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七七事變后,中國共產黨于次日向全國發表號召抗戰宣言。7月15日,中國共產黨又發出《關于組織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擴大救亡運動給各地黨部的指示》,要求各地黨組織派出適當人士出面,向當地黨、政、軍、警、學、商各界接洽,組織救亡團隊。胡愈之、錢俊瑞等根據這一指示精神,出面與上海市文化教育界相關人士溝通聯絡,發起有國民黨、共產黨和中間派人士參加,帶有統戰性質的救亡協會。7月28日,上海市文化界救亡協會宣布成立。此后,上海市各救亡團體在上海市文化界救亡協會的帶領下,“到前線去,到內地去”,深入人民群眾,廣泛開展抗日救亡運動,為動員人力物力支援前線做出了巨大努力。
安徽舒城戰略地位重要。抗戰初期,國民黨第二十一集團軍總部、新四軍第四支隊先后進駐舒城,同時,外地十多個青年抗日救亡工作團、服務團先后來到舒城。他們在舒城地方黨組織的帶領下,掀起洶涌澎湃的抗日救亡運動。在外地來舒城的各團體中,當屬上海抗日救亡團體人數最多,活動時間最長,事例最典型,影響最大。
各抗日救亡團體匯聚舒城
在舒城活動時間較長的上海抗日救亡團體主要有兩個,“上海文化界內地服務團,團長柳乃夫,主要成員李默予、曹奎、徐波等”,“上海留日學生救亡工作團(原名上海青年戰時服務團),團長李竹平,副團長郝孑,主要成員有石雪書、石竹、華兆江、侯楓、董啟翔等”。這兩個抗日救亡團體一開始均來自于“上海文化界內地服務團”,于1937年秋從上海出發,后分成兩批,先后到達舒城。
據李竹平回憶:“1937年9月,我們在上海文化界救亡協會的名義下,組成了上海文化界內地服務團。成員中有當時著名文化人,如林淡秋、江豐等同志;有從國民黨中央軍人監獄出來的黨團員,如柳乃夫、吳荻舟、史鳴、毛紀法等同志;還有一大批青年,如丁寧、石天行、石雪書、余銘德、徐波、魯陽、曹奎等同志,一同準備深入農村。在出發的前兩天,我們正在討論工作計劃的時候,黨領導的由陶行知先生出面組織的上海山海工學團負責人張勁夫同志,帶來三位青年,他們分別是楊應彬、杜展潮、華兆江同志,他們當時都只有十五六歲,參加了我們的團體。”“我們于1937年9月13日,從上海出發,經過浙江的嘉興、桐鄉、崇德、平湖、吳興、長興,江蘇的宜興、溧陽、溧水,安徽的宣城,到達蕪湖。”在蕪湖,李竹平等人與柳乃夫產生意見分歧,李竹平和石天行(后來改名為石竹)、魯陽離開團體,準備留在蕪湖打游擊。經過多方打聽,找不到地下黨,因此離開蕪湖準備前往武漢,11月到達安慶時,遇到董啟翔、郝孑等留日同學,于是成立上海留日學生救亡工作團(原名上海青年戰時服務團),由李竹平任團長。工作團在安慶的一個多月內,曾協助在此駐扎的楊森部隊開展宣傳工作。1938年初,工作團離開安慶前往大別山,和另一留日演劇隊(侯楓帶領)合并,大約在1938年年初到達舒城,意外地和上海文化界內地服務團的同志又匯合了。
先前的上海文化界內地服務團在蕪湖與李竹平一行分開后,前往的是安徽和縣。據《和縣抗戰風云》記載:“隨著抗戰大局明朗,我們工作局面的打開,痛感得力的工作干部缺乏。我們寫信給上海農研會,要求介紹一些同志到和縣來工作。不久,許平、廖量之、李默予、賀汝儀、汪耕野、孫亦述、孫亦珍、余耕蕓、李為之等同志,陸續從上海、南京來和縣參加民教館工作。其中的李默予是剛從南京國民黨監獄里出來的。這些同志當時年富力強,各有專長。”而據李維知回憶:“1937年11月我們到舒城,叫上海流亡青年內地服務團。原在上海是職業界救國會,從事地下黨救亡工作。”“1937年11月13日,日本鬼子占領上海。我們和安徽和縣有關系,通過這個關系到達舒城。男女團員共27人,8—9人是黨員,其他都是進步青年。”《和縣抗戰風云》記載:“我們以原來從上海來的同志為基本隊伍,吸收當時從南京、蕪湖撤退下來的部分青年知識分子,加上和縣本地的一些進步教師,組成上海流亡青年抗日救亡宣傳團,由李默予任團長,將最后一個月的民教館經費,全部充作宣傳團活動費。1937年年底,由和縣出發,前往皖西大別山區。”“經含山、全椒、巢縣、合肥,于1938年初到達舒城,參加舒城民眾抗敵總動員委員會工作。”1938年春,柳乃夫到武漢參加“全國救國聯合會”工作,因此原上海文化界內地服務團到達舒城時,主要負責人為李默予。
據當時的舒城縣國民政府縣長陶若存回憶:“我就任縣長時,有三個上海流亡工作團來到舒城,團員都是知識青年,他們思想進步,有抗戰熱情,主要人員是李竹平、郝孑等。李、郝都是日本留學生,我就請這三個團都留在舒城,合編為‘舒城動員工作團’。”除“上海文化界內地服務團”“上海留日學生救亡工作團”外,鮑有蓀(在縣民眾教育館工作,中共地下黨員,后任中共舒城縣委書記)在其回憶文章《崢嶸歲月稠》中還記述了“上海青年服務團,團長杜展潮,主要成員有華兆江等”。
組織掌握動委會
當上海抗日救亡團體來到舒城時,鮑有蓀即利用縣民教館的房子,熱情地接待他們,積極地幫助、支持和指導他們開展工作,并發展石雪書、石竹等一批進步青年入黨,恢復李竹平等人組織關系,建立工作團黨支部(石竹擔任書記),從而將這些青年學生緊緊地團結在黨的周圍。
1938年3月初,舒城縣抗敵動員委員會成立(后簡稱動委會),上海抗日救亡團體中的李竹平、胡澤潤(任中共舒城動委會支部書記)、石雪書、石竹、徐波等一批黨員和進步青年積極參加動委會工作。時任動委會主任委員、國民政府縣長的陶若存,是一位愛國人士,有抗戰熱情。動委會的實際領導和工作推動由指導員負責,起初,這一職務由國民黨縣政府內部的韋仁純擔任,然而此人不僅工作能力差,而且思想反動,消極抗戰,因此中共舒城地方組織特派遣李竹平和石竹到動委會工作。李竹平因認真執行黨的統一戰線政策,積極主張抗日,善于團結國民黨愛國進步人士,多才多藝,表現出很強的動員工作和組織領導才能,得到陶若存的信任和賞識。
1938年6月舒城縣城淪陷后,陶若存撤銷韋仁純的指導員職務,提任李竹平為動委會指導員,使其負責動委會和工作團的一切工作安排和人事調動。
這樣,全縣抗日救亡運動的領導機構動委會,就由中共舒城地方組織領導起來,舒城地方黨組織進而實現了對全縣抗日救亡運動的領導,黨的抗戰方針、路線均能以動委會名義得以宣傳和貫徹,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得到促進和鞏固,全縣抗日救亡運動迅速發展和深入。
積極開展抗日救亡宣傳工作
1938年6月,舒城縣國民政府機關遷至中梅河,來到舒城的各工作團團員部分轉移到外地,留下的人員重新編為省、縣動委會6個團體:省動委會直屬三十六團,團長石竹(后為華兆江);省動委會直屬二十二團,團長潘幼平(后為張燦明);舒城縣委托工作團一團,團長石雪書;舒城縣委托工作團二團,團長徐波;舒城縣大眾劇團,團長錢鈞(又名何艱);舒城縣農村婦女戰時服務團,團長先后為石雪書、沈絮、曾子堅。由于工作團屬動委會領導,而動委會由中共舒城地方組織掌握,因此各工作團的團長基本均由中共派遣,他們幾乎都是共產黨員。這樣,這些抗日宣傳鼓動隊伍就都在中共領導下開展各種抗日救亡工作。
同時,1938至1939年,中共舒城地方組織利用報考省、縣干訓班這一合法途徑,派遣一些黨員和進步青年進入干訓班,以便合法地取得一些基層政權的領導權。上海抗日救亡團體中的李竹平、郝孑、石雪書、華兆江等都是通過這一合法途徑分別取得城關區區長、曉天區區長等職務的。這批黨員參政后,對改造舊政權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使抗日救亡運動開展得更加順利,并掩護了黨的秘密工作。
在全縣范圍內,救亡團體成員有的書寫、張貼抗日標語,有的教唱抗日歌曲,如《流亡進行曲》《松花江上》《大刀進行曲》《義勇軍進行曲》《種子下地會發芽》《工農兵學商,一齊來救亡》等。在當時文化教育普遍落后的情況下,戲劇是群眾宣傳最好的方式,是教育和組織民眾一個重要的武器,來自上海的侯楓等人利用自身編劇才能,編演抗日戲劇,如《放下你的鞭子》《九一八》《打鬼子去》《東北一角》《三江好》《順民》等。
1938年5月,國民黨二十一集團軍政訓處舒城工作組在舒城創辦刊物《輕騎隊》,并在當時的省府六安出售。該刊稿件來源絕大部分由動委會工作團團員提供,上海抗日救亡團體中的李竹平、吳荻舟以及一些進步青年先后在該刊發表抗日宣傳文章及文藝作品,在舒城乃至整個皖西影響很大。
1938年秋,縣動委會在梅河鎮老當鋪(后搬到小梅山)創辦四開石印小報——《舒城戰報》。主編金仲剛,副主編郝孑,擔任編輯的先后有賀汝儀、高山、廖量之、胡澤潤、舒展、石竹等,編輯中大多為上海文化界內地服務團成員。該報及時轉載抗戰電訊,宣傳抗日理論,批判投降言行,緊密配合舒城的抗日斗爭。同年,后任省動委會直屬三十六工作團團長、曉天區動委會指導員的共產黨員華兆江在曉天創辦四開石印半月刊小報《新潮》,宣傳抗日救亡斗爭。動委會在梅河鎮南街頭開設書攤,支持上海生活書店流動服務處出售進步書報,如《論持久戰》《論新階段》《大眾哲學》《恩和馬的宣言》(即《共產黨宣言》),高爾基、魯迅和茅盾等人的文學作品,以及新四軍軍報《抗敵報》等,以指導抗日,武裝思想。
1938年3月,《大公報》記者范長江、陸詒途經舒城城關,李竹平等人及時組織廣大知識青年聽取范長江關于抗戰時局的演講。4月 ,臺兒莊大捷的勝利消息傳來后,舒城各救亡團體組織了工農商學各界數千人,在城關舉行火炬游行。游行隊伍舉著火炬,提著燈籠,高唱救亡歌曲,呼喊抗日救亡口號,穿過主要街道,掀起抗日宣傳高潮。5月,董必武來舒城視察新四軍第四支隊,路過城關,李竹平、陶若存等請他給工作團青年作報告。
群眾團體遍布舒城
除宣傳工作外,各抗日救亡團體還積極配合中共舒城地方組織進行了深入的群眾組織工作,在曉天、干汊河、桃溪、千人橋、張母橋等地,組織農民抗敵協會、青年抗敵協會、婦女抗敵協會等群眾團體。曉天區委書記石雪書(上海抗日救亡團體成員)及黨員潘永琪(又名彭德)、芮世華等在曉天平峰(今查灣)建立青楓嶺農抗會;黨員徐波(上海抗日救亡團體成員)等建立沙河觀農抗會;黨員郝孑(上海抗日救亡團體成員)等建立五里、干漢河農抗會。據1939年統計,全縣共建立各類抗敵協會191個,計會員22194人。
抗敵協會的基本任務是宣傳抗日、支援前線、站崗放哨、防奸鋤奸、維護治安、進行各種抗日斗爭。1938年春,日軍侵舒前夕,動委會曾發動抗敵協會組織民伕(注:舊時稱為官府、軍隊服勞役的人為民伕)5000余人,將城關國庫和各家米行的幾萬擔糧食疏散到梅河、曉天一帶山區,以防資敵并備抗戰之需。當日軍逼近舒城之時,各抗敵協會在動委會領導下,組織群眾開展大規模的破壞活動,將桃溪至馬家盆口(今杭埠河)的公路挖成溝渠狀,阻擋日軍進攻,配合抗戰部隊抵抗日軍。
為維護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中共積極團結廣大人民群眾,孤立少數頑固派,同破壞統一戰線的各種行為作斗爭。1937年底,上海流亡青年抗日救亡宣傳團來到桃溪,就立即配合鮑有蓀、吳云邨與反對抗戰的地主作斗爭,使桃溪在全縣率先掀起抗日救亡運動的熱潮。1938年夏,國民黨曉天區區長朱傳書破壞抗戰、反對統戰、貪污公糧,中共曉天區委書記石雪書遂發動群眾聯名告狀,將有群眾簽名的“萬名書”送到國民黨縣政府。在群眾呼聲的壓力下,陶若存查明事實,將朱傳書撤職。同年秋,梅河鎮大地主兼商人鐘讀齋走私販賣日貨,被工作團查獲。中共舒城縣委組織部部長徐平一面發動各抗日群眾團體簽名告狀,一面組織農抗會員和鎮上居民一千余人上街游行聲討,并查獲沒收銷毀一些商鋪庫存的日糖、日紙等,有力打擊了奸商活動,推動了抗日救亡運動的發展。
民族解放與自我解放意識雙覺醒
筆桿不讓槍桿,上海及各地抗日救亡團體開展的各種形式的抗日宣傳,深入廣泛,形象生動,具有很強的鼓動力量。由此中共“放手發動群眾,動員一切力量爭取抗戰勝利”的全面抗戰路線深入人心,廣大人民群眾在抗日救亡號角的引導下,覺醒、奮起、斗爭,無論是偏僻的山鄉、還是鬧市集鎮,都出現了抗日標語到處有、抗日歌聲響四方的動人場景。
為爭取陶若存,上海留日學生救亡工作團的李竹平、石竹受中共舒城縣委指派,積極做陶若存的統戰工作,并保持同新四軍第四支隊的經常聯系,因而舒城上層統戰工作做得較好,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日益鞏固。當時,雖然從政權性質上來說舒城屬于國統區,但從思想輿論方面來看,卻與中共領導的抗日根據地幾乎無異。
工作團、婦抗會等在中共舒城地方組織的號召下,積極在全縣開展捐糧、捐款、捐物活動,支援前線,慰勞抗日軍隊。城關區區長楊剛(共產黨員)、副區長廖量之(共產黨員)發動婦女做軍鞋,捐獻500余雙;曉天區動委會指導員華兆江(共產黨員)在曉天苦竹墩等地發動廣大婦女做“慰勞鞋”。1938年8月,在救亡團體的發動下,上層開明人士也投入愛國運動。長沖士紳童瑞亭等7戶向抗日將士捐獻大米30擔、銀元60塊。
由于各救亡團體的廣泛宣傳和動員,舒城廣大愛國知識分子和愛國群眾踴躍報名參加新四軍,形成參軍、參戰的熱潮。1939年5月,新四軍第四支隊從剛剛進駐時的3000人,發展壯大達1萬余人。
上海抗日救亡團體中的女性在舒城期間是一支不可忽視的重要力量,石雪書、徐波、董啟翔等女同志,有的出生于書香世家,有著深厚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底蘊;有的留學日本,擁有廣闊的人生視野;有的輾轉多地開展革命,鑄就了堅定的共產主義信仰和深刻的見地。她們到舒城后,積極投身到抗戰宣傳中。1938年3月,舒城縣抗敵動員委員會婦女組成立,組長石雪書,后為徐波。“婦女服務團”即舒城縣婦女(戰時)服務團,團長先后為石雪書、董啟翔、曾子堅、汪子珍,均為中共黨員。《訪徐平同志筆錄》中記載:“婦女服務團是石雪書在查家灣組織成立的,有十幾個人,都是查家灣一帶的童養媳。如任福明、楊子敏、宋某某、金某某,她們都表現得很好,后來也都撤了出來。任福明在那里工作是最積極的,斗爭最堅強,學習最認真的一個。”組織成立的同時,動委會婦女組和婦女服務團即編印了《舒城婦女》半月刊,召號婦女沖破封建牢籠,促進了舒城婦女的民族解放意識和自我解放意識的雙重覺醒。全縣婦女抗敵協會達30個,會員3000多人。《抗戰初期安徽婦女的抗日救亡運動》一文中記載了這一時期的情況:“舒城縣舉辦了4期婦女培訓班,160人參加了培訓,另有964人參加了婦女壯丁隊的訓練。”由于婦女抗日救亡工作突出,舒城縣不僅成為當時全省12個婦女模范縣之一,而且是舒城、岳西、太湖3個甲級模范縣中最突出的一個。在上海抗日救亡團體中的進步女性和舒城“女縣委”的共同影響下,有相當數量的青年女學生、女工、童養媳要求參加新四軍,她們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中表現英勇,有的還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1939年1月,國民黨把政策的重心由對外轉向對內,由抗日轉向反共。1939年4月,陶若存調任無為縣縣長,李竹平、石雪書、石竹等一些舒城抗日救亡運動的領導者隨陶若存調離舒城。從1939年底至1940年3月,中共舒城縣委的主要精力放在組織和掩護省縣動委會、工作團、各群眾團體中的共產黨員、干部撤退上,通過擔任縣政府秘書的郝孑和任梅河鎮副鎮長的汪子珍密取通行證件,散發給撤退干部。至1940年5月,原動委會、工作團和各群眾團體的黨員干部陸續撤離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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