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下村：沙溪河畔一古村

被列入第三批中國傳統村落名錄的河下村，坐落在江西省吉安市永豐縣沙溪鎮，是北宋大文豪歐陽修故里保存最為完好的歷史古村落。

有江西“漓江”盛譽的瀧江，自水漿國家森林公園蜿蜒而出，經永豐、吉水等地匯聚成贛江中游右岸一級支流，浩浩蕩蕩地奔向我國第一大淡水湖鄱陽湖。沙溪因瀧江溪水長，又有風景如畫的沙山嶺而得名，2001年與水漿鄉合并，設沙溪鎮。河下村就在這瀧江之畔。

河下村歷史悠久。自唐朝以來，河下村的建筑不斷被修建，留下了大量的歷史遺存。特別是宋代乾道年間的古建筑保存較完整且集中，河下村現存古井、池塘各一口，古墓一座，古橋兩座，門樓三座，民居和各氏祠堂等20多座。古村中原有的圍墻將大部分建筑圍起，有防御外敵的作用，可惜圍墻現多已坍塌，舊貌已難得見。

2025年新年伊始，得當地友人的引領，我有幸得見河下村的“芳容”。青磚黛瓦馬頭墻，飛檐翹角坡屋頂，門楹匾聯顏柳體，這些建筑將廬陵風格與客家風格融為一體，令人流連忘返。

我和友人沿著沙溪鎮政府外墻一條逼仄的通道行走20余米，便見右邊一座高大門樓，門樓雖局部受損，但主體尚存，門楣上刻著“營前舊第”四個大字。友人說，這是一處清代遺存，承載著一段可歌可泣的抗元歷史。據《永豐縣志》記載，南宋末年，李貴、李貫、李賞三兄弟響應謝太后詔令，在沙溪等地組織義兵奮起抗元，后經文天祥引見，獲封“進義校尉”。因李貴等曾在此地立營扎寨，團練鄉勇，該村因此得名“河下營前李氏”，“營前舊第”之名亦由此而來。

穿過營前舊第，沒走幾步我們來到了思敬堂。這個高大的院落，抬梁式架構，裝修精美，牛腿、雀替、琴枋交錯體現，原有藻井、窗欞等雕刻精美，左墻壁上有古村文人贊美沙溪古鎮的八首古詩，右墻壁上有清帝褒獎古村先賢的詔書二則。

據了解，思敬堂乃儒林郎李章楫供奉祖先的家祠，是他花重金購來他人住宅而改建的。而李章楫在當地影響更大的，在于其叔侄三人捐千金修建了瀧岡書院。該書院作為一鄉義學，繁榮了一方教育，培養了誥封奉直大夫李自馨等一大批英才。

我不經意間抬頭，望見對面有堵頗具特色的花墻。于是，我移步細看，發現花墻由幾何花紋有序排列組成，透視著引人入勝的古樸景色。它飽含著河下村鄉土氣息的華貴底氣，讓我深深感悟到了“幽巷深處有人家”的意境。

思敬堂前是古村四景之一的“蓮塘印月”，我游覽河下村時，蓮塘無蓮，水面寬闊，波光瀲滟，如銅鏡般映照古村。池塘邊有座培風樓，前襟瀧江，后枕岡巒，左右映帶瓦屋，這里曾是村民攜子讀書的天堂，巍樓之上還演繹了一段“課子成名，爺孫同窗”的佳話。

沿著鵝卵石鋪就的巷陌悠悠而行，一路走一路看，古村靜謐得讓人仿佛聽到了輕輕敲擊歲月的清脆聲音。文浴第紅條石的門框，凸顯曾經的富貴；文浦第弧形的月梁，恰似彎曲的新月；光熙第滄桑的磚瓦，展現獨特的文化天空；光煒第斑駁的墻面，留下一秋又一秋的印記……

河下村還有一處特別的“墻中墻”，該墻就在李氏的“章桂第”與王氏的“集濟堂”兩棟古建筑之間，是兩姓鄰里間和睦友善、禮讓包容的民間故事的體現。

據說“集濟堂”為王述常、王堯齊、王堯坊3個秀才所建，于1799年完工。20年后，李氏族人在“集濟堂”旁開工建造“章桂第”時，提議在已經建好的房子的墻上打洞，把新墻砌進去，讓兩棟房子連成一體，讓兩姓睦鄰友好的關系世代傳遞下去。當時這個提議得到兩姓族長的一致贊同。

“章桂第”竣工之后，李氏在新居設宴28桌慶賀，尊請王氏族長和房長4大桌客人后廳就座，而李氏族長和房長4大桌主人前廳就座，廂房兩邊親朋好友各10桌。其間，兩姓代表對詩，王氏先出“禮尚往來睦安詳，李王禮讓墻中墻”，李氏后對“鄰里賽過親朋樣，王李世代萬年長”，你謙我讓，睦鄰友好，一段佳話由此流傳至今。

河下村在瀧江此岸，對岸是唐宋八大家之一歐陽修的祖籍地。歐陽修在外成長和從政，一生只兩度還鄉，一次是4歲時隨母回鄉葬父，一次是47歲時扶母靈柩還鄉。身為孝子的他身體力行“祭而豐，不如養之薄也”，更開創了自為父母撰寫表文之例，所作《瀧岡阡表》成為中國古代三大祭文之一。后人在其父母墳園旁修建西陽宮以紀念歐陽修。

西陽宮為三殿并列的古建筑群，內有文忠公祠、瀧岡阡表碑亭、瀧岡書院、文儒書堂、畫荻樓等建筑，構造精美，氣勢恢宏，古色古香，而今已成文人雅士瞻仰歐陽修遺風的精神豐碑。

河下村所在的沙溪鎮，有不少舌尖上的美味。農家霉豆腐就是其中之一，其具有清潤滑口、入口即融、醇香四溢的獨特風味。我游覽當天午餐時，桌上就有這么一碟。霉豆腐也叫豆腐乳、腐乳，是我國傳統豆制品，其味道鮮美，營養豐富。友人說，作為一道地方特色美食，其融合了“三好”——好水質、好黃豆、好手藝。人們利用代代相傳的好手藝，以及當地的好水、好黃豆先做出好豆腐，再霉出好腐乳。

不過，真正讓它名揚天下的還是歐陽修這個“廣告推手”。據說當年的一次皇室慶典，清廉節儉的歐陽修沒有山珍海味、奇珍異寶可送，一時之間不知怎么辦，回家看到桌上的霉豆腐時當即有了主意。品嘗了歐陽修奉上的霉豆腐，宋神宗大加贊賞，還把沙溪霉豆腐列為御膳之肴。

當地人笑言，萬物皆可霉。除了霉豆腐，還有霉魚、霉鴨、霉雞、霉豬肝等等。特別是霉魚，無論是親朋好友溫馨小聚，還是逢年過節宴請賓客，它都是桌上必備的美食佳肴——經過腌制、發酵等多道制作工藝，不僅賦予其鮮香咸辣的獨特風味，還有紅紅火火、年年有余的美好寓意。

走出河下村，便是圩鎮。排排新樓，條條新街，片片綠茵，錯落整齊，氣韻生動，一個現代時尚的風情小鎮煥然于眼前。只不過，我的思緒還在那已顯破敗的古村里，盤桓于被歲月塵封的故事中……

（江西 謝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