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大，你們小”：內外群體與大小空間的聯結

1引言

每一個體都屬于特定的社會群體，擁有自己的朋友圈、工作圈、種族圈等，這種\"圈子\"關系一旦形成，就會產生內外群體之分。內群體（我們群體）指個體屬于此群體的一員且認同此群體，與其對應的就是外群體（他們群體），指個體不屬于其中的群體（Tajfel etal.，1971；Sumner，1907；Turner，1975;Turneretal.，1979）。內外群體社會分類會引發諸多社會問題，包括對外群體的刻板印象、偏見與歧視（Maassetal.，1989；Hewstoneetal.，2002；秦廣強，2011；Tajfel etal.，1971;Turner et al.，1979;Shulmanetal.，2011）、分給外群體更少的資源（Breweramp;Caporael，2006;Stagnaroetal.，2018）以及內外群體間的暴力沖突（Sherif，1961）等。而應對其負面影響的前提和關鍵之一是揭示內外群體社會分類的機制（Buttelmannamp;Bohm，2014;Hewstoneetal.，2002Misch etal.，2021；Yamagishietal.，2008），現有研究主要從動機、情緒等高級認知出發考察內外群體分類的機制（Buttelmannamp;Bohm，2014;Misch etal.，2021），卻忽略了低級的感知覺加工與內外群體社會分類間的關聯。新近基于具身認知視角的研究發現，社會分類與低級的感知覺隱喻關聯并相互影響（Lameramp;Weisbuch，2019;Lameretal.，2017；易仲怡等，2018;Zhangetal.，2014），且可以操作隱喻來抑制社會分類以及由其引發的偏見（Suitneretal.，2017;Meieramp;Dionne，2009）。本研究擬通過系列實驗系統地驗證內外群體社會分類與空間大小隱喻之間的聯結。研究結論在理論上有助于揭示內外群體社會分類與空間大小感知覺隱喻之間的關聯。在實踐層面，也可為內外群體社會分類引發社會問題的應對提供新視角。

具身認知理論（embodiedcognition theory）認為高級的認知加工根植于身體的感知覺經驗（Barsalou，2009；Lakoffetal.，1999；唐佩佩等，2015；楊惠蘭等，2015；葉浩生，2011；易仲怡等，2018），其中概念隱喻理論（conceptualmetaphortheory）主張對高級抽象概念的表征建立在具體隱喻之上，包括空間大小、垂直位置以及水平位置等（Lakoffetal.，1999;殷融等，2013；葉浩生，2011）。早期的研究發現對權力、道德以及情感等抽象概念的加工與其隱喻之間會相互影響（Meieretal.，2008；Schubert etal.，2009；唐佩佩等，2015；楊惠蘭等，2015；魯忠義等，2017）。如高權力啟動會讓被試高估目標的面積，更大的空間會啟動更高的權力感（唐佩佩 等，2015）。近年來社會心理學家發現社會分類也有其隱喻基礎（Lamer amp; Weisbuch，2019；Lamer et al.，2017;Zhangetal.，2014）。如性別分類與空間大小和垂直位置之間關聯（Lameretal.，2017；Zhang etal.，2014），當男性姓名以更大的空間或更高的位置呈現時，被試進行性別分類的反應時更短（Zhangetal.，2014），且被試會將呈現在較高位置的性別特征模糊的面孔判斷為男性（Lameretal.，2017）。研究者還發現貧富群體社會分類與空間大小之間關聯（Zhangamp;Zhang，2020;Zhang，Zhangetal.，2021）。將表征富人的刺激以大字體呈現時，被試的反應更快，而將表征窮人的刺激以更小字體呈現時，被試的反應更迅速（Zhangamp; Zhang，2020）。

除上述針對他人的社會分類外，社會認同理論主張個體會天然的通過特定的維度（如種族、職業等）將自己劃分在某群體內，形成內外群體區分，并積極認同自己所在的內群體（Tajfelamp;Turner，1979;Turner，1975;Turner et al.，1979;Brewer，1979）。那么，對內群體的積極認同是否會使個體將內外群體與特定的隱喻相關呢？有研究初步發現，球迷會將自己支持的球隊放置于更具有優先性的水平位置。具體地，具有從左至右書寫習慣的球迷會設想他喜愛的球隊在水平足球場的左側，并向右踢球，而具有從右至左書寫習慣球迷的選擇剛好與之相反（Bettinsolietal.，2022）。還有研究發現，當要求男女被試在虛擬冰箱上放置象征男性和女性氣質的磁鐵（如芭蕾舞女演員或足球運動員）來完成審美評價任務時，被試會將與自己同性別的磁鐵放置在更高的位置，因為與低的垂直位置相比，高垂直位置體現了主動性（Lameretal.，2020）。這些研究都顯示，個體傾向于將與自己關系密切的群體和更有利的空間位置關聯起來。空間大小是重要的基本隱喻（Lakoff etal.，1999;Schubertetal.，2009），且空間大小知覺在日常生活中扮演非常重要的作用，如準確的抓取物品、判斷行進車輛的距離等（Zhang，Wangetal.，2021），所以空間大小既是認知客體的基本維度，也是研究者重點關注的表征抽象概念的基本隱喻（Meier et al.，2008; Schubert et al.，2009; Zhang et al.，2014；Zhangamp;Zhang，2020；唐佩佩等，2015；楊惠蘭等，2015）。已有研究表明，與小的空間相比較，人類個體更偏愛更大的空間（Silveraetal.，2002;Suiamp;Humphreys，2015）。所以，有理由去推測內外群體社會分類后，對內外群體認同的差異會使個體將內外群體和不同的大小空間相關聯，下文將對此展開詳細論述。

社會認同理論指出在內外群體社會分類后，群體成員身份成為個體重要的社會身份，個體會通過維持積極的內群體社會認同來提高自尊。積極的內群體認同來源于內群體與外群體的有利比較，所以在內外群體社會分類后，個體會展示出內群體提升與外群體貶損的相關心理與行為（Tajfelamp; Turner，1979；Turneretal.，1979；Tajfelamp;Turner，2004;Yangamp;Dunham，2019；張瑩瑞，佐斌，2006）。而諸多研究表明，與小的空間相比，人們會更偏愛大的空間（Silvera et al.，2002；Sui amp; Humphreys，2015;劉凱歌 等，2015;Zhang，Wang et al.，2021）。譬如，成人和兒童在完成迫選任務時都傾向于選擇較大的物體或幾何形狀（Silveraetal.，2002）。當更大的圖形和自我關聯或以大字體呈現的自我信息（如“自己\"時，被試完成相關任務的反應會更快且更準確（Suiamp;Humphreys，2015；劉凱歌等，2015）。與同等大小的他人面孔相比較，個體甚至會傾向將自己面孔的面積判斷為更大（Zhang，Wang etal.，2021）。我們提出，在內外群體社會分類后，為了維持積極的內群體社會認同，個體不但會在高級的認知（如情緒和態度）和行為層面進行內群體提升與外群體貶損（Maass et al.，1989；Hewstone et al.，2002;Tajfel etal.，1971;Turneretal.，1979），而且還會在低級的感知覺層面將內外群體與空間大小隱喻關聯起來，具體來說，個體會將內群體與人類更偏愛的大的空間相關聯，將外群體與小的空間相關聯。

綜上所述，本研究提出內外群體與大小空間隱喻之間存在聯結，并通過逐級推進的3個實驗進行驗證。實驗1采用放置任務，擬初步驗證內外群體（本校Vs.外校）社會分類是否與大小空間聯結。我們假設被試會更傾向于將代表內群體的目標人物放置到更大的方框內。實驗2采用啟動任務，探究在內外群體身份（2a：本校vs.外校;2b：家鄉vs.外地）啟動下，被試對物體大小判斷的差異。我們假設內群體啟動條件下，被試會判斷目標物體的面積更大。實驗3采用更為客觀的反應時指標，基于學校群體（實驗3a）、地域群體（實驗3b）以及最簡群體（實驗3c等群體類型操縱內外群體，進一步探討內外群體社會分類加工是否會受到空間大小知覺的影響，我們假設空間大小和內外群體身份不相匹配時被試的反應會變慢。

2 實驗1：放置任務實驗

基于放置任務，實驗1擬初步驗證被試是否將內群體和更大的空間關聯，將外群體和更小的空間關聯。

2.1方法

2.1.1 被試

采用 G^* power3.1 （Fauletal.，2007）計算樣本量，設定中等效應量 （d=0.5） 和顯著性水平 αa=0.05 預計達到0.8的統計檢驗力最少需要34名被試。最終招募55名陜西師范大學的學生參加實驗 （M_☉ 19.71歲， SD=0.45 歲；女性43名）。

2.1.2 實驗材料

24張彩色卡通人物的照片（紅色和藍色各12張）。兩種顏色的卡通人物分別代表內群體和外群體成員，實驗中卡通人物顏色與內外群體的匹配進行被試間平衡。長 46.2cm ，寬 32cm 的長方形卡紙，在卡紙的左右兩側分別為邊長 8cm 和 16cm 的正方形方框，實驗中大小方框的位置（在卡紙的左邊或者右邊）在不同被試間得到了平衡。實驗材料見圖1。

圖1 實驗1材料

學校認同問卷改編自Hogg和Turner （1987）編制的社會認同問卷。該問卷包含8個項目，如“我認同自己是陜西師范大學的一員”。采用李克特7點量表評分，1表示“完全不同意”，7表示“完全同意”。

2.1.3 實驗設計與程序

單因素2水平（群體類型：內群體，外群體）被試內實驗設計。因變量為被試將代表內外群體的卡通圖片放置在大或小方框內的數量。

實驗范式參考已有研究設計（Zhang，Zhanget al.，2021）。每個被試單獨完成實驗，主試告知被試會依次拿到一些卡通人物的照片，代表陜西師范大學（內群體）的學生或另一所同等實力大學（外群體）的學生（紅色或者藍色標簽標示該學生的群體身份）請被試按照自己的意愿依次將這些卡通照片放置到大或小的方框中。放置任務完成后，要求被試填寫一份個人基本信息及學校認同量表。

2.2 結果與討論

對學校認同感得分的分析發現，被試在學校認同感量表上的得分較高 （M=5.91 ， SD=0.57 ，顯著高于4， t（54）=24.66 plt;0.001 ， 95%CI=[1.75 02.06]。這說明被試認同其內群體身份，也說明通過學校來操作內群體身份的操作是有效的。

卡方檢驗結果發現，內外群體與空間大小之間存在關聯，被試將代表內群體的人物放在大框的比率 （75% ，495次）要顯著高于放在小框的比率 （25% 165次），而將代表外群體的人物放在小框的比率0 57.7% ，381次）要顯著高于放在大框的比率 （42.3% 279 次）， χ²（1，N=1320）=145.73，plt;0.001 Φ=0.33 。

上述結果表明，被試傾向于將內群體與大的空間相關聯，將外群體與小的空間相關聯，初步證實了內外群體分類與空間大小間的聯結。

3實驗2：面積大小估計實驗

實驗1所用的放置任務較為簡單，且易受暗示等實驗者效應的影響，為進一步驗證實驗1的結論，實驗2操作學校（實驗2a）和地域（實驗2a）群體身份，考察內外群體身份啟動對面積大小估計的影響。

3.1 實驗2a

3.1.1 方法

（1）被試

采用 G^* power 3.1（Fauletal.，2007）計算樣本量對于本實驗設計，在中等效應量 （d=0.5） 和顯著性水平 a=0.05 時，預計達到0.8的統計效力最少需要34名被試。最終招募了38名被試，被試均為陜西師范大學的學生，剔除面積估值兩個標準差以外的被試數據（2名），最終有效數據36份 （M_??⁺=19.61 歲， SD=1.55 歲；女性31名）。

（2）實驗材料

實驗材料為4張兩種面積 81cm² 和 64cm² 內、外群體條件下兩種面積的卡片各1張）的正方形卡片。卡片的正面呈現學校（內群體：陜西師范大學；外群體：XXXX大學）相關信息，包括對學校在教育教學、科研成就、師資力量等方面的文字描述。為了避免材料熟悉性和情感效價的影響，描述內外群體學校的相關材料均為虛假數據，且被試在實驗前并未閱讀過這些材料，同時對描述材料與內外群體之間的匹配進行了平衡。卡片背面為被試看完學校信息后需要回答的題目。第一道題目是操作性檢驗，詢問被試所閱讀的材料是哪所學校的信息。第二題要求被試估算呈現材料的紙板面積，單位為平方厘米，結果保留兩位小數，只有本題與真正的實驗目的相關。其余3道題目（如材料描述的內容屬于學校哪方面的信息等）均為與實驗目的無關的填充材料。為了更好的啟動群體身份，用紅色或藍色的邊框來標示內外群體，顏色與內外群體之間的匹配進行了被試間平衡，具體材料見圖2。

學校認同問卷同實驗1。

（3）實驗設計與程序

單因素2水平（群體類型：內群體，外群體）被試內實驗設計，因變量為被試對正方形卡片面積的估計值。

實驗開始后，依次給被試呈現4張卡片（順序隨機），要求被試認真閱讀卡片正面的文字信息，之后回答卡片背面的題目。卡片呈現完畢后，填寫個人基本信息和學校認同量表，實驗結束后的訪談發現被試均未猜到實驗的真正目的。

3.1.2 結果與討論

對學校認同感得分的分析發現，被試的學校認同感得分較高 （M=5.85 ， SD=0.62 ，顯著高于4，t（35）=18.32 plt;0.001 ， 95%CI=[1.64，2.05] 。說明被試認同其內群體身份，也說明通過學校來操作內群體身份的操作是有效的。

配對樣本 t 檢驗的結果顯示，內群體身份啟動情境下對正方形面積的估計值 （M=65.48 SD= 29.44）顯著大于外群體身份啟動下對正方形面積的估計值 M=59.98 ： SD=26.49 ）， t（35）=3.23 ， p= 0.03， Cohen's d=0.54 ， 95% %CI=[2.04，8.96] 。

以學校為群體身份，實驗2a發現內外群體身份啟動會影響空間大小的判斷。

3.2 實驗2b

實驗2b基于地域群體身份，欲再次驗證內外群體身份啟動對面積大小估計的影響。

3.2.1 方法

（1）被試

被試量的計算同實驗2a，最終招募了34名大學生被試 （M_☉B=20.23 歲， SD=1.45 歲；男女性被試各17名）。

（2）實驗材料

實驗材料為4張兩種面積 （81cm² 和 64cm² 內、外群體條件下兩種面積的卡片各1張）的正方形風景圖。圖的正面為一副風景圖，風景圖來源于互聯網。篩選程序如下：首先，選擇非知名且不帶有明顯地域特征的風景畫面，同時畫面的拍攝視角要遠且細節模糊。其次，由10名不參與實驗的研究生對照片是否是知名風景畫以及是否顯示出明顯地域特征進行判斷，參與者都認為所選畫面非知名風景畫，且都未顯示出明顯的地域特征。風景畫與內外群體之間的匹配進行了平衡。圖畫背面為被試看畫后需要回答的題目。第一道題目是操作性檢驗詢問被試所看到的是自己家鄉還是“常順市”（虛擬城市）的風景圖。第二題要求被試估算風景圖畫的

面積，單位為平方厘米，結果保留兩位小數，只有本題與真正的實驗目的相關。其余2道題目（如\"該風景圖拍攝于哪個季節\"等）均為與實驗目的無關的填充材料。為了更好的啟動群體身份，用紅色或藍色的邊框來標示內外群體，顏色與內外群體之間的匹配進行了被試間平衡，材料見圖3。

家鄉認同問卷。參照社會認同問卷（Hoggamp;Turner，1987））編制的家鄉認同問卷。該問卷包含6個項目，如“家鄉會讓我感到有歸屬感”。采用李克特7點量表評分，1表示“完全不同意”，7表示“完全同意”。

（③實驗設計與程序

單因素2水平（群體類型：內群體，外群體）被試內實驗設計，因變量為被試對風景圖畫面積的估計值。

在預約被試時獲得被試家鄉相關信息，并基于此制作實驗材料。實驗開始后，依次（順序隨機）給被試呈現4張圖片，并告知被試圖畫是拍攝于被試家鄉所在市或者“常順市\"的風景畫。觀看完風景圖畫后，被試要完成圖畫背面的題目，最后填寫個人基本信息和家鄉認同量表。實驗結束后的訪談發現被試均未猜到實驗的真正目的。

3.2.2 結果與討論

對家鄉認同感得分的分析發現，被試的家鄉認同感得分較高 （M=6.00 2 SD=0.64） ，顯著高于4，t（33）=18.04 plt;0.001 ， 95%CI=[1.77，2.22] 。說明被試認同其內群體身份，也說明通過地域來操作內群體身份的操作是有效的。

配對樣本 t 檢驗的結果顯示，內群體身份啟動情境下對正方形面積的估計值 （M=67.61 ： SD= 45.08）顯著大于外群體身份啟動下對正方形面積的估計值 M=64.85 SD=42.28Ω ， t（33）=2.09 p=0.04Cohen's d=0.06 95% （204號 CI=[0.08，5.44]° 該結果表明，內外群體身份啟動會影響空間大小的判斷。

實驗2再次證明與外群體相比，被試將內群體與更大的空間相聯結。

4實驗3：反應時實驗

實驗1和2中被試都是在思考后做出判斷，被試有意識的、可控的反應可能會影響實驗結果。實驗3進一步以反應時為指標，并操作多種群體類型，包括學校群體（實驗3a）、地域群體（實驗3b）以及最簡群體（實驗3c），探討在自動化加工層面內外群體是否與大小空間聯結。

4.1 實驗3a

4.1.1 方法

（1）被試

采用 G^* power3.1 （Fauletal.，2007）計算樣本量，在中等效應量 （d=0.5） 和顯著性水平 a=0.05 時，預計最少需要34名被試可使統計效能達到0.8。最終招募了34名被試 （M_☉N=20.45 歲， SD=1.72 歲；男女性各17人），被試均為陜西師范大學的學生。

（2）材料

內群體\"陜西師范大學\"和外群體\"XXXX大學”與12種不同大小的圖形相配對，較大圖形的面積是較小圖形面積的4倍。在匹配條件下，內群體在大圖形中呈現，外群體在小圖形中呈現。在不匹配條件下，內群體在小圖形中呈現，外群體在大圖形中呈現，示例見圖4。

（3）實驗設計與程序

單因素2水平（群體類型與大小隱喻匹配性：匹配，不匹配）被試內設計。因變量為被試判斷更大的圖形是內群體還是外群體的反應時。

圖3實驗2b材料

圖4實驗3a流程和材料（內外群體與大小隱喻匹配）示意圖

被試端坐在電腦前單獨完成實驗任務。每一個試次中，先呈現 500ms 的注視點，隨后呈現實驗刺激，被試要判斷更大的圖形是內群體還是外群體，并在保證正確率的前提下盡快的按鍵反應，當內群體對應的圖形大于外群體對應的圖形時，按“內群體\"鍵；反之，按\"外群體\"鍵。之后呈現 500ms 的空屏。如果反應錯誤會呈現 1500ms 的紅色“錯誤”的反饋字樣。如果被試的反應時間超過 650ms ，會用紅色字體呈現“請加快反應速度\"的提示語，提示語呈現時間為 700ms 。刺激呈現圖形的大小和左右位置在內外群體之間得到了平衡，同時按鍵也在被試間平衡。正式實驗包括48個試次，其中隱喻一致條件和不一致條件各24個試次，正式實驗前完成8個試次的練習。

4.1.2 結果與討論

剔除在不同條件下反應時超過2.5個標準差的數據以及反應錯誤的數據（128個試次，占總試次數的 7.8% ）

學校認同感的結果表明被試的學校認同感水平較高 （M=5.52 ， SD=0.78 ，顯著高于 11.28， plt;0.001 ， 95%CI=[1.24，1.79] 。說明被試認同其內群體身份，也說明通過學校來操作內群體身份的操作是有效的。

對兩種實驗條件下的反應時進行配對樣本 t 檢驗，結果發現，在群體類別和空間大小匹配的條件 SD=67.50） 下，被試反應速度顯著快于群體類別與空間大小不匹配的條件 （M?π，）= 645.85， SD=91.45） ， t（33）=-5.46 plt;0.001 ，Cohen's d=-0.77 77，95%CI=[-84.19，-38.51]

實驗3a操作學校群體，發現空間大小與群體類別匹配的條件下（內群體大或外群體小），被試的反應速度要顯著快于不匹配的條件（內群體小或外群體大）下的反應速度，再次證明了被試將內群體（本校）與大的空間相聯結，將外群體（外校）與小的空間相關聯。

4.2 實驗3b

實驗3b操縱地域群體，內群體為被試家鄉所在城市，外群體為其它城市（虛擬城市名），擬再次驗證實驗3a的結論。

4.2.1 方法

（1）被試

樣本量計算同實驗3a，40.名大學生參加實驗（M_☉B=18.28 歲， SD=0.85 歲，女生33名）。

（2）材料

實驗刺激由學校名稱改為城市名稱，包括被試自己所在的城市名以及一個虛構的城市名（“常順\"）。

家鄉認同問卷。同實驗 2b 。

（3）實驗設計和程序實驗設計和因變量同 3a 。

被試進人實驗室后，首先統計被試的人口學信息，包括家庭所在的市。之后被試完成反應時實驗，程序同實驗3a，不同之處是將學校名換為城市名稱。實驗結束后的訪談發現，所有被試都未聽過“常順\"這一虛擬城市名。

4.2.2 結果和討論

剔除在不同條件下反應時超過2.5個標準差的數據以及反應錯誤的數據（123個試次，占總試次數的 6.4%

家鄉認同感問卷的結果分析發現，被試對家鄉的認同感水平較高 （M=6.15 ， SD=0.65 ，顯著高于4 ，t（39）=21.11 ， plt;0.001 ， 95%CI=[1.94，2.36] 0說明被試認同其內群體身份，也說明通過地域來操作內群體身份的操作是有效的。

配對樣本 t 檢驗結果發現，群體類別和空間大小隱喻匹配條件 SD=56.27） 時，被試的反應速度顯著快于群體類別與空間大小隱喻不匹配時的反應速度 ， SD=60.01 ）t（39）=-7.78，plt;0.001 ，Cohen's d=-1.23 ， 95% CI O= [-80.63，-47.37]

實驗3b通過地域來操作內外群體，再次證實內外群體與空間大小的聯結。

4.3 實驗3c

以學校和地域來操作內外群體時，對學校和地域名稱的熟悉性等可能會影響實驗結果。由于基于最簡群體而劃分的內外群體在熟悉性上沒有差異，所以實驗3c采用最簡群體來操作內外群體分類（Dunham，2018），擬再次驗證驗證實驗3a，3b的結論。

4.3.1 方法

（1）被試

樣本量計算同實驗3a，39名大學生參加實驗，剔除反應正確率低于 85% 的被試數據（1名），1名被試因未通過操縱性檢驗被篩除。最終有效數據為37名 （M_☉M=18.68 歲， SD=1.70 歲，男生10名）。

（2）實驗設計

實驗設計和因變量同 3a 。

（3）程序

實驗過程中要求被試端坐在電腦前，每個被試單獨完成實驗任務。首先，基于最簡群體范式對被試進行分類并激發被試對自己所在群體的認同。被試先完成分組測試—圖片分類任務。要求被試從A和B兩個選項中選出與箭頭所指的目標圖片為一類的選項，如圖5所示，共有13個試次。隨后告知被試：“根據圖片選擇偏好的差異，你被分到了“紅隊”“藍隊”，你所在的組具有相似的選擇偏好”。其次，被試被告知需要完成2項任務：點估計任務和反應時測試任務。在點估計任務中（共估計10 次），被試要對屏幕上呈現的圓點個數進行估計，同時向被試展示其所在小組當前的成績（虛擬成績），并告知被試，他的成績將決定他所在小組的平均成績，當平均準確率達到 80% 以上時，其所在的組將會贏得最后的勝利，報酬也將增加一倍。任務結束后，將被試的虛擬成績顯示在屏幕上。最后，告知被試需要考查兩個小組的反應時差異，具體流程同實驗3a，不同之處是內外群體分類任務中，表示內群體的字樣為\"我的組”，表示外群體的字樣為“另一組”。

圖5圖片分類任務材料

4.3.2 結果與討論

剔除在不同條件下反應時超過2.5個標準差的數據以及反應錯誤的數據（150個試次，占總試次數的 8.4% ）

對內群體認同感結果的分析發現，對于隨機劃分的小組而言，被試對所分配小組的認同水平較高（M=5.70 SD=0.93 ，顯著高于4， t（36）=11.10，plt; 0.001， 95%CI=[1.39，2.01] 。說明被試認同其內群體身份，也說明實驗中操作內群體身份的方法是有效的。

對兩種實驗條件下的反應時進行配對樣本 t 檢驗，結果發現，在群體類別和空間大小隱喻匹配條件 ， SD=37.55） 下，被試反應速度顯著快于群體類別與空間大小隱喻不匹配條件下的反應速度 $（ M _ { ＼mathrm { ＼tiny ～ ＼mathscr { K } ， D C E } } ～ = ～ 5 4 1 . 5 5$ ， SD=56.03） ， t （204號 （36）= -2.64 p=0.012 ，Cohen's d=-0.43 ， 95% CIΨ=Ψ [-30.62，-3.99] 。實驗3c表明，即使是基于最簡群體范式所創設的內外群體，被試依然將內群體與大的空間相關聯，將外群體與小的空間相關聯，再次證明了內外群體社會分類與大小空間隱喻之間聯結的堅穩性。

實驗3以反應時為指標，分別基于學校群體（實驗3a）、地域群體（實驗3b）以及最簡群體（實驗3c）來操作內外群體，發現在自動化加工層面內外群體分類加工依然與大小空間聯結。

5 總討論

本研究通過系列實驗證明內外群體與空間大小隱喻之間存在穩定聯結，個體將內群體與大的空間相關聯，將外群體與小的空間相關聯。具體地，實驗1發現被試會將代表內群體的目標人物放置到更大的方框內。實驗2發現內群體概念會啟動更大的面積判斷。實驗3基于反應時指標，分別以學校、地域以及最簡群體來操作內外群體，發現群體身份和大小隱喻匹配時被試進行內外群體分類的反應時會顯著的小于群體身份和大小隱喻不匹配時的反應時。本研究的結論拓展了現有社會分類與其隱喻關聯的研究（Lameramp;Weisbuch，2019;Lameretal.，2017；Zhang et al.，2014；Bettinsoli et al.，2022;Lameretal.，2020；易仲怡等，2018），明確而系統的證明了內外群體社會分類有其空間大小隱喻基礎。

5.1內外群體和大小空間隱喻之間聯結的機制

社會心理學家在觀察到現實生活中內外群體之間的各種沖突后，基于采用最簡群體范式的系列研究以及自我分類理論，提出和完善了社會認同理論，該理論是解釋內外群體社會分類最有影響力的理論（張瑩瑞，佐斌，2006），其可以很好的解釋內外群體與大小空間隱喻之間的聯結（Tajfelamp;Turner，1979;Turner，1975;Turneretal.，1979）。該理論認為內外群體社會分類之后，群體成員身份成為個體重要的社會身份，為了保持高的自尊，個體會維持積極的內群體認同并展示出內群體提升與外群體貶損的相關心理與行為傾向（張瑩瑞，佐斌，2006；Tajfelamp;Turner，1979;Turner etal.，1979;Hewstone et al.，2002; Tajfel amp; Turner， 20o4; Yang amp; Dunham， 2019），譬如對外群體持有消極刻板印象與偏見，甚至會歧視和攻擊外群體（Maass etal.，1989;Hewstone et al.，2002；Tajfel et al.， 1971;Brewer amp; Caporael， 2006;Sherif，1961）。而由于更大的空間被賦予了積極的效價，所以與小的空間相比，人們會更偏愛大的空間（Silvera et al.， 2002; Sui amp; Humphreys，2015；劉凱歌等，2015）。所以，在內外群體社會分類過程中為了維持積極的內群體認同，在感知覺層面，個體依然會將內群體和大的空間關聯，將外群體和小的空間關聯，即建立了內外群體與大小空間隱喻之間的聯結。我們發現，不管是在外顯的且可以充分思考的放置任務、面積估計任務中，還是相對內隱的、自動化的反應時任務中，被試都持有上述聯結。

需要指出的是，在分析群體社會認同是否會影響內外群體社會分類與空間大小隱喻之間的聯結時，我們并沒有發現內群體社會認同在其中起到調節作用。其原因是本研究中被試對內群體的認同（包括學校認同感、家鄉認同感以及被隨機分組的內群體的認同感）水平都較高，導致內群體認同感水平出現了天花板效應。后續研究可基于更大的樣本量，通過篩選對內群體不同認同程度的被試，進一步驗證群體身份認同在內外群體與空間大小隱喻之間的調節作用及其具體機制。

5.2 內外群體和大小空間隱喻之間聯結的理論 與實踐價值

內外群體社會分類是人類社會認知的基礎和核心過程（Brewer，1979;Tajfelamp;Turner，1979），內外群體社會分類后，為了維持對內群體的積極認同個體會在更高級的認知、情感以及行為層面表現出內群體提升和外群體貶損的傾向，如對外群體在認知層面的消極刻板化，情感層面的偏見以及行為層面的攻擊等，這一點已被大量研究證實（Brewer，1979：Harter，1999;Tajfelamp;Turner，1979;Hewstoneetal.，2002；Tajfel etal.，1971;Breweramp; Caporael，2006;Stagnaro etal.，2018;Sherif，1961）。本研究進一步發現，在更低級的感知覺層面，為了提升和維持對內群體的積極認同，個體也會將內群體和個體更偏愛且被賦予積極效價的更大的空間相關聯，將外群體與小的空間相關聯。這一研究結論將內外群體社會分類與感知覺層面的空間大小隱喻之間建立了關聯，將由內外群體社會分類引發的社會認同的表現拓展到了空間大小感知覺層面，豐富和拓展了現有內外群體社會分類機制的研究（Tajfelamp;Turner，1979;Tajfel et al.，1971;Hewstone et al.，2002;Yamagishietal.，2008;Buttelmannamp;Bohm，2014;Mischetal.，2021）。

另外，本研究的結論也補充社會分類的動態交互模型理論（Freemanamp;Ambady，2011;Freemanamp;Johnson，2016，該理論是近年來最有影響力的闡釋社會分類機制的理論（Chanesetal.，2018），該模型認為社會分類是一個主動建構的過程，其不僅僅會受到經驗知識自上而下地影響，同時也會受到自下而上的刺激線索動態整合過程的影響，該理論強調面孔特征等有效的感知覺線索會引發目標刺激的優勢社會類別，并影響之后的態度、記憶和行為。而本研究發現，空間大小隱喻等感知覺信息也可以成為影響內外群體社會分類的有效線索，即社會分類同樣會受到空間大小具身化感知覺的影響。

在實踐層面，日常生活中小到物品的準確抓取大到行人對來往車輛距離的判斷，都與空間大小知覺有關（Zhang，Wangetal.，2021），所以空間大小判斷有誤不但會影響正常的生活，還會引發嚴重的后果。如行人對來往車輛大小的誤判會導致對人車間距離判斷的偏差，進而引發交通事故。本研究發現，與內群體有關的刺激會與更大的空間關聯起來，被試將與內群體關聯的目標知覺為更大。這提示我們要注意該聯結的影響，并且規避其可能帶來的負面影響。譬如，基于本研究的結論，可推測汽車駕駛員對馬路上屬于內外群體行人的大小判斷會有所差異，這會影響駕駛員對其車速的控制，進而影響交通安全。再如，與空間大小評判有關的相關工作人員（如產品質檢人員等）在判斷屬于內外群體的物品（如產品等）大小時會存在差異，進而影響評判結果（如產品質量等）。

5.3 當前研究的局限和未來展望

首先，本研究僅僅選擇中國大學生群體作為被試，后續研究應擴大樣本范圍來驗證本研究的結論。大學生群體集體自我的特性可能會影響本研究的結果，如本研究中被試在內群體認同上的得分普遍較高，未來研究應選擇非大學生群體樣本，進一步驗證本研究的結論。另外，驗證具身認知現象和理論跨文化的普適性也是具身認知研究領域的重要議題（易仲怡等，2018），本研究只在中國文化背景下驗證了內外群體和大小空間之間的關聯，未來研究應在其他文化背景下驗證內外群體與大小空間之間是否存在關聯。其次，在本研究的基礎上，未來研究還應聚焦如何基于內外群體與大小空間的聯結來應對內外群體分類導致的消極結果，如減少對外群體的偏見以及內外群際之間沖突的緩和等。已有研究發現可以通過操作隱喻來應對消極刻板印象的激活。如讓被試反復接觸女性出現在支配性位置的視覺表征能逐漸抵消女性支配性較差的刻板印象（Suitneretal.，2017）。那么，如何通過操作空間大小來減少對外群體的刻板化認知、偏見甚至是內外群體之間的沖突？一個思路是可以先通過刻意的訓練，讓被試將內群體和小的空間關聯，將外群體和大的空間相關聯，之后檢驗這種反隱喻的聯結是否可以抵消對外群體的負面偏見。

6 結論

基于大學生群體被試，本研究發現，內外群體與空間大小隱喻之間存在穩定聯結，內群體與更大的空間相關聯，外群體與更小空間相關聯，此聯結源于個體對內群體身份的積極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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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 are big， you are small\"： The association between in-group/out-group categorization and space size

ZHANG Xiaobin1，LI Xinlu1，MA Ziyao1，DAI Luyao1，SHI Yonglin1， ZUO Bin2 （School ofPsychology，ShaanxiNormal University，Xi'an71o062，China） （Department of Psychology，Sun Yat-Sen University，Guangzhou 51ooo6，China）

Abstract

In everyday life， individuals categorize themselves and others into social groups， forming in-group and out-group identities that can lead to stereotypes， prejudice， and intergroup conflict. Understanding the mechanisms behind this categorization is crucial for mitigating its negative consequences.Recent research in embodid cognition reveals a bidirectional relationship between social categorization and embodied metaphors， showing that metaphorical manipulations can inhibit negative stereotypes and prejudice. While in-group/ out-group categorization is a key aspect of social categorization，its embodied basis has not yet been examined. This study investigates the asociation between in-group/out-group categorization and the embodied metaphor of spatial size through a series of three experiments.

Experiment 1 （n=55 ） employed a placement task to examine whether in-group/out-group categorization （own school vs. other school） was linked to spatial size. Experiments 2a ）and2b （n=34 ）assessed size perception when participants were primed with in-group versus out-group identities. Experiments 3a （n=34） ，3b 0 ，and3c ζ_n=39 ） utilized a reaction-time paradigm to further test this association across different bases of categorization （school membership， regional identity， and minimal group assignment）.

Results revealed that participants placed in-group targets in larger squares compared to out-group targets （Experiment 1）.Participants primed with in-group identities perceived objects as larger than those primed with out-group identities （Experiment 2）.Reaction times were faster when group identity was congruent with the spatial size metaphor， regardless of the basis of categorization （Experiment 3）. These findings demonstrate a consistent association between in-group/out-group categorization and the embodied metaphor of spatial size， which is linked to positive in-group identification. This study advances our understanding of the cognitive processes underlying social categorization and provides practical insights for mitigating intergroup bias and conflict.

Keywordsin-group， out-group， spatial size， social identity， embodied cogni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