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紅與篤行：馬來西亞民營圖書館發展及經驗啟示

Internet Celebrities and Practical Actions： the Development and Experience of Private Libraries in Malaysia—Taking the Literati Youth Library as an Example

HuangWenbo

AbstractThe Literati Youth Library is aconceptual classification of libraries with specificconnotations.It was established based onthe social thinking andreading concepts of young literati andartlovers，and itsmain service targetisalsothe youth group.Asapartof private librariesin Malaysia，theLiterati YouthLibrary makeupforthelack of reading field to some extent，gather the strengthof young people，and createan environment fullofthe fragranceof books.ThedevelopmentpathoftheLiterati YouthLibraryis generallyarduous.Ithas graduallyadhered toitsservice tenet by quickly becoming an internet Celebrities.However，it also faces a transformation crisis between upholding its spiritual beliefs and dealing with economic imbalances.Through relevant case studies，itcan provide valuable experiences fortheless developed regions inour country.Moreover，theexisting problems anddeficiencies also have enlightening significance.

Keywords The literati youth library.Private library.Youthcafe.Malaysia.

0引言

隨著中國經濟的快速騰飛，以及人民精神文化需求的日益增長，我國的圖書館事業已經進入了大繁榮大發展時期。在歷史發展中，我國的圖書館事業經歷了向發達國家地區借鑒到給欠發達國家地區鏡鑒的轉變過程。在當前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話語體系下，以及“一帶一路”共建如火如荼的背景下，中國與東盟的關系已成為亞太區域合作中最為成功和最具活力的典范。中國與東盟不止是在經濟上要推動合作，在文化上也要實現互動交融，真正切中話語體系概念中的要旨，以及落實“一帶一路”倡議中的文化發展目標。

圖書館事業的高質量發展需要相互借鑒、轉化賦能，不僅是發達國家，發展中國家也可以成為學習、交流的向度。從地緣接近、民心相通的角度來說，來自東盟國家地區的優良做法，同樣可以對我國相對欠發達地區在圖書館事業相關方面的重視和投入形成一些經驗啟示，進而收獲較好的公共文化服務社會效益。

馬來西亞作為一個發展中國家，其圖書館事業的發展也存在一些可取之處，特別是偏向于文藝青年的民營圖書館（以下簡稱文青圖書館）模式。因此，2024年1月一2月，筆者在馬來西亞對涉及華人所創辦的文青圖書館進行調研，擬通過案例觀察和整理總結，或許可直接為我國相對欠發達地區部分大中城市民營圖書館事業的發展提供一些新的思考路徑。

1馬來西亞圖書館事業發展中的文青圖書館

馬來西亞是東盟地區經濟相對發達的國家，但其經濟總體發展水平與世界發達國家仍有一定差距，因此在世界上仍屬于發展中國家行列[2。在東盟國家中，馬來西亞非常重視文化教育領域，其圖書館系統呈現高度發達的特質，尤其是在大城市地區。馬來西亞圖書館系統參考國際圖聯的標準[3]，劃分為國家圖書館、公共圖書館、社區圖書館、學術圖書館、學校圖書館和私人特殊圖書館。其中私人特殊圖書館隸屬于各自的組織或公司，主要為達成主管機構或經營者的特定目標，即廣泛意義上的民營圖書館。在財政關系上，私人特殊圖書館由各自創辦的組織或公司提供資金來源，而其他類型的圖書館均由中央和州政府通過年度預算撥款支持。近年來，馬來西亞圖書館事業發展取得了一些顯著的成果，吉隆坡于2020年4月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命名為第20屆“世界圖書之都”，全馬圖書館協會與馬來西亞國家圖書館等合作的首個關于“閱讀種子”計劃的可持續發展敘事在2022年2月的國際圖聯“世界圖書館地圖”上發布，意味著其通過創建示范項目提升了國際知名度。

在馬來西亞圖書館事業發展中，文青圖書館并不作為一種圖書館的典型形態，但21世紀以來“文青圖書館”在中文語境下的新聞報道及社交媒體中使用頻率較高。這個語境近年來較多地出現在馬來西亞、韓國、中國香港、中國臺灣等文藝青年相對活躍的國家和地區。作為公共文化服務機構，文青圖書館突出了文藝青年群體屬性，他們的創辦者本身或許過去是文藝青年，具有較高的對社會的思辨能力及回饋情懷，面向的主要對象也是喜歡文學藝術、追求潮流時尚、具有自由主義和浪漫主義的青年群體。然而這些實體圖書館的命名并不直接具有“文青”的字眼，只能夠通過其運營屬性來判斷，屬于涵義化的概念。以最核心的財政關系來區分，文青圖書館應當歸屬于馬來西亞圖書館分類中的私人特殊圖書館，即民營圖書館，其與接受政府資金的小型社區圖書館等不同，也并非純粹的主題圖書館（包括公立和民營），可以說兼收了二者的部分屬性及特點。文青圖書館也與馬來西亞國內最大的圖書連鎖機構BookXcess的圖書售賣服務定位不同，更多地體現公共文化服務屬性，但運營不受政府影響。值得一提的是，文青圖書館的出現，有很大的原因在于馬來西亞政府對于中文圖書事業的忽視，導致無法滿足華人精神文化需要。這些文青圖書館是深匿在大城市街邊小巷的寶藏之地，是年輕人的文化知識陣線。無論他們隱藏多深，但憑借與生俱來的網紅特質，吸引了許多文藝青年及旅行者探尋與駐足，進而通過現代傳媒平臺得以推介。對于文青圖書館的出現，可以說是一種必然，也是一種偶然。

首先，文青圖書館的建立具有較為充分的現實基礎：第一，吉隆坡、檳城等大城市，集中了全國較多的人口，人口麋集使之具有相對持續的人口紅利期；第二，馬來西亞作為亞洲四小虎之一，早年經濟迅速發展完成了社會結構調整，人民物質生活水平較高，精神文化需求強勁；第三，馬來西亞是個青年人活躍的國度，國民平均年齡僅為30.7歲[4，在人口結構上呈現年輕化的特征，社會上具有追求新思潮的趨勢；第四，馬來西亞年輕人普遍具有共享思維，他們喜歡共享工作、共享休閑空間、共享資源，這也是社會面貌呈現和諧的因素。

其次，馬來西亞在國家總體層面上高度重視圖書文化事業的發展，除了設立多個層級的大型公立圖書館之外，還有許多政府支持的小規模的社區圖書館，覆蓋從新村、漁村到中小城鎮，再到大都市的街區。除公立圖書館外，民營圖書館事業亦蓬勃發展，頗具特色的各種小眾圖書館，加上各類提供閱讀服務的書店，使得圖書館及閱讀事業具有很大的發展空間。馬來西亞人口不多，但是人均圖書館擁有量及人均紙質圖書閱讀量在世界上名列前茅，這是政府大力推動圖書館建設的結果[5。以吉隆坡為例，其公立圖書館主要覆蓋廣泛的大眾群體，而民營圖書館則面向老年人、青年人、少年兒童等分層群體。其目標是“一個閱讀的城市是一個充滿關愛的城市”，強調書籍在整個城市隨處可見，供人們閱讀，因此贏得“世界圖書之都”的稱號實至名歸。

最后，文青圖書館的出現是創辦人本身的主觀能動性所造就的。在網絡信息時代，傳統圖書館以及傳統紙媒文獻似乎漸行漸遠，但是一批堅守理念、追求夢想的文藝青年，或者曾經的文藝青年，用他們的感覺，力圖糾正這種錯覺。一位創辦者談道：“社區屬于群體性的空間，閱讀屬于群體性的行為。當下，很多人對社會青年的看法是他們只會看手機、打網游，無所事事不思進取，但是他們真正需要的是空間，如果能夠提供安靜且足夠的閱讀空間，相信他們定會結伴而來。”創辦者建立文青圖書館的動機就是加強知識交流的權利，因此為了降低成本，文青圖書館的場地大多數利用一些閑置的環境空間，將無用變成有用，或將效用發揮到最大值，并通過特定裝修和互聯網方式以網紅的姿態來吸引青年為主的目標群體。

2馬來西亞文青圖書館的代表案例

對于文青圖書館的出現，一位創辦者表達了自己的看法：“圖書館應當沒有過時的說法，一個社會不管怎樣變遷，它也許始終會存在，因為它是人們一種必要的精神需求，也是一座城市的人文精神養分。時代會改變，閱讀習慣可能會改變，但圖書館和書籍還是沒有辦法取代的。”正是在這種基本理念下，文青圖書館作為公立圖書館的有效補充和民營圖書館的組成部分，使得越來越多的文藝青年希望創立，也有越來越多的文藝青年希望加入其中。由于文青圖書館的民營屬性，在形態上呈現出多樣化趨勢，因此其具體有多少家，官方及坊間并沒有明確的界定和統計，這就使得本次調研比較適合采用案例研究法，以達到粗線條的了解。以下為一些有影響的文青圖書館及創辦者觀點及數據，由筆者在調研過程中收集資料整理而成，以供業內參考。

2.1 亞達屋84號圖書館

亞達屋84號圖書館成立于2017年，坐落在吉隆坡甘榜亞達藤街。由“業余者”“之間文化實驗室”“區秀詒工作室”三個分屬于社科、人文和藝術的組織聯合組成。創辦者認為“人們通常認為知識主要局限在校園當中，我們需要打破這種認知，號召社會大眾特別是青年群體在繁忙的工作生活中，抽出一個適當的時間段，走進我們的實體圖書館，支持和鼓勵我們，并且一起建構一個文化社會。”作為一家公益性質的民營圖書館，其主要通過志工的無私奉獻和努力搭建而成，“圖書館創辦成員都具有不同領域的知識背景，大家對知識的共同想法是，需要在同一個空間內讓知識發生討論與流傳。我們以有限的資源和時間嘗試開設圖書館，目的是讓一些對藝術影像、社會科學、文史哲等感興趣的青年，可以在這里找到一些不一樣的知識和資源。”

作為頗有名氣的民營圖書館，亞達屋84號圖書館既提供書籍閱覽和思想交流的空間，也提供開展各類閱讀推廣及公益活動的場域。創辦者希冀這個場域空間能夠具有開放性和批判性，不僅提供豐富的知識體系，迎接尖銳的思維碰撞，還力求將其作為一處關涉歷史、地理、政治、文學、藝術等知識領域的心靈驛站，激發青年的精神原動力，樹立社會的文明新風尚。圖書館設置有公眾籌款，接受善心人士捐贈書籍，使得這個場域空間更具公共性和參與感，捐款捐書者也多為青年，表達了他們支持圖書館的理念和決心。圖書館在2018年獲得當地文化名人張景云捐贈珍貴藏書，并隨之設立特藏角，以彰顯張先生回饋社會、造福民眾的樸素精神。其還籌辦了一項“他者資料庫：吉隆坡與其想像的繪制計劃”，通過文化繪制的方法，引領青年朋友重新發掘吉隆坡歷史和城市發展故事[7]

亞達屋84號圖書館目前已建立圖書館借閱系統及會員制，可以開展外借服務，開放時間為星期六、星期日。館藏圖書5000冊，以中文書籍和期刊為主，包括文化、藝術、哲學、社會學、政治學、文學等，注重理論性與知識性。根據規則，每個會員可以外借3本書，期限為2個月。其開展的公共文化活動有公共講座、閱讀分享會、電影劇場、工作坊等；開展的經營活動主要有商業場地租賃、二手書市集、出售手工藝品、售賣飲品。整體裝修風格為現代簡約，員工屬性為學者或藝術家兼職。

2.2 冊厝圖書館

冊厝圖書館成立于2015年，坐落在吉隆坡舊巴生路，整體裝修風格為綠色田園，員工為建筑師兼職。“冊”代表書本的起源，“厝”是家的意思，合起來指代書的家。其英文名Booku是英文和馬來文的結合，寓意著文學的價值是跨越語言文化的。創辦者認為：“在網絡沖擊的時代，很多人已經忽視書籍的存在，看實體書的人會越來越少，因此我們要盡微小的力量帶起大社會的閱讀風氣，讓青年讀者重新感受閱讀的樂趣。”圖書館為一座雙層排屋，原先是一家建筑工作室，為提倡年輕人的閱讀風氣，作為好書人并且熱愛閱讀的建筑師就將建筑工作室一分為二，上層繼續保留為建筑事務所，下層則改造成圖書館開放給青年群體，“從視覺入手再把人們帶回圖書世界。我們想讓更多人知道，閱讀不只是能夠傳達知識與資訊，還能夠衍生出更多精神層面的東西。”這也是作為民營圖書館的獨特之處或吸引力所在，是創辦者不再強調服務者與被服務者之間的身份界限，而是充分強調共享空間的開放管理模式，體現出其“來之于民、惠之于民”的公共責任觀。

圖書館雖然初創自建筑領域的人士，但其發展理念卻是以文學為核心，并結合其他文藝領域打造一個跨知識的交流平臺。冊厝的藏書大多數是創辦者的私人收藏，也有后期添購的新書和社會人士的捐贈，館藏圖書有3000冊，以文學類和建筑類，以及漫畫等為主。圖書館書架依照學科內容性質進行分類，全部藏書已經進行系統編目，可網絡查詢。開放時間為星期六，只接待到場閱讀，不提供外借服務，允許外界人士將圖書寄存或借放于此，既方便民眾，又擴大藏量。其開展的公共文化活動有讀書會、主題展覽、電影賞析、藝術表演等，無任何經營活動，并且還提供各種免費的休憩設施及茶水服務。

2.3 古樓圖書館

古樓圖書館成立于2014年，坐落在吉隆坡孟沙半山腰的古樓巷。作為一座為周邊社區服務的民營圖書館，創辦者認為：“現代人的生活匆匆忙忙，很多時候被許多事情推著前進停不下來，但我們希望為青年提供一個停下腳步的空間，只要有人前來拜訪，圖書館就會堅持運作下去。”起初，這座建筑是由一位神秘的、未透露姓名的男子購買并支付費用建造的，后成為廢棄的工作間。兩位創辦人接手后，認為“我們所重視的，就是匯聚城市里面青年人才，加深對社會事務和人文世界的認知，培養對社會、對自我的反思。經過長期的積累，知識青年將會變成不容忽視的力量。”于是在保留建筑前半部分的同時，拆除了后半部分，擴建了一個新的延展區域，使原來的兩層樓被改造成2層 ⁺² 個夾層，在同一座建筑當中創建了一個擁有3層的創意閱讀空間和8間學生宿舍，形成了圖書館與學生宿舍樓共用的格局。圖書館整體裝修風格為外部大自然風、內部工業風，所有新舊空間都是垂直規劃的，以最大限度地利用空間。圖書館以水泥和鋼骨為主要設計概念，所有書架都是鐵制，頗具特色，并通過各種綠色植物的點綴，增加空間環境的靈動性。

古樓圖書館館藏書籍和雜志大多由公眾捐贈，館藏圖書有35000冊，主要是文學、地理、藝術、科學和大學教材。圖書僅提供館內閱讀服務，不提供外借。員工由建筑師、工程師兼職。根據規定，圖書館免費開放，主要面向青年人，但也鼓勵與周邊居民互動，開放時間為星期四至星期六。該館不征收會員費，其開展的公共文化活動有小型讀書會、圖書推介等。館內網絡免費使用，但不允許拍攝書籍，到場需將手機調成靜音模式，經營活動僅為學生宿舍出租。

2.4共思社圖書館

共思社圖書館成立于2018年，坐落在檳城喬治市馬來西亞理科大學正門處。創辦者認為：“空間理念是創辦圖書館的根本，希望打造一個開放與互動的空間，把文化藝術話題與社會議題聯動起來，增進青年人的思辨和實踐。因此，它不只是一個眼晴看得到的三維立體空間，更是涵括了想像與思考的交流空間。”由此，該圖書館通過“共享”與“空間”的馬來詞匯組合成“共思社”，表達了文藝青年希望通過文化、藝術的社會化倡議，拓展對共享和空間的語境解讀及具體實踐。當初，一群理科大學畢業的熱血青年，希望通過眾籌的方式打造一個文化藝術空間，以促進思辨與行動能力，后依托這個空間加入圖書館的元素，提供和購買書籍，主要服務理科大學內部的大學生。隨著不斷有志同道合的成員加人，以及籌措款項的增加，最終形成面向外部開放、鼓勵公眾參與的書香場所，同時具備展覽空間的功能。

該館整體裝修為北歐簡潔風格，員工皆為大學畢業生兼職，創辦者也均有自己的本職工作，希望通過這個空間“從一個過去的內部場所走向現在的外部空間，實現華麗的轉身，也希望有更多的青年人共同參與，實現一個更加開放、更具有互動性的共思社，期待有更多有益的事情發生在這個空間。”目前，共思社主要專注于將該空間打造成服務社區的圖書館，已建立完善的借閱系統，實行輪流義務管理。為了更好地運營，共思社已與多個組織機構共享空間和互相配合，如馬來西亞同人互助咨詢協會，高中生學習生活訓練營等，同時接受社會捐款捐書，招募義工志愿者，通過網絡宣傳相關閱讀推廣活動。

共思社圖書館館藏圖書有2000冊，主要有人文歷史、哲學、藝術、旅游，以及雜志、繪本等。其開放時間為星期六、星期日，原則上是周末，但平時讀者有需要，也可以通過預約的方式前來。根據管理規則，前來閱讀的人士全部免費，若有外借服務需求則收取一定的會員費。每次可以外借4本書，期限為2個月。共思社開展的公共文化活動有圖書展覽、電影分享會、學生論壇、工作坊等；開展的經營活動主要有空間租賃、咨詢服務、無人書店、人文課程等。

3馬來西亞文青圖書館的運營特色

近年來，隨著文化旅游熱的掀起，吉隆坡、檳城等地的文青圖書館在一段時期內受到網絡媒體及游客的追捧和報道，可以說文青圖書館存在一些網紅特質。例如通過吸引眼球的外觀型態、風格迥異的環境布置、獨特的空間體驗以及人性化的管理服務，突出其蘊含的文化旅游特征；又如通過網絡平臺進行宣傳和推動，借助社交媒體如Facebook、Instagram、TikTok、小紅書等分享與互動，迅速受到關注、引發熱議而成為觀光打卡地。但通過上述對文青圖書館的數個案例的調研，也了解到文青圖書館創辦者的初衷或宗旨，是依托實體圖書館傳遞和交流信息，改革閱讀風氣。他們在用質樸的理念做事，實質性地推廣閱讀事業和開展閱讀推廣活動，以追求產生社會效益。從這一層面反映出創辦者和經營者是具有一定思想或思辨能力的青年知識人群。

首先，在運營主體上，多由本身具有主業的文藝青年（或曾經是文藝青年）創辦且進行兼職管理，這樣保障了圖書館具有活力、張力以及改革的動力。他們可以按照自己的理念布局，不需要束手束腳墨守成規，特別是能夠緊隨時代的前進步伐，接受新思潮。在網絡盛行的時代背景下，他們以打造文化景觀，宣傳特色藏書，以及想方設法引流，吸引大量熱愛知識的學生、尋求靜謐空間的青年，以及慕名而至的游客。再借助目標人群的作用力，推動自身步入符合發展的軌道，形成良性循環。如通過網絡資料反饋，每年個人社交媒體對于各家文青圖書館的打卡和推廣層出不窮，強化了文青圖書館的概念。

其次，在活動形式上，文青圖書館根據人力、物力、財力以及空間的實際情況，多傾向輕質化、可操作性強，能夠走可持續發展路線、產生一定社會效益的選項。他們無法做到大型公立圖書館規模性、規律性、規范性的各種全民閱讀推廣活動，則選擇特定的青年目標人群，根據他們的喜好特點，精準定位、精準服務。注重青年參與人群的反饋，反響好的進行擴張，效益不好的停辦，盡可能實現利用小成本形成大制作的目標。如亞達屋84號圖書館舉辦的閱讀推廣活動，平均到場參與的青年人數近百人；冊厝圖書館曾舉辦的10余場讀書會，每場出席的青年人數也在幾十人。成為網紅不是他們舉辦閱讀推廣活動的目的，但通過活動確實達到了網紅的效果。

最后，在社會效應上，文青圖書館由于圖書資料體量較小，服務范圍限于周邊等客觀實際，無法產生諸如國家圖書館、公共圖書館、大學圖書館那樣理所應當的公益性及學術性社會效應。當然，他們也并不需要達到相關的評估指標。但是在青年群體和外來游客的關注和助推下，他們帶來的是網紅文化和網紅經濟的社會效應，這有利于吉隆坡、檳城等大城市的整體宣傳和展示，為贏得的“世界圖書之都”“世界文化遺產”等城市名片增添砝碼和亮點。以Facebook主頁為例，亞達屋84號圖書館已有近7000名活躍的粉絲，冊厝圖書館則有近3000名，實際關注人數應該更多。

4馬來西亞文青圖書館與文青咖啡書店的異質性

作為具有公共文化空間功能的文青圖書館，雖然得到文化旅游加持，存在一些網紅特質，但其處于公共資金支持的邊緣，依靠自籌資金經營，兼職人員管理，狹小空間范圍，較不容易取得成功，正如一位創辦人所言：“文青圖書館能持續下去，才算成功。”據了解，共思社圖書館一年的運營費用在5萬馬幣左右，單靠創辦者自掏腰包、拉贊助、眾籌等途徑，確實是步履維艱。只有引來更多的人流，才能通過各種途徑如會員費、捐贈、資助、消費、服務收入等獲得經營的籌碼。與此同時，以書店為載體的咖啡館（Cafe）也逐漸在吉隆坡、檳城等地興起。“書店 + 咖啡館”作為一種方興未艾的產業模式，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由青年群體創辦，目標人群為年輕人和游客，通過獨具匠心、風格迥異的裝修設計，同樣踐行網紅道路，助力文化旅游。這種“文化 + 消費”的商業空間場所被定義為文青咖啡書店，也分布在城市的各個角落，如吉隆坡比較出名的文青咖啡書店有：御書閣、靜思書軒、城邦閱讀花園、九丘書館、The Ink LibraryCafe、LitBooks、OrchidsLibrary Cafe、MeTime Book Cafe等。雖然文青圖書館和文青咖啡書店都打著“文青”和“網紅”的旗號，但是兩者的名稱及定位、人員及理念、運營及轉化不同，因此是兩種具有異質性的文化空間。

首先，文青圖書館名稱采用Library一詞，重點在其拉丁詞源表示書籍的存放地；而文青咖啡書店通常采用Cafe一詞，重點在其法語詞源表示喝咖啡的地方。在這種名稱定位下，體現出相對迥異的底層邏輯。前者主要為青年提供一個閱讀、學習、研究和分享的良好環境，體現出對到來人群的尊重和專注，強調知識的共享和普及，彰顯公共文化服務的職能。后者兼具公益性與商業性的雙重屬性，提供氛圍輕松、休閑而浪漫的環境，雖有指定的閱讀、學習區域，以滿足消費者的文化需求，但更有利于社交、互動、飲食。

其次，文青圖書館的創辦者通常有自身的主業，多為年輕的學者、專業技術人員以及文藝工作室管理者，他們經營文青圖書館多出于一種情懷且為兼職，并不以營利為首要目的，有休息日或閉館日且開放時段不長，也有精心策劃的各類公共文化主題活動，還通過募捐籌款、接受圖書和設備捐贈等進行提質升級。而文青咖啡書店的創辦者多為主業和全職，一開始就是以營利為目的，一般是規律性經營，采用“書店 + 咖啡店”模式，這二者都是營銷的增長點，可謂在商言商；其除了一些附帶的展覽之外，不涉及嚴格意義上的閱讀推廣活動。

最后，文青圖書館和文青咖啡書店作為民營性質，其開業與結業都是純粹的市場自由運作。由于經濟成本的原因，文青圖書館創辦門檻較低，曾出現雨后春筍的態勢，文青咖啡書店則需要固定投資和收益評估，創辦和啟動相對謹慎。又由于經濟效益的原因，文青圖書館在付諸實踐陷入困境后，有很大的可能向文青咖啡書店轉型，發生形變和質變，然而反過來則不太可能。并且，文青圖書館的創建與發展，需要充足、密集的青年人口，因此大多只會出現于大都市、大城市地區，而文青咖啡書店受到人力資源、社會資源的限制則要小很多。從數量上來說，兩者或許會呈現此消彼長，由于沒有相關的準確定義，諸如上述純粹的文青圖書館是存在的，雖然數目不可考且應當不多，文青咖啡書店則較為多見。

5公共文化服務理論下對我國民營圖書館問題關切的回應

從圖書館保存人類文化遺產，開展社會教育，傳遞科學信息，開發智力資源，提供休閑娛樂等社會功能來看，圖書館社會功能與公共文化服務理論存在相互關系，如后者為前者的有效發揮提供了指引方向，而前者的有效履行則是后者的實踐體現。無論是公立圖書館抑或是民營圖書館，這些功能都應當是它們被賦予的責任與義務。我國的公立圖書館發展之路多借鑒發達國家的先進經驗，走上了快速發展又具有中國特色的道路。與此同時，我國的民營圖書館事業已經起步并收獲了一定的成效，但依然存在一些發展道路上的不確定性。

經濟發達必然帶動文化產業發展，這是一個命題。因此一直以來，學者們對于國外民營圖書館的研究集中在美國、英國、日本等國家。由于這些國家經濟發達，對于公共文化服務有較高的投人，公民精神文化需求也相對較高。加之這些國家在圖書館的分類中很早就明確了公立和私立的類型，并且大多數是從私立起步的，因此民營圖書館較早走上了規范化、程式化的發展道路。西方國家的民營圖書館由于經營有道、管理有方，在很長時間段內是一種示范，除了發展早、起步快、重投入等特點外，開放、便捷、慈善等更是他們的主要理念。國內對于他們的借鑒，主要是建立在對其發展歷程以及運行機制的研究之上。新世紀以來，國內民營圖書館的相關研究方才循入軌道，具體的研究案例大多數也來自于沿海地區或中心城市，如浙江、江蘇、山東、河北、福建、廣東，以及北京、上海、南京、成都、鄭州等。這些地方經濟發達、人口稠密，政策先行度較高，能夠為民營圖書館的開設奠定基礎，反過來又促進了相關研究。

綜合相關研究來看，我國的民營圖書館呈現兩大特色：一是辦館方式講求實際而又凸顯個性化，二是服務方式講求有效而凸顯靈活化。但依然存在幾個問題關切：民營圖書館管理規范及法律地位如何明確？民營圖書館發展的最終走向是什么？參與民營圖書館創辦及服務的社會力量來自于哪？這些均有待做出回應。在不考慮悖論的前提下，發展中國家和地區有沒有值得觀照的地方？答案是肯定的，以下通過來自馬來西亞的視角和經驗對比，淺要回應一些本文關切的問題。

首先，民營圖書館的制度法規保障。馬來西亞早在1972年便頒布了國家圖書館法（TheNationalLibraryAct），其后多次修訂，使得其內容偏向于公立圖書館的設立及圖書資料的保存、利用和版權問題[10]。其對于民營圖書館沒有相關管理條例，但在馬來西亞這種“大社會小政府”的社會運行特征下，市場自由調節和社會組織活躍誘發了民營圖書館的大量出現，政府將其等同于自由企業經濟或社團組織，文化行政部門較少干預。與之相較，《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共圖書館法》于2018年施行，其雖然也沒有明確規定民營圖書館方面的內容，但現實中決不能忽視它們的存歿。以公共產品理論來說，圖書館可以連續分布于從個人物品到公共產品的各個階段，并具有提供者和提供方式多樣性的特征[]。民營圖書館對于公立圖書館及其他文化機構來說，同樣是非競爭性和非排他性的產品。由于我國財政資金在圖書館事業方面的投入不均衡，重點投向公立圖書館，因此文化行政部門應當有所作為，同時也宜關注民營圖書館的發展生態，對其進行登記、管理、指導、扶持，結合各種契機如節假日或文化節、世界圖書日等進行宣傳推廣，發揮其在社會運行中的文化功能，提升其在公共文化服務體系中的地位；同時積極協助其克服面臨的各種困難，使之能夠走長期可持續發展道路，并且在事實上成為公立圖書館的有力補充。

其次，民營圖書館的實踐模式與方向。馬來西亞的民營圖書館主要分布于大城市的街頭巷尾，特征是突出目標群體或敘事主題，鄉村地區雖有覆蓋但仍有缺位，且容易受到政府及民眾等各方忽視，大多慘淡經營、自生自滅。我國的民營圖書館與公立圖書館一樣也具備公益屬性，但基本不存在老年、青年、少兒的群體區分，不聚合也不排斥特定人群。而在基層地區，“鄉村公共文化空間”則是一個重要的敘事，諸如文化信息資源共享工程、農家書屋、鄉村圖書館[12]等一系列惠民工程布局都得到了政府自上而下的支持和推動。從公共空間理論來說，這里要討論的圖書館主要還是一個學習的地方、文化的場所，以及“開放的公共知識空間”[13]。在空間實體之外的政策考慮中，我國在包括圖書館事業的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實踐方面，不僅需要全盤考慮城市公共文化服務布局的支撐點與整體布局，還要協調城鄉歷史與未來[14]，以全面充分保障不同社區不同層次民眾的公共文化權益。

最后，民營圖書館的共建與互動。馬來西亞的民營圖書館缺乏政府財政背書以及多方合作力量，經營成效也需要仰賴機遇和運氣。以文青圖書館為代表的民營圖書館，由于資金融通的能力不足，人員、空間、圖書管理的科學性欠妥，直接限制了圖書館以書為媒、以人為本的根本服務宗旨和長遠發展路徑。從多元治理理論來說，我國的《公共圖書館法》及《國家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示范區創建標準》多次提到鼓勵社會力量參與建設、管理圖書館。雖然這一指向是公立圖書館，而作為公益性質的民營圖書館本身就是社會力量參與的結果，因此，對于民營圖書館的公共性生產，既要多方力量介入管理和運營，又要整合公益功能和營利功能，還要在個體參與和志愿精神上達成一致[15]。最終形成政府、機構、市場、個體共同協商、多元協作發展民營圖書館事業的治理格局。

6對我國相對欠發達地區民營圖書館的路徑啟示

我國與馬來西亞都屬于發展中國家（人均GDP相仿），但具有不同的國情，兩國的民營圖書館事業發展情形也并不完全一致，其中的文青圖書館更沒有直觀的類比。，其偏向部分群體屬于小眾化的泛圖書館概念，在較為千篇一律的公立圖書館之外補充了一些特色化的社會文化元素。同時，其也在一定的區域范圍內承擔了部分社會功能，滿足了部分群體特別是青年人的需求。此外，馬來西亞文青圖書館和文青咖啡書店，可以直接對標中國民營圖書館和民營書店，他們二者之間的屬性界定和轉化共生，是一個值得進一步探討的話題。

從我國民營圖書館的自身定位和政府層面的推手來看，也存在一些不平衡，如大多分布在北京、上海、南京、杭州、廈門等資本力量雄厚且民眾素質較高的大城市；而相對欠發達地區（尤指中西部人均GDP低于馬來西亞的省區）的發展情況不太明朗，一些省區的民營圖書館鳳毛麟角且面臨困局，缺乏主題性敘事、特色化發展的指引，民營書店則在一定程度上承擔了部分圖書館的功能，補充和滿足了一些社會需求，同時也分割了民營圖書館的發展空間。綜上所述，在取長補短、求同存異的理念下，來自發展中國家馬來西亞文青圖書館的一些做法和經驗，或許可以為我國相對欠發達地區民營圖書館事業的發展路徑提供一些啟示。

一是具體到地域來說，只有在青年（學生）較多的大中型城市，才有可能對馬來西亞大城市的文青圖書館等涵義化圖書館進行復刻和發展。相對欠發達地區一些省會或二三線城市，具有人口較多、學校較多的資源優勢，政府文化行政部門（管理方）應當積極鼓勵社會力量和民間資本（運營方），創辦包括但不限于青年、老年、少年分層的圖書館，以及自然科學、社會科學、醫藥、外語、法律等各類專業技術型圖書館，在政策法規上給予一定的傾斜和支持。同時，管理方和運營方要形成發展共識，共同解決可能面臨的各種困難。

二是引入公共私營合作制（Public-PrivatePartnership，PPP模式）。在相對欠發達地區，公共圖書館面臨的是從舊到新的發展問題，民營圖書館則是從無到有的創設問題，因此引入機制更為迫切。PPP模式不僅能夠滿足公共圖書館的改善需求，同樣適用于民營圖書館的創建和運營。在缺少公共文化發展資金和文化發展項目不均衡的背景下，政府和社會資本合作創建民營圖書館，由社會資本投資并運營，政府則提供支付對價，是一種切實可行的措施。在具體運營動能上，要適當提高項目的投資回報率，以提高社會資本對圖書館事業投資的吸引力[6]

三是打造微小化、輕質化且合理化布局的民營圖書館。當前相對欠發達地區各中大型城市基本均設立有省、市級公立圖書館，它們實際上也承擔著社區公共文化服務的基礎職能，但由于集中化效應，圖書館所在社區周邊才能享受到較高質量的公共文化資源，顯示出資源分布不均。而在許多鬧市區中，除了商業娛樂氛圍之外，比較缺乏文化教育氣息的存在。因此，應當讓民營圖書館走進街頭巷尾，在各個社區多點開花，以5000～30000冊的實體藏書量及電子資源進行輕資產化運營。

四是在相對欠發達地區，民營圖書館和公立圖書館各方面力量嚴重不對等的情況下，雙方可以溝通建立聯盟或合作關系，而不是孤軍奮戰。公立圖書館在總體的業務指導和具體的文獻資源、閱讀推廣等方面對民營圖書館進行支持與援助，依托民營圖書館地理分布的廣泛性和運營管理的靈活性，凸顯以大帶小、一軸多驅的公共文化服務布局，形成合力推動城市閱讀空間和閱讀風氣的建設，共享工作成效。而其中公立圖書館不方便參與的經營性活動，則可以讓渡給民營圖書館。

五是在相對欠發達地區大城市中，民營圖書館的創立和建設也需要更加貼近市民的生活，拉進人們的感官距離。在內部設計和外部裝修方面，切勿死氣沉沉、千篇一律，要凸顯自身定位中與眾不同的元素，打造特色化的裝飾理念，以舒適、溫馨、休閑的環境吸引讀者和游客光臨。在圖書資源及文旅產品供應方面，應注重快服務，提供精薄短小的具有知識營養的文獻信息，開展不耗時費力且客體參與性強的文旅活動，滿足人們快節奏的生活方式。在與時俱進的社會觀念下，同樣可以遵循網紅道路的足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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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文波廣西壯族自治區圖書館副研究館員，廣西民族大學中國南方與東南亞民族研究中心研究人員。廣西南寧，530022。（收稿日期：2024-10-20編校：劉明，曹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