花洞”人偶的事詳細地傳了出去。你想，楊家立家至少400余年，這中間經歷的家主不知凡幾，一對人偶便已經價值連城，更何況有那么多的人偶，光是那最初的一對人偶上所裝飾的古董珠寶，隨便取下一件，都是有市無價的寶貝呀！亂世之中，如此誘惑之下，必有勇夫。當然，楊家的機關也不是鬧著玩的，但是這竊賊一撥一撥地來，再好的機關，再嚴密的防守，也總有被破解的一天。

（待續）

*堂會：指個人出資，邀集演員于年節或喜壽日在私宅或借飯莊、會館、戲園為自家作的專場演出。演出的收入，往往數倍于平日的業務演出。

**封箱戲：封箱是戲曲、曲藝等戲班的舊俗，指戲班年終休息。每年農歷十二月中旬以后，例行封箱典禮，稍提前亦可。與此相對的，春節后的第一次演出則稱為開箱。封箱當天表演的戲即為封箱戲，開箱當天表演的戲即為開箱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