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udy on the Digital Integration of Migrant Elderly With the Individual Information World Theory
Zhao Fayuan
AbstractThe migrant elderly are a special disadvantaged group formed by the dual urban-rural structure of our country.Underthebackgroundofaginganddigitalsuperposition,thedigitalintegrationofmigrantelderlyhas become an important practicaltopic relatedto thequalityof lifeand social governanceof migrant elderly.Onthe basis of indepth interviews with22 elderly migrants,this paper uses the theoretical tools of the Individual Information World to reveal theproblemsof migrant elderlydigital integration,such aslack ofcontent,incomplete motivation,arrow boundariesandavicious circle situation from three aspects of individual information world content,motivationand boundary.Tobreak this vicious circle,we need to upholdthe conept of inclusion,build a multi-governance systemof “government gudance,marketinitiative,socialinkage,familysupport,participationoftheelderly”,and work together topromote the digital integrationof the elderly.
Keywords Individual informationworld.Migrant elderly.Digital integration.
0 引言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城市化進程顯著加快,老齡化程度也在不斷加深,加之人口流動的常態化發展和“獨一代”(實行計劃生育后的子女一代)婚育高峰的到來{,原本流動性較低的老年人群體因種種原因被子女接到其所生活的城市臨時或長期同住。流動老年人群體在與子女組建的“新三代家庭”或“臨時主干家庭”生活中,因對城市生活的強烈不適應,他們面臨著身心健康、家庭關系、社會適應和社會融入[等多重困境。這一特殊的流動老年人群體引起了媒體和學術界的廣泛關注和熱烈討論,并被冠以“老漂族”“隨遷老人”等稱謂。
在國外,老年人流動多以度假、養老等形式進行跨地遷徙。在我國,流動老年人群體規模的迅速增長與我國的城市化、老齡化進程和人口流動緊密相連。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顯示,截至2020年底,我國60歲及以上人群占總人口數的 18.7% ,其中65歲及以上人群占總人口數的 13.5%[3] ,且人口老齡化程度還在持續加深。據原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發布的《中國流動人口發展報告2016》,我國現有流動老年人近1800萬,占全國2.47億流動人口的7.2% ,其中專程照顧晚輩的比例高達 43%[4] 眾所周知,隨遷老人進人信息化、數字化較高的現代化城市生活后,面臨著比原本生活在農村或原就生活在城市的老人更加突出的數字融入問題。他們是我國城鄉二元結構政策背景下形成的一類特殊弱勢群體。一方面,相較于農村老人而言,隨遷老人進入城市后面臨著大量的數字化空間和數字化產品及服務應用場景,他們無法置身“世”外;另一方面,相較于城市老人而言,他們接觸數字化空間和使用數字化產品及服務的機會少,數字融人先天不足。這種數字融人問題不僅存在于老年人和年輕人之間,在城鄉、地域上也顯著存在且更容易被忽視。相關研究成果表明,隨遷老人在信息支持等社會需求方面高于非隨遷老人,隨遷老人中信息支持需求也遠遠高于情感和陪伴支持需求[。數字融入關乎老年人個體的生活質量和老年人群體的數字社會治理。隨遷老人數字融入研究,回應社會彌合代際數字鴻溝、國家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的現實關切,有助于理解和幫助隨遷老人適應并融入城市高頻的數字生活。于此,在流動性、老齡化、數字化相互交疊的城市生活中,如何破解隨遷老人數字融入困境,幫助其跨越“數字鴻溝”,使其更好地融入城市生活,是促進積極老齡化過程中亟待解決的現實課題。
1隨遷老人的數字鴻溝與數字融入
雖然“老漂族”“隨遷老人”等詞語高頻地出現在大眾媒體和學術文獻中,但對其概念的界定目前沒有統一的標準。一般而言,媒體大多稱呼為“老漂族”,而學術界稱為“隨遷老人”的略高于“老漂族”。究其原因,“老漂族”概念突出流動老人進城后難以扎根的“漂泊”狀態,易吸引讀者眼球,因此媒體使用較多;而學術界采用“隨遷老人”概念,重點突出隨遷老人的主體性,側重于老年人因家庭原因隨子女遷移的流動方式,更具學術性和規范性。鑒于此,筆者采用“隨遷老人”這一稱謂。
隨遷老人群體的流動涉及到老年人的年齡劃分及遷出地、遷出原因、遷入地、遷徙時間等問題。本研究中老年人的年齡參照國際國內人口老齡化程度劃分標準,即老年人是指60周歲及以上的人口群體。在具體的遷移的情境中,隨遷的自的地是城市,而遷出地不局限于農村,還有城市,即隨遷老人可能是從戶籍所在農村遷往城市,也可能原籍就是城市,只是隨子女在城際間進行流動。隨遷的原因可能包括照顧孫輩、照管家務、家庭團聚、個人養老等等。遷徙的時間可能是短期,也可能是長期。綜上,本研究的“隨遷老人”特指那些60歲及以上,原籍在農村但為照顧孫輩或個人養老等諸多原因,隨子女遷往子女所定居城市,且生活在半年及以上的流動老年人群體。
數字信息技術的快速發展及其與社會生活各領域的深度融合,給我們美好生活添智賦能的同時,也產生并拉大了“數字鴻溝”。老年人處于數字技術擴散的末端,因生理、心理等因素,面臨的“數字鴻溝”問題愈發凸顯。“數字鴻溝”一詞最早見于上世紀90年代的美國。當時,數字鴻溝也主要反映在數字準入方面,反映信息技術與信息設施設備擁有之間的差距。如,使用與不使用計算機和互聯網之間的區別[,使用信息通信技術ICT的人與不使用ICT的人之間的差距。隨著時代的發展及數字技術的迭代升級,數字鴻溝的內涵和外延也在不斷拓展變化,從最初的信息設施設備等“物”的短缺造成的第一道數字鴻溝,拓展到如今心理接人、知識技能等“人”的差異造成的第二道數字鴻溝。一般而言,數字鴻溝表現在接入、使用和知識獲取三個層面,學術界也逐步形成了“接入溝—使用溝一知識溝”8為代表的三級數字鴻溝生產邏輯及其治理路徑。
隨著學術界對數字鴻溝研究的不斷深入,數字融入的概念隨之產生。數字鴻溝有接入、使用和知識獲取從淺到深的三個層面,與之相對應,數字融入也有數字接入、數字使用和數字知識或文化三個層次的融入,體現為數字融入的深度和水平。為此,筆者將數字融入定義為,信息數字化時代背景下行為主體接入數字技術設施設備,具有使用意愿和一定的數字技術操作技能來滿足自身日常生活需求,并不斷提升個人數字素養和融人數字社會的過程。數字融入產生于數字鴻溝,既是彌合數字鴻溝的工具路徑,也是彌合數字鴻溝的終極價值訴求。因此,老年人數字融入,不僅是物理意義上的數字設備接人和心理意義上的認可接受,更體現為老年人能否真實有效地參與數字生活、融入信息社會、共享數字化發展成果。
2隨遷老人數字融入的理論視角及調研樣本
“個人信息世界”是于良芝教授為解釋信息不平等和信息貧困現象,在深度考察個人常規性信息實踐的基礎上提出的圖書館與情報學概念。個人信息世界是信息主體的信息活動領域,是個人生活領域的一部分,其狀態主要由內容、動力、邊界三個基本要素決定。于教授進一步將個人信息世界的內容要素界定為信息主體的活動對象,包括各類信息源、信息和信息資產;將個人信息世界的動力要素界定為信息主體的信息實踐,分為無意識信息實踐、知覺性信息實踐和目的性信息實踐三類;將個人信息世界的邊界要素界定為信息主體信息活動領域范圍的大小,包括信息空間、時間和智識三個維度。由此,從信息內容、動力、邊界來看待個人信息世界的構成要素,其釋義詳見表 1[9] 。本研究將以此作為理論工具,剖析隨遷老人數字融入問題。
表1個人信息世界構成要素

為深入了解隨遷老人在城市中的數字融入問題,筆者選取昆明市海源社區22位隨遷老人進行半結構深度訪談。樣本選取的標準為:
年齡在60周歲及以上;遷出地是農村;在遷入城市生活半年及以上。受訪者基本情況詳見表2。
表2受訪隨遷老人樣本特征( N=22 )

從表2可見,本次訪談的隨遷老人以女性為主,年齡在60~70歲居多,受教育程度大多為小學,隨遷時間在3~6年,流入身份大多為奶奶或外婆,流動形態主要是一人流動。訪談內容涉及隨遷老人個人信息世界內容(主要訪談信息的來源、接觸到的信息及獲取的渠道)、動力(主要訪談信息獲取利用的動因)、邊界(主要訪談信息獲取利用的相關知識技能)三個方面,包含15個具體問題。
3隨遷老人數字融入問題的現實表征
個人信息世界是作為信息主體的個人進行信息搜尋、獲取、利用、生產和傳播的活動領域,其狀態主要由內容、動力、邊界三大要素決定,并隨著信息主體的經歷和體驗不斷展開。展開的過程本質上就是信息主體進行數字融人的過程。從該視角來看,隨遷老人數字融入問題集中映射在個人信息世界領域三大要素上。
3.1內容表征:信息源與信息資產雙重貧乏
根據個人信息世界理論,個人信息世界的內容要素可分為可及信息源、可獲取的信息源、基礎信息源和信息資產四個層次。四個層次由淺人深、層層遞進,反映信息主體在物理、時間、智識、利用習慣等方面可及的信息源情況及其利用后產生的認知結果。訪談顯示,隨遷老人在物理、時間、智識、利用習慣等方面可及的信息源十分有限,有限的信息源又在很大程度上成為隨遷老人積累個人信息資產的瓶頸。調查顯示,以海源社區為圓心,五公里半徑范圍內有一家公共圖書館主題文獻分館,多家大中小學圖書館,多家小型書店。因主題文獻分館用戶身份的特殊性和大中小學圖書館的內部封閉性,隨遷老人信息獲取在物理、智識上均不可及。訪談中了解到,隨遷老人可及的信息源大多依賴報紙、書籍、廣播、電視等傳統媒介及以血緣、地緣、業緣為基礎形成的熟人社交。在使用智能手機獲取信息方面,也僅僅停留在使用微信和抖音、快手等小視頻軟件進行低層次信息內容的消遣娛樂上。可及、可獲取的信息源缺失,常規使用的信息源單一,可轉化的信息資產少,導致隨遷老人在數字融入中面臨著信息源與信息資產雙重貧乏的困境。
就本研究對象隨遷老人而言,數字接入是影啊隨遷老人信息源的重要因素,因而在內谷要素方面重點關注其在物理、心理和行為三個方面的數字接入問題,以此考察其數字接入的機會,從而反映其可及的信息源狀況和可轉化的信息資產。物理接入主要指智能手機等必要的智能設備持有情況及網絡服務接入的支付能力。數字設備從接入到維護是一筆不菲的支出,而數字設備、話費、網費等需要持續的經濟投入,相當一部分老人無力或不愿支付這些“額外費用”[°]。數字設備和網絡服務的不可及,也意味著其無法被轉化為基礎信息源與信息資產[]。調查發現,經濟條件是影響隨遷老人數字設備及網絡服務可及與否的顯著影響因素。22位隨遷老人中,僅有17位持有智能手機,占比不到80% ,4位仍使用老人機,有1位無手機。17位持有智能手機的隨遷老人中,有12位使用的是子女淘汰下來的二手智能機。進一步訪談得知,他們的收人主要來源是每月的農村養老金和子女給的零花錢,數字產品及服務對其而言無異于一種奢侈品。心理接入指老年人對數字產品及服務的心理接受程度。一般而言,心理接入不足可能是數字產品及服務對信息主體缺乏足夠吸引力,也可能是信息主體對數字技術心存疑慮。訪談顯示,22位隨遷老人中, 90% 的隨遷老人(20位)對智能手機使用帶來的弊端心存諸多疑慮和擔憂,不到 1% 的隨遷老人(2位)表示操作太難,對智能手機及其使用不感興趣。行為接入指老年人智能技術設備的實際使用行為,反映老年人信息使用的日常行為習慣。相關研究顯示,老年人智能手機擁有率高于互聯網接入率,說明部分老年人將智能手機僅僅當作具有撥打、接聽功能的傳統電話使用,使用智能手機獲取、利用信息融入社會生活還有很大空間。訪談顯示,17位持有智能手機的隨遷老人中,14位隨遷老人的智能手機使用僅僅停留在簡單的手機支付、微信視頻號、抖音、快手等小視頻軟件層面,有2位將智能手機當作傳統手機使用,僅有1位表示偶爾會使用智能手機查詢信息以解決生活中遇到的問題。3.2動力表征:信息世界拓展動力殘缺
個人信息世界的形成和發展主要是通過信息主體的信息實踐得以實現,個人信息世界動力的強弱是個人信息世界邊界彈性變化的主要因素。根據個人信息實踐的不同類型,個人信息世界的動力要素分為無意識信息實踐、知覺性信息實踐和目的性信息實踐三種類型,反映著信息主體信息實踐的內生動力強弱情況。三類信息實踐產生的個人信息世界動力由弱至強,構成個人信息世界發展變化的動力源泉。
無意識信息實踐客觀上發生著信息的傳播與交流,且偶爾也會產生一定的信息效用,但因其不以獲取信息為目的,產生的信息效用微乎其微,故其信息世界動力最弱。如隨遷老人訪談中,他們看電視、聽廣播及閑聊等,難以形成拓展其信息世界的動力。與無意識信息實踐不同,知覺性信息實踐是為實現增加見識、保持知曉度等一般的信息目標,還可以從中捕捉一些對自己的生活有價值的信息。這類信息實踐一般基于個人的興趣愛好在個人的“舒適區”內展開,獲取的信息資源相對單一,不能夠形成拓展其信息世界的足夠動力。如隨遷老人訪談中,部分老人會經常性地關注時事新聞類信息,關注土地、醫療、養老等國家政策,關注健康養生類知識,參加社區健康義診活動,了解超市活動促銷等信息。目的性信息實踐是為解決具體問題、支持特定決策或行為、填補認識空白而主動開展的信息活動。此類信息實踐信息主體所遇到的問題客觀存在,解決問題的目標明確,并針對問題主動開展信息實踐活動。遺憾的是,隨遷老人訪談中,此類信息實踐極為少見。訪談的22位隨遷老人中,僅有一位老人表示,曾經使用過智能手機查詢過農村宅基地轉讓及協議范本方面的信息,但由于信息太多、太雜,無法辨別,最終還是借助子女的幫助才得以完成。從此位老人的訪談中,我們不難發現,隨遷老人目的性信息實踐少見的癥結:一是子女授以“魚”而非授以“漁”,老人日常信息需求及信息實踐往往由家人“代勞”完成,使得老人信息可行能力不斷退化;二是老人信息搜尋獲取、篩選提煉、真假鑒別等信息技能受限及信息資產貧乏,難以支撐其完整地開展目的性信息實踐活動。
以上分析不難看出,目的性信息實踐具有較強的自覺性、問題導向和目標驅動性,不僅能解決具體問題,還能夠填補信息主體認知領域空白,是拓展個人信息世界邊界最基本、也是最強勁的動力源泉。在三類信息實踐中,無意識信息實踐拓展個人信息世界動力至弱、知覺性信息實踐動力不足、目的性信息實踐極為少見,隨遷老人個人信息世界拓展動力的殘缺導致其信息世界內容貧乏、邊界狹小。
3.3邊界表征:信息世界邊界范圍狹小
邊界決定個人信息世界范圍的大小。個人信息世界的邊界要素指信息主體信息活動領域的邊界,包括時間、空間和智識三個維度,反映信息主體信息實踐的時間長度、空間范圍及智識深度。個人信息世界的時間、空間和智識邊界越狹小,進入其信息體驗的信息源和信息資產就越少。個人信息世界的時間邊界指信息主體在學習、生活和工作中有意識地分配給信息活動的時間。時間的長度不同、時段各異,信息主體獲取的信息源及其產生的經歷體驗也自然不同。相較于原就生活在城市的老人而言,隨遷老人進城任務明確,閑暇時間較少,其用于信息實踐活動的時間更為稀少。22位被訪談的隨遷老人中, 86% 的隨遷老人(19位)是專門照顧孫輩而進城的。以筆者深度訪談的隨遷張奶奶為例:張奶奶,原籍云南宣威,育有2子(均生活在昆明),現年61歲,小學文化程度,隨遷8年,主要任務是照顧孫輩。其丈夫因不適應城市生活,目前一人留守農村。8年的隨遷時間里,張奶奶先后流動照顧大兒子家的大孫子、小兒子家的小孫子和大兒子家的二胎小孫女。其一天的時間除了照顧小孩外,還承擔著買菜、洗衣、做飯、打掃衛生等大量家務,主要收人為每月不到200元的養老金和兒子兒媳給的零花錢。透過張奶奶的隨遷經歷,我們不難看出,隨遷老人的產生既有中國傳統文化“可憐天下父母心”的情感驅動,又有當代都市青年特別是“城一代”夫婦生兒育女艱辛的現代社會僵局,是“子代一父代”雙向需求與回應的結果,具有鮮明的中國特色的傳統文化心理與現代社會結構性特點[12]。他們進城任務明確,承擔了領娃、家務等大量工作,其作息與上班上學同步,時間被安排被規劃,自由閑暇時間零碎稀少,用于信息實踐活動的時間更少。
個人信息世界的空間邊界指信息主體有意識的信息活動發生的場所。個人信息世界的空間邊界具有量的不同,也有質的差異,量表現在開展信息活動場所的多樣性,質體現在開展信息活動的場所類別。信息主體經常活動的場所及其性質很大程度上決定著其個人信息世界的狀態。據訪談,22位隨遷老人的信息實踐空間以生活小區及周邊熟悉的公園、市場、廣場等公共區域為主,同時季節性地兼及原生活所在的農村,呈現出“城市為主、兼及鄉村、兩點一線”的特點。在城市,隨遷老人因地緣陌生,對城市運行管理認知不足,加之城市大量線下空間場景的數字化、智慧化,出于安全的考慮,其開展信息活動的空間范圍受限。相關研究也表明,城市老年人戶外活動場所范圍基本以小區及其步行可達周邊為主,總體服從距離衰減規律[13]。活動場所的單一,與社會信息活動場所性質關聯度不高,致使其在城市所獲取的信息質量也較為低下。在農村,隨遷老人大都季節性地短暫回到原生活地,也主要局限于幫助留守家人進行春播和秋收、參加婚喪嫁娶和回老家過節,獲取的信息較為日常。
個人信息世界的智識邊界指信息主體在信息活動中所能達到的智力和知識水平,即數字素養與技能。一般而言,智識在很大程度上能夠突破個體信息世界時間、空間邊界的限定,以獲取更多、更豐富的信息源。比如眼、腳達到不了的地方,可以憑借智識與網絡的結合得以暢游世界。隨遷老人的智識水平可以通過其受教育程度和工作經歷反映出來。如表2所示,訪談的隨遷老人受教育程度大多為小學,較低的文化水平嚴重制約著其數字素養與技能的發展。受教育的“先天不足”在某種程度上可通過后天社會工作經歷來彌補。遺憾的是,訪談的隨遷老人多以務農為主,僅有極少數在50多歲時迫于供養兒女上學而到過省外建筑工地或工廠里打工。
4隨遷老人數字融入策略
通過以上隨遷老人個人信息世界內容、動力、邊界三要素現實表征,我們發現,作為信息主體的隨遷老人個人信息世界不但面臨著內容貧乏、動力殘缺、邊界狹小等困境,而且三要素之間還在不斷地進行著惡性循環,如圖1所示。隨遷老人貧乏的個人信息世界內容限制其信息實踐的種類和范圍,致使個人信息世界動力殘缺;動力殘缺導致個人信息世界邊界的擴展無力而顯得狹小,邊界狹小又限制其信息源的獲取和利用;信息源獲取和利用的受限又進一步導致個人信息世界內容的貧乏。這一循環積累,致使隨遷老人長期游離于數字化的邊緣,甚至陷入數字貧困狀態。基于以上認識,打破這一惡性循環,需要秉持包容理念,構建起多元主體協同參與的治理體系,實現政府引導、市場主動、社會聯動、家庭支持、老年人參與“五位一體”的治理新格局[14]。為此,本文提出以下隨遷老人數字融人策略建議。
圖1隨遷老人個人信息世界三要素惡性循環圖

4.1政府引導,構建老年友好型數字環境
政府是老年人數字融人的主導者與兜底保障者,應積極承擔起頂層設計和政策引導職責,為市場、社會、家庭等多元主體參與構建更具包容性和更加適老化的老年友好型數字環境提供政策引導和資金支持。一方面,建議將國家數字強國和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兩個國家戰略相結合,實施“老年友好”信息化戰略[15,啟動老年人“數字掃盲”專項行動計劃,在此基礎上配套制定鼓勵企業、社會、家庭等主體參與老年人信息化服務的公共政策。如探索政府購買社會服務模式,設立項目資金,引導企業、社會組織向老年人提供數字技術培訓;探索建立低收入老年人提供數字化設備及網絡服務補償機制,通過補供給方或補需求方的方式,解決大部分隨遷老人特別是低收人隨遷老人數字設備及網絡服務接入問題;倡導數字化語境下尊老助老新型孝道文化,鼓勵家庭數字反哺。另一方面,建議從法制層面不斷修改完善《老年人權益保障法》,加強網絡信息安全法律法規建設,加強網絡信息治理,為老年人數字融人及信息貧困治理提供法治保障。再一方面,發揮政府主導優勢和資源整合能力,將老年人數字融人問題納入地區數字化治理[,在加快推進信息無障礙建設的同時豐富老年人信息世界空間內容,暢通老年人數字融人渠道。此外,數字化支撐服務便利化,但數字化不等同于便利化[。政府公共服務部門在推進公共空間、公共服務智能化建設的同時,還要考慮特定老年人的需求,堅持“數字賦能”與“傳統服務”同步并行,保留必要的傳統非數字化的公共服務和社會參與渠道。例如,開設老年人綠色通道服務,增設志愿者,確保老年人不被高速旋轉的數字社會甩出去。
4.2市場主動,積極回應適老化數字需求
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著決定性作用,企業在適老化服務中不僅要關注經濟效益,更要履行社會責任。要秉持數字包容理念和適老化原則,以老年群體的產品體驗和數字獲得感為需求導向,從供給側端解決老年人數字設備的適配和使用困境,積極回應老年人特殊群體的數字需求。以智能設備研發生產和互聯網服務為主的企業,在面向老年人服務中要充分考慮老年人視力、記憶力、行動能力、協調能力、反應力等身體機能老化衰退的特殊情況,提供安全、便捷、簡單、易操作的適老化科技產品和服務。對智能手機、智能電視等進行適老化產品升級改造中,要推出“長輩模式”“關懷模式”,升級語音識別、智能交互等適老助老特色功能,提升老年人使用智能技術產品的體驗感與獲得感。互聯網服務企業要充分考慮老年人心理上的特殊情況,堅守網絡信息安全底線,凈化網絡信息環境,弱化老年人對技術的負面感知和自我防御心理[18]。此外,鑒于訪談對象中大部分隨遷老人在智能手機及網絡服務等物理接入上的經濟不可及性,建議企業以降費補貼、以舊換新或老年人特殊優惠等方式,讓無收入來源或低收人老年人群體也能用得上全新的智能手機,而不是淘汰下來的二手機,切實提升隨遷老人智能產品使用的體驗感。
4.3社會聯動,打造老年數字化服務平臺
社會組織是推進老年人數字融入的重要力量,其介入可有效彌補政府和市場的不足。鑒于隨遷老人的信息實踐空間主要以生活小區及其周邊公共區域為主的特點,作為基層組織的社區應發揮陣地作用,以社區為中心,牽頭吸納、整合社會力量開展老年人信息技術宣傳、交流和培訓活動,在幫助老年人掌握數字信息基礎知識、技能的同時,也能在很大程度上緩解隨遷老人離鄉背井產生的不適和孤獨感,為他們融入數字社會增權賦能。經筆者調查,社區牽頭整合社會力量組織開展的數字化交流培訓,是家庭數字反哺之外,隨遷老人獲取信息源、提升數字素養和積累個人信息資產最為重要的渠道。因此,社區應成為隨遷老人信息生活的重要場所和數字化服務的主要陣地。以本次調研的海源社區為例,要以海源社區為中心節點,整合轄區高校、公共圖書館、企業、培訓機構、黨員、志愿者等社會資源,發揮各自優勢合力打造社區老年數字化服務平臺,讓優質文化信息資源直達基層。例如,可整合公共圖書館資源,共建社區圖書分館、主題圖書館,規劃布局小區圖書館流通服務點,豐富隨遷老人信息可及信息源;可借助高校師資、黨員和大學生志愿者群體,開展老年人智能技術運用專項培訓或各小區巡回培訓,提升隨遷老人數字信息技術的可及性和獲得感,切實將智能技術培訓技能轉化為隨遷老人融入城市的基本生活技能,轉變為拓展個人信息世界的持續動能;可為老年人群體中那些具有較強信息意識和信息獲取能力的“信息領袖”①提供交流學習的平臺,發揮“信息領袖”傳幫帶和老年人之間的互助作用。
4.4家庭支持,發揮家庭數字反哺作用
家庭融人是隨遷老人成功融人社會的關鍵[19]。家庭作為社會的基本單位,是隨遷老人個人信息世界最主要的活動領域,也是隨遷老人數字信息技術實踐及代際數字鴻溝產生的微觀場域,家庭融入隨遷老人數字融入的關鍵。當前,數字化信息技術的普及打破了前喻文化之下的知識傳遞方式,文化反哺成為必然[20]。家庭數字反哺對于拓展隨遷老人個人信息世界邊界發揮著最直接、最有效的作用。家人的時間陪伴和情感反哺,有助于拓寬隨遷老人個人信息世界的時間邊界;家人的技術反哺有助于在隨遷老人在線下社交圈的基礎上不斷向線上延展虛擬社交空間,進而拓寬其個人信息世界的空間邊界;家人的情感反哺和技術反哺的有機結合,有助于提升隨遷老人個人信息世界的智識邊界。因此,家庭要發揮好數字反哺作用,在情感和技術上積極支持隨遷老人數字融入。在技術支持上,要授“漁”不“代勞”,教會他們智能手機使用的基本操作,讓他們掌握數字化高頻生活場景下融入數字生活最基本的技能,為其拓展個人信息世界奠定基礎。這些入門級的基礎技能包括手機掃碼、預約、掛號;常見微信視頻號、抖音、快手等社交軟件基本操作;常用的微信、支付寶等移動支付;手機語音信息查詢等。在情感支持上,家人要給予老年人更多的情感交流和時間陪伴,要結合老年人的身心特點,以家庭的溫情和耐心、細心向老年人講解數字世界,手把手地傳授數字技能。例如,可從簡單的打語音視頻電話、發微信紅包等入手,讓老年人在切身體驗中感受到數字科技的便捷和魅力。當老年人切身體驗到運用數字化產品及設備帶來的便利,切身從數字信息世界中獲得成就感時,便會傾向于接受來自鄰里乃至社會等更大范圍的數字反哺,進而增加其獲取信息源的渠道及其自的性信息實踐活動頻率,最終形成個人信息世界三要素的良性循環。
4.5老人參與,提振數字融入內生動力
老年人對數字技術的主體自覺和參與對其數字融入至關重要。在數字化生活場景下,隨遷老人數字技術的參與度,很大程度上決定著其個人信息世界的狀態。因此,隨遷老人要秉持“活動老學到老”心態,消除老年無用的刻板印象,增強對數字技術的主體自覺,提振數字融入的內生動力,建立起對數字生活的信心。已有研究表明,使用意愿、自我效能感和數字身份認同是老年人數字融入的關鍵性影響因素[21]。因此,除政府、市場、社會和家庭等外力干預外,老年人要克服自我緊張焦慮的情緒,消除心理上的擔憂,提高數字信息技術使用意愿,主動嘗試和應用數字信息技術來滿足自身需求,而不是一味地將自我排斥在數字世界之外。要消除數字惰性,積極參與社區開展的各類數字信息技術培訓,主動在朋輩群體中開展數字互助。要以自我需求為導向,在高頻常用的數字生活場景應用中,不斷提升自我使用數字技術的便捷體驗和自我效能感。要在包容性發展的數字社會環境中學會調適自我身心,增強數字網民身份意識,平等有效地參與并融入數字生活,共享數字化發展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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