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 隨著百年變局加速演進,韌性成為國際制度應對不確定性、維持存續與發展的重要特質與能力。通過整合韌性概念和制度要素,可以提出一個分析國際組織制度韌性與可持續發展的框架。從韌性作為制度的個體特質入手,分析韌性存續的基礎;從韌性伴隨制度與環境交互的資源生產出發,分析制度韌性的發展能力。上海合作組織作為一個由發展中國家共同建立的多邊合作制度,內部異質性的整合困境與外部碎片化的復雜環境,倒逼其形成更契合韌性要求的特征:由包容、互信的價值規范與不斷夯實的互信傳統所塑造的韌性觀念基礎,以及兼具統合力與寬松性的規則體系、運行機制、合作模式等韌性結構基礎,共同為其可持續發展創造了條件;通過外部資源納入與制度間協調所形成的韌性能力,則保證了其發展性前景。在大國競爭引發外部秩序變動、組織自身體量擴大伴生協調難度增大的內外壓力下,制度韌性為上海合作組織的可持續發展研究提供了更為適用的分析視角。同時,上海合作組織作為具有成熟實踐經驗的多邊組織,其強大生命力的來源、存續與發展,也將為制度韌性理論貢獻豐富的經驗。
【關鍵詞】" 韌性基礎" 韌性能力" 上海合作組織" 可持續發展" 國際制度
【作者簡介】" 彭昕,大連外國語大學國際關系學院講師(大連" 郵編:116044)
【中圖分類號】 D814"nbsp;""""""""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6-1568-(2025)05-0131-19
【DOI編號】 10.13851/j.cnki.gjzw.202505007
自2001年成立以來,上海合作組織在成員國的共同努力下,影響力不斷提升,已成為維護歐亞地區秩序穩定,密切國家間交往與合作,推動地區可持續發展最為重要的區域性合作組織之一。當前,國際秩序進一步演進,多方力量博弈、多元機制雜糅導致國際關系協調難度增大、合作動力不足。從2017年至今,經過三輪擴容,上海合作組織內部也出現適應性機制改革需求。對此,2024年“上海合作組織+”峰會上,習近平主席建議“將2025年確定為‘上海合作組織可持續發展年’,聚焦發展動能推陳出新”。[①]
站在回歸內部整合提質的“再出發”起點上,[②] 定位組織既有制度基礎、尋求發展新動能,對推動上海合作組織可持續發展、構建歐亞地區秩序意義重大。本文嘗試從制度韌性入手,聚焦觀念與結構兩個維度的韌性存續基礎,剖析組織納入與協調資源的韌性發展能力,期待為上海合作組織的可持續發展研究貢獻新的知識,同時也嘗試對大變局之下的國際制度理論研究提供一個經驗性補充視角。
一、制度韌性及其主要研究視角
在不確定性增加的當下,“韌性”成為風險社會的重要概念,用以描述行為主體或系統應對變動的反應、適應和回應能力。近年來,隨著百年變局加速演進,大國孤立主義回歸,地區熱點問題頻發,國際局勢變亂交織,國際社會更加關注個體與系統的抗壓、應變、恢復、塑造等性能,以期盡可能尋求穩定。在政治學及國際關系研究中,國家、組織等個體的韌性,治理體系、發展環境等系統的韌性都受到重視,并產出了一系列成果。
制度韌性本質上是指“通過制度實踐與韌性狀態的有機耦合,反映制度在面臨干擾、風險、挑戰等各類不確定境況時表現出的穩定、靈活、適應、發展等綜合特性”。[③] 國內外學術界對于制度韌性的研究已較為全面。在制度類別上,分為國家制度的韌性研究和國際制度的韌性研究。前者聚焦中國社會主義制度的韌性,關注政治體制、發展模式、國家治理體系、具體議題應對機制等方面;[④] 伴隨百年變局的加速演進,后者主要從全球化、全球治理、國際關系中的國家韌性等角度進行了系統探討。[⑤] 在研究對象上,分為制度個體的韌性研究和制度系統的韌性研究。前者包括剖析制度演進中不斷強化自身韌性特質和功能的基礎學理型研究,[⑥] 聚焦制度應對風險的韌性治理實踐、[⑦] 解釋國家制衡行為邏輯等議題的概念應用型研究;[⑧] 后者強調個體發展逐漸衍生出制度環境的系統韌性,關注由制度所支撐的環境系統的吸納和應對能力。[⑨] 在研究路徑上,分為針對靜態制度性質的分析和針對動態制度建設過程的追蹤考察。前者研究由制度資源、結構、規則的內部建設而維持制度存續的韌性特質;后者從韌性能力的發展或迭代入手,關注個體與環境的互動及適應、韌性能力與韌性過程的互推更迭,以及由此導向的組織韌性結果。[⑩] 總之,既有的制度韌性研究,從韌性作為制度自身“特質”和作為制度發展“過程”的靜態和動態的兩面,從韌性出現在制度個體“應變存續”和制度系統“納入轉化”的內外兩域,為本文研究多邊合作制度可持續發展的基礎與能力提供了重要啟發。
在制度韌性視角下,上海合作組織作為一個由發展中國家適應國際合作形勢、后發供給的國際制度,其可持續發展具備觀念韌性基礎和結構韌性條件,同時存在持續納入與協調的韌性能力。然而,傳統觀點囿于制度研究的剛性規則要求與效率主義邏輯,多偏于識別上海合作組織的“低效”現狀,卻難以解釋組織的韌性存續。制度韌性將為上海合作組織的可持續發展研究提供更為適用的分析視角。
二、國際制度可持續發展的韌性基礎與能力
國際組織作為國際制度與機制的具體體現,[11] 是有一定組織結構的制度體系,兼具行為體與行為規范兩種定位。[12] 傳統制度構建對“制度剛性”有著路徑依賴,在不同程度上回避了復雜系統、環境風險、發展挑戰、未來前景等可預測性較差的動態要素,強調制度的規則約束性、建設性能力及有限的結果導向,對于制度的應變調整、維護性能力以及目標導向不足的非效率性行為解釋有限。然而,在全球化發展受阻的當下,易變、不確定、復雜、模糊特征已然成為未來發展環境的新常態。[13] 韌性研究關注阻滯條件下的系統持久性,其策略并非追求效率最大化或特定回報,而是以靈活性高于一切的原則來達到持久存續的目標。[14] 在非西方國家參與供給國際制度的當下,制度具有韌性且可持續發展,要比大國裹挾下功利結果的定時定量產出更具現實意義。這一研究范式的轉換,也對理解非西方語境下的制度創新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在上述制度韌性研究的理論啟發下,本文整合韌性概念和制度要素,嘗試提出一個服務于國際組織可持續發展的韌性研究框架。
(一)國際制度可持續發展的韌性基礎
既有研究成果提供了分析作為“個體內在屬性”的“韌性”及其生發基礎的視角,即制度的內在品質、存在基礎、組織結構和價值目標等,構成制度韌性的決定因素,[15] 可以整合為價值規范與規則機制兩大類。
就韌性的價值規范基礎而言,制度作為特定觀念的載體,本身存在著價值維度的內在精神,具有一套使制度得以遵守和履行的相對穩定的價值體系。[16] 各類國際規范也體現著國家間合作背后所遵循的深層理念。[17] 制度規范經由成員國互動的共有經驗形成,其達成共識與認同的廣泛程度,確保了制度具備更強的穩定性和適應性,進而達到更高的韌性水平。換言之,在價值維度上盡可能關照參與者的利益而非主導者的需求,存在多數人共識的制度韌性水平較高。[18] 對于南方國家的多元合作,強化相互承認與尊重、免除規則干預的“多元普世主義”更具廣泛解釋力和規范力。[19] 制度發展理念與進程所體現的包容性和代表性原則,有助于保持國家在平等和相互尊重基礎上深化與其他國家、國際和地區組織合作的開放性,[20] 尤其是在成員身份多元化的情況下,包容性制度規范更能為制度存續提供韌性基礎。
即使成員國在遵循制度過程中共享相對穩定的價值理念,但在變動環境中錨定價值標準并不能一勞永逸解決問題,因為還受到成員國間政治互信的影響。國家間合作的信任基礎,常常被利益矛盾所侵蝕。近年來,霸權主義、強權政治大行其道,地緣政治矛盾激化推動全球信任危機擴散,重建信任議題再度引起國際社會的重視。[21] 信任作為一種重要的社會資本,決定著國家經濟增長和社會進步等各方面發展。信任產生之根本,既來自于規范機制的構建與保障,也來自于重復博弈后的理性判斷。[22] 國際交往中的政治互信,作為一種國家間彼此交互的認知觀念形態,來自國家間在長期、重復交往中所形成的信譽機制、契約關系以及情感偏好。[23] 綜合既有信任研究成果,本文將支撐制度韌性觀念基礎的互信條件劃分為共同利益、信譽累積與機制保障。政治互信除了可以保證良性互動的持續之外,其促進達成務實合作成果的重要作用也在國家間的交往實踐中得到了證實。[24] 從過程維護和結果導向兩個方面看,政治互信均有利于制度韌性觀念基礎的鞏固。政治互信和制度規范在觀念維度形成深層價值鏈接,但仍需通過程序性安排來落地。
制度是一種塑造行為體之間交往秩序的客觀存在,規則框架及合作機制是其可供觀察的外在形式。制度作為成員有意識設計而確立的規則體系,在面臨環境變化或風險沖擊時,其規則約束有嚴格和寬松之別,機制運行也有僵化和靈活之分。這與行為體在選擇是否參與國際合作時面臨的兩個基本問題有關:協調和協作。[25] 行為體若是以規避某種結果為共同利益,國家間則有協調的必要;行為體若是有明確的結果偏好,以有利于各方的均衡結果為共同利益,則各國需要放棄單邊主導優勢、約束自身行為來進行協作。但是,國家權力作為影響制度安排的重要因素,實際上很難在同一框架下被嚴格平衡,[26] 尤其是在外部環境動蕩、體系結構壓力較大的情況下,制度框架下的行動將以形成寬松協調為優先目標,再向嚴謹協作方向努力。這就要求制度的規則體系、運行機制根據組織的發展目標進行持續性完善,在約束力度上留有適應空間;合作模式也需靈活變通,以應對外部環境變化快、統合難度大的問題。對于當前全球南方的合作而言,以多邊形式實現協調,并給予雙邊形式足夠規則空間以克服共同利益困境、實現成員國之間的合作,已屢見不鮮。[27] 由此可見,制度從建立到成長的整個進程,若其結構基礎具備較強的統合能力和較為寬松的變通條件,始終處于謹慎調整狀態,允許且有能力借助相應機制及時回避乃至主動干預風險與變動,制度就具備了成長性的結構韌性基礎,能夠保證自身的持續運行與發展。
綜上所述,在不確定環境中,觀念層面的包容性規范理念以深層的價值鏈接確保制度存在,成員間的政治互信以穩定的情感偏好確保制度存續;結構層面靈活且相互協調的規則體系、運行機制與合作模式則決定制度的演進可能。因此,制度展現出傳統單一效率模式所無法評估的獨特韌性。
(二)國際制度可持續發展的韌性能力
包容觀念與靈活結構保證了制度具備韌性基礎,也是制度持續發展的重要因素,但就發展性而言,則需要制度具備吸收、利用資源等動態轉化的韌性能力。雖然韌性最初是用來描述主體的自身特性,但隨著對韌性建設的干預性研究的出現,制度“應對能力”實際指向制度主體與環境互動的過程性能力。持動態韌性觀點的研究者認為,韌性能力與韌性過程無法割裂,組織韌性的整體發展出現在二者的互動與轉化中。[28] 為避免制度韌性斷裂,制度發展需要具備持續的資源與動力。
納入合作議題與組織成員的制度發展實踐,是獲取可持續發展資源最為直接的韌性能力。合作議題規模的擴大與深化,既體現制度在環境壓力下的反應,也滿足其內部更新以維持改革穩定的需要。[29] 資源積累有助于夯實韌性基礎,議題規模擴大要求制度運行機制進行配套改革,新領域的合作前景也反哺制度發展的韌性動力。成員規模的擴大則是指在組織現有成員范圍以外發生的規則和規范漸進、正式的橫向制度化過程。[30] 經由擴員,制度拓展合作空間、擴大影響力、鞏固合法性,通過新成員帶入的多元合作資源,也倒逼制度調整其合作重點,適時定位可持續發展的新增長點。當然,議題與成員規模的擴大不僅意味著新資源的納入,而且意味著原有制度資源的分享和消耗增多,且存在收益下降的風險。但此類納入性資源若通過評估成功進入制度內部,其所反饋的改革要求,則會由制度統合、靈活的結構基礎所吸收,嘗試進行適應性調整,促進制度新一輪成長,強化其韌性進程。
作為獲取發展資源的間接手段,制度在互動環境中積極統籌對外關系、進行制度間協調的能力,有助于為自身可持續發展獲取共享資源。在現行制度日益密集的大背景下,制度間已然形成無意識的相互影響和有意識的相互關聯,即制度互動。[31] 大量經驗研究結論也呈現了制度互動超越個體理性的整體有序與良性特點。[32] 這意味著制度有條件與能力借助與外部制度達成協調,實現相互增效。[33] 就制度自身發展而言,在創設階段,制度設計以其他制度安排的存在為前提;在發展階段,制度的治理功能也受到其他制度在特定問題領域安排的影響。[34] 盡管制度互動體系的復雜性決定了會有超出成員意圖、難以識別的系統效應,但有意識、針對性利用制度互動來獲取外源性發展資源的制度實踐仍有較高可行性。制度設計與實踐中布局對外關系網絡,進行制度對接與合作安排,有助于分散資源競爭壓力,實現治理資源共享,進而獲取應對同一問題的外部助力,強化制度的韌性能力。
綜上所述,制度韌性的觀念與結構基礎、納入能力與協調能力,共同造就制度對于外在不確定性的應變、應對以及適應的特性,[35] 確保其實體組織的可持續發展(見圖1)。通過考察上海合作組織發展進程發現,組織的包容性共識及靈活統合結構從制度內在屬性上為組織發展提供了韌性基礎,制度實踐中獲取的外部資源為其可持續發展供給了韌性能力。在大國競爭引發外部秩序變動、自身體量擴大伴生協調難度增大的內外壓力下,制度韌性視角有助于厘清上海合作組織可持續發展的基礎與能力保障。
三、上海合作組織可持續發展的韌性基礎
上海合作組織可持續發展的韌性基礎,來自于組織包容、穩定的規范特性,也來自于其靈活演進的規則結構。“上海精神”以及自“上海五國”機制不斷夯實至今的成員國互信傳統,共同保障上海合作組織制度韌性的觀念共識基礎。上海合作組織有針對性地建立和完善整體規則框架,不斷調整組織運行機制與合作模式,這成為其靈活統合的結構韌性基礎。
(一)制度韌性的觀念基礎
上海合作組織的包容性價值規范,是其制度韌性基礎的第一重來源。就其具體主張而言,經歷了從“新安全觀”“上海精神”到“上海合作組織命運共同體”的不斷升華,均強調尊重多樣性發展,優先響應后發國家更為迫切的“被承認”需求。[36]
以互信、互利、平等、協作為核心的“新安全觀”是20世紀90年代中國在安全問題上提出的一項創新性倡議。它在“上海五國”安全合作機制中得到率先實踐。“新安全觀”作為中國早期面向南方國家的安全倡議,其核心要義在于避免干預主權、“以不強制執行規則的承諾作為彼此安全的保障”。[37] 在此指導下形成的多邊主義,以彼此維護、集體承認的包容性方式進一步鞏固了后發國家的新生政權,避免了從外部施以約束或讓渡主權的壓力,因而符合后發國家、新生政權更為廣泛的共同利益。
隨著中國與中亞國家雙邊邊界問題的順利解決,相關國家間互動需求也開始由“上海五國”這一問題解決機制,向上海合作組織這一地區合作機制轉移。作為跨區域性組織,上合成員國在政治制度、經濟模式、文化背景等方面的異質性尤為突出,這決定了組織的建制前提是在多樣性中確立統合基礎,在具體事件的應對方式上,也必須根據客觀多元條件靈活調整。因此,成員國在“新安全觀”基礎上補充了針對多元文明與共同發展的理念,提出了“上海精神”,即互信、互利、平等、協商、尊重多樣文明、謀求共同發展,并在2002年圣彼得堡峰會上通過《上海合作組織憲章》,將“上海精神”確立為組織的指導原則與行動方針。這體現的包容性“多元普世主義”,遠比后威斯特伐利亞體系下的“單一普世主義”更具解釋力和規范力。[38]
2018年,習近平主席在上海合作組織成員國元首理事會第十八次會議上發表題為《弘揚“上海精神” 構建命運共同體》的講話,指出“要繼續在‘上海精神’指引下……構建上海合作組織命運共同體”。[39] 2019年,習近平主席進一步提出應將上海合作組織構建成為團結互信、安危共擔、互利共贏、包容互鑒的典范的發展期許。[40] 這一時期,伴隨著中國持續推動構建新型國際關系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上海合作組織不斷進化的價值規范也與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實現融通。有學者認為,上海合作組織命運共同體是一個“四位一體的復合型地區共同體”,除了安全、利益和情感共同體之外,還包括“價值共同體”這一觀念層面的目標。[41] 共同體目標的提出,強調了組織規范內涵的升華,夯實了其制度韌性的觀念基礎,為上海合作組織的可持續發展提供了凝聚廣泛共識的智識資源。
在傳統國際制度所強調的共同利益基礎之外,上海合作組織框架下的組織存續與發展還有一種更為核心的信任基礎。從“新安全觀”到“上海精神”再到“上海合作組織命運共同體”,互信始終被列為組織成員國合作的首要原則與目標。滿足組織成員國建立互信的基礎主要涉及以下三個方面。首先,成員國的利益交集較易識別。安全問題的優先解決無疑為成員國合作掃除了障礙,政治與軍事互信也擴大了成員國的共同利益,助推其他領域合作的發展。其次,成員國的信譽累積為政治互信提供持續保障。上海合作組織能夠在權力落差極大的情況下維持互信,有賴于大國自覺約束自身權力、累積信譽。這一自我約束直接體現在組織框架下成員國不論大小、強弱均遵循“協商一致”的決策原則,并在具體實踐中不斷內化這一平等價值。此外,領導人情感偏好也對構建政治互信至關重要。長期以來,元首外交在上海合作組織發展進程中始終扮演著重要角色。[42] 各成員國領導人之間每年一次的直接互動,不僅為上合組織在戰略發展與重大問題上舉旗定向,也通過高頻次對話增進領導人之間的信任,并逐漸轉化為成員國之間的政治互信。最后,政治互信的機制保障,來自于成員國之間戰略合作廣度和深度的拓展。隨著成員國之間合作制度化進程的加快,政治互信有機會在不同領域被不斷復制,進而在觀念層面上增強韌性。
(二)制度韌性的結構基礎
上海合作組織靈活統合的規則體系、運行機制與合作模式是其制度韌性的結構基礎。具體來說,在制度設計上體現為“差序制度架構”,[43] 在具體執行上體現為“多邊協調,小多邊、雙邊落實”。[44] 這一以靈活協調為目標,由松緊有度的制度規則體系、靈活統合的組織運行機制,以及協調落實的成員國合作模式共同構成的結構基礎,使上海合作組織具備較高的韌性水平。
就規則體系而言,組織成立之初簽署的《上海合作組織憲章》,作為確定組織宗旨、結構、成員國權利和義務、對外關系、各領域合作等內容的根本性法律文件,為組織整體發展提供了總體依據。伴隨著制度化建設的不斷成熟,綱領性文件逐步細化至傳統及非傳統安全合作、司法協助、貿易往來、金融合作、基建交通、農業發展、災害應對、資源能源、科技人文、可持續發展等各議題領域,轉化為更明確、可執行的具體指導文件,組織的法律法規框架得到持續完善。鑒于協商一致決策機制的產出難度,上海合作組織發布的峰會宣言、聯合公報、專題聲明、合作綱領與具體倡議等共識性文件較多。此類文件不具備法律約束力或法律約束力較弱,在統籌有關各方共同目標的同時,對差異性目標予以了尊重與保留,為針對具體問題存在疑慮的成員國留有繼續協調的空間。而組織出臺的一系列涵蓋安全、經濟、組織機制等多個領域的公約、協定、條例等具有法律約束力的文件,則通過成員國共同簽署并履行國內法律程序生效,構成規范成員國權利、義務的重要依據。這些覆蓋各項議題、不斷完善、松緊有度的規則體系,為上海合作組織的持續發展提供了較為靈活的結構韌性基礎。
組織機制運行的適應性發展與規則框架的靈活完善相生相伴。目前,上海合作組織的組織結構包括各級會議機制、常設機構和合作專項,涵蓋“協商一致”的集體決策、“元首峰會—部長會議—專業工作組”協同的成員溝通、分議題模塊的合作落實、“預防—管控—解決”的危機應對等組織運行機制,共同保證了其持續發展的統合性。經由二十余年發展,上海合作組織已形成從元首理事會、政府首腦(總理)理事會到各職能部門統籌負責的具體會議機制,諸如外交、國防、安全、經貿、文化、衛生、教育、交通、緊急救災、科技、農業、司法、旅游、工業、能源、減貧、體育等。覆蓋各級別的會議磋商機制是組織權威與向心力的“晴雨表”。[45] 在國家協調員理事會的協調下,組織內部多層級會議機制實現協同,保障成員國溝通與組織決策。依托秘書處、成員國常駐代表、地區反恐機構等常設機構的行政與技術支持,實現日常有序運行與優先議題合作。通過輪值主席國任內貢獻合作專項,設置諸如睦鄰友好委員會、農業示范基地、地方經貿示范區、生態環保創新基地等功能性合作平臺,舉辦民間友好、綠色發展、數字經濟產業、婦女教育與減貧、科技創新等主題論壇,擴展組織的議題應對能力。盡管“協商一致”的集體決策使多邊合作面臨落實難、效率低的客觀結構性困境,但目前靈活統合的機制設計使成員國能夠保持全方位、多層級溝通,從而能夠實現組織韌性存續的基本目標,并針對具體問題統一發聲。比如,為應對特朗普第二任期以來關稅政策的高度不確定性,上海合作組織成員國聯合發表聲明支持多邊貿易體制以有效應對貿易挑戰。[46]
此外,成員國間多邊協調、小多邊及雙邊落實的合作模式,也允許成員國在具體合作中靈活選擇。多邊協調與雙邊合作的辯證關系是每一個國際組織都存在的問題,[47] 這一特點在上海合作組織發展歷史上尤為突出。由于上海合作組織成員國的整體利益分布不均,導致組織推動整體多邊合作的意愿與能力都存在局限,始終呈現多軌狀態而難以整合。[48] 在上海合作組織發展早期,在經濟合作中雙邊相對于多邊占據主導地位的情況,是成員國擔憂組織發展的重要原因。[49] 近年來,在應對阿富汗問題上,盡管存在上海合作組織—阿富汗聯絡小組機制,但由于對介入方式尚存分歧,成員國仍主要通過雙邊方式參與相關事務。[50] 在多邊制度框架下,小多邊、雙邊優先落實的模式看似弱化了多邊制度的有效性與整合程度,但如果從效率與結果導向回到韌性與過程建設,這一模式實則是在維護成員國“相互承認”“尊重差異”的優先需求前提下,放大合作可能,確保制度存續。由“小多邊”務實合作引領更多成員國加入,是平臺有效運轉并獲得國際社會認可的要旨之一。[51] 這種雙邊做實多邊的模式不限于上海合作組織,也存在于一些全球南方國家的合作中。[52]
總而言之,上海合作組織規則與機制的結構設計體現了其松緊有度的統合能力與靈活的變通條件。多邊協調、小多邊及雙邊落實的模式使其有能力及時規避風險,有效應對變化的環境,保證制度運行的較高韌性水平。歐盟的研究者也對上海合作組織的定位持有相似觀點,認為廣泛的職權范圍無疑賦予了其靈活性和活力,而非使其成為一個無法根據情況變化而改變的靜態框架。[53]
四、上海合作組織可持續發展的韌性能力
上海合作組織的包容理念與靈活結構使其具備長久存續的韌性特質。在此基礎上,制度從與外部環境的互動中獲取資源,進而注入到其靈活統合的結構中,在持續進程中不斷強化制度的韌性能力,為組織發展供給動能。這其中既包括上海合作組織不斷納入新發展資源的能力,也包括其在對外交往中發揮的協調能力。
(一)納入能力
上海合作組織持續納入創新議題與多元化成員的實踐,體現了其可持續發展進程中制度韌性的外源性能力。
國際組織議題規模的擴大,符合其良性運轉的客觀規律。隨著上海合作組織發展日益成熟,其合作議題領域的拓展既是對成員國不斷提升的發展需求的回應,也是對全球科技進步加速、國際秩序轉型的現實環境的適應。2018年在中國首倡下確立構建“上海合作組織命運共同體”的發展目標,各方在原有安全、政治、經濟、人文傳統議題領域合作深化的同時,不斷納入諸如數字經濟與人工智能、生態環保與綠色經濟、氣候變化與能源安全等順應時代變化與成員需求的重點合作議題。2024年至2025年中國接任上海合作組織輪值主席國,圍繞“可持續發展年”主題,聯動全球發展倡議的八大重點領域,聚焦減貧、糧食安全、公共衛生、發展籌資、氣候變化和綠色發展、工業化、數字經濟、互聯互通等議題,開展了一系列合作與活動。除此之外,上海合作組織還會根據技術發展趨勢與成員國發展需求,針對性調整合作議題的重點,如上海合作組織最初于2019年納入并于此后得到迅速發展的數字經濟與人工智能領域合作議題。[54]
新成員的加入也促進了組織資源稟賦的多元化、擴大了組織的影響力,這為上海合作組織可持續發展提供了另一種韌性能力保障。截至2024年底,上海合作組織先后吸收印度、巴基斯坦、伊朗、白俄羅斯,完成三輪擴員。進入2025年,上海合作組織開啟了對新一輪觀察員國與對話伙伴國的審議工作。[55] 納入新成員并對其發展需求予以整合的制度發展實踐,在擴大制度影響力、增強制度代表性、爭取更多話語權的同時,也為上海合作組織在制度性權力塑造、資源結構布局、擴大合作發展空間等方面帶來了實實在在的好處。面對美國對中、俄的戰略打壓,傳統國際合作機制的持續“空轉”,上海合作組織作為代表非西方、發展中國家、全球南方的合作機制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得到提升。組織擴員本身在客觀上起到了對舊的規則制定者進行權力制衡的效果,[56] 為上海合作組織制度性權力的塑造提供了直接資源。同時,新成員的加入使組織涵蓋的市場空間與消費體量大大增加,更多優勢資源的匯聚為區域經濟合作帶來更多可能。[57] 隨著組織擴員的持續,地區經濟合作也迎來新的發展機遇。印度對中亞的強烈投資意向、伊朗的能源貿易需求,均有望推動地區經貿、能源具體項目落地。符合制度發展需要的成員擴容與議題擴展,作為一種過程性能力,既放大了制度功能的施展空間,也夯實了制度合法性,為組織發展持續供給韌性能力。
當然,在組織納入新資源、持續發展的進程中,機遇與挑戰并存。如前所述,盡管上海合作組織自成立以來積累了豐富的整合異質性資源的優勢和經驗,但新資源的納入無疑會帶來新問題。例如,印度的加入盡管在塑造組織整體影響力、為中亞國家提供發展選項上有所助益,但其出于塑造自身大國身份的訴求,對組織內部權力結構、地區定位、議題重點都提出了挑戰。2022年撒馬爾罕峰會期間,印度是唯一沒有參與簽署上海合作組織在維護能源、糧食以及供應鏈安全領域三份核心文件的成員國。[58] 在未完成應對性改革的情況下,盡管資源納入有可能倒逼制度韌性發展,但也存在階段性合作遲滯的風險。在獲取新資源的過程中,為破解具體實踐中不斷生發的新問題,除不斷維護前述包容性合作規范與靈活性制度結構基礎以外,還需要成員國貢獻更多的協調智慧,提升制度韌性發展能力。
(二)協調能力
上海合作組織獲取共享資源的協調功能,體現在其從建立之初就積極構建的對外關系,以及后期嘗試塑造的“對接平臺”身份。
上海合作組織在成立之初就確立了“對外開放”原則,愿與其他國家及有關國際和地區組織開展各種形式的對話、交流與合作。[59] 其《憲章》第十四條指出,“上海合作組織可以與其他國家和國際組織建立協作與對話關系,包括在某些合作方向”。[60] 在上述原則及條例指導下,2002年組織發布《上海合作組織與其他國際組織及國家相互關系臨時方案》,[61] 2008年頒布《上海合作組織對話伙伴條例》。[62] 2015年通過的《上海合作組織至2025年發展戰略》中,明確提出“加強同聯合國及其專門機構,以及獨聯體、集安條約組織、東盟、經合組織、亞信及其他國際組織和機構的聯系”之必要。[63] 與此同時,多次峰會倡議“逐步建立起多邊組織伙伴網絡”“開展廣泛國際合作”,積極推動對外合作成為組織的發展戰略內容之一。[64] 上海合作組織的對外關系網絡,主要分為與國家的關系和與國際組織的關系兩個方面。前者是指通過給予觀察員國、對話伙伴身份來維護的與相關國家的關系,后者是指通過確立伙伴關系身份來維持的與國際組織的關系。在協調與國際組織的關系上,除強調嚴格遵守《聯合國憲章》宗旨與原則的規則追隨以外,目前上海合作組織與獨立國家聯合體、東南亞國家聯盟、集安條約組織、中西亞經濟合作組織、聯合國亞洲及太平洋經濟社會委員會、聯合國毒品和犯罪問題辦公室、亞洲相互協作與信任措施會議、紅十字國際委員會、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聯合國人道主義事務協調辦公室、聯合國糧農組織、世界旅游組織、歐亞經濟委員會、阿拉伯國家聯盟等國際組織都建立了伙伴關系。在此關系框架下,秘書處每年年初向觀察員國和對話伙伴發送一份上海合作組織活動清單,適時邀請相關國家及國際組織代表以客人身份參與會議或多邊磋商。2024年上海合作組織確立了“組織+”合作模式,并成功舉辦“上海合作組織+”元首峰會,進一步擴大了該組織的對外關系網絡。
上海合作組織進行制度功能協調的另一渠道,是其在“一帶一路”與歐亞經濟聯盟對接過程中被首次賦予的“對接平臺”定位,并在此后發展成為歐亞空間內相關機制對接的重要樞紐。[65] “對接”并非不同規則的彼此兼并,而是基于共同點與合作點,本著相互尊重的原則制定共同規則。[66] 2015年5月,中俄兩國就“一帶一盟”對接合作簽署聯合聲明,提出歐亞地區“各種一體化機制相互補充”原則和“向亞洲和歐洲各有關方開放”原則,尤其強調要“通過雙邊和多邊機制,特別是上海合作組織平臺開展合作”。[67] 這使得上海合作組織的制度間協調能力被極大釋放,在實現區域經濟合作更大范圍整合的同時,激發合作潛力。通過相關制度間良性互動,上海合作組織“多邊協調、小多邊及雙邊落實”的韌性合作模式也擁有了更廣闊的實踐空間,靈活的次區域、小多邊合作方式也使其吸引力進一步增強。[68] 上海合作組織以“對接”為主要形式的協調功能,既為地區經濟的可持續發展提供機會與保障,也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上海合作組織經濟合作相對滯后的瓶頸。
結""" 語
當前,全球安全與經濟秩序面臨的不確定、不穩定風險日益上升,國際制度構建及治理實踐普遍強調韌性問題,這成為制度分析的重要現實議題。制度由開放包容的規范與靈活統合的結構形成的韌性基礎,為其發展提供了前提;通過納入與協調外部發展資源所形成的韌性能力,則保證了其發展性前景。對于上海合作組織而言,即使自成立至今始終面臨異質成員的整合困境以及周邊秩序持續“漂流”的復雜環境,[69] 但得益于制度前期發展的積累,在包容觀念與靈活結構的韌性基礎襯托下,其“承認”目標、“協商”手段、“對話”氛圍從未出現逆轉,通過持續納入與協調合作資源,其發展也不存在停擺或解構的剛性風險。而以可持續發展為宗旨,在維持制度既有韌性基礎的穩定與韌性能力的迭代基礎上,提出更為具體可行的整合協調機制,有效利用內外發展資源,將是上海合作組織現階段乃至未來發展的重點。
上海合作組織作為中國參與地區及全球治理的重要制度抓手之一,既是大變局下中國特色大國外交多邊合作的典型案例,也是中國新時期進一步擴大對外交往的重要陣地,需要在理論研究和政策實踐中持續深耕。在識別了上海合作組織可持續發展韌性基礎與能力的基礎上,進一步研究其韌性發展與迭代的合理路徑,將為未來中國參與國際多邊合作,加強制度性權力建設,引領新一輪全球治理改革,塑造國際政治經濟新秩序提供更多啟示。
[責任編輯:樊文光]
[①] 《習近平在“上海合作組織+”阿斯塔納峰會上的講話》,中國政府網,2024年7月4日,https://www.gov.cn/yaowen/liebiao/202407/content_6961290.htm。
[②] 《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外交部長王毅就中國外交政策和對外關系回答中外記者提問》,中國外交部網站,2025年3月7日,https://www.fmprc.gov.cn/web/ziliao_674904/ zyjh_674906/202503/t20250307_115704 43.shtml。
[③] 劉桂芝、白向龍:《制度韌性的基本內涵、外在表現與影響因素》,《行政論壇》2025年第1期,第28頁。
[④] 代表性研究可參見王亞茹:《全過程人民民主賦能中國式現代化道路韌性的邏輯理路》,《理論導刊》2023年第9期,第4—10頁;程熙、楊鳴宇:《嵌入式治理中國模式“韌性”的機制來源》,《領導科學》2014年第23期,第8—11頁。
[⑤] 代表性研究可參見王棟、高丹:《全球化韌性與中國式動力》,《國際展望》2025年第4期,第24—44頁;劉雪蓮:《全球化的韌性特征與韌性建設》,《探索與爭鳴》2024年第4期,第10—13頁;劉慧:《彈性治理:全球治理的新議程》,《國外社會科學》2017年第5期,第17—25頁;姚璐、景璟:《全球治理轉型中的國家韌性構建》,《吉林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22年第6期,第45—58頁。
[⑥] 可參見劉桂芝、白向龍:《制度韌性的基本內涵、外在表現與影響因素》,《行政論壇》2025年第1期,第28—39頁;容志:《理解韌性治理的一個整合性理論框架——基于制度、政策與組織維度的分析》,《探索》2023年第5期,第119—133頁。
[⑦] 代表性研究可參見顧嘉偉:《“大金磚合作”風險治理的主要特征及其應對》,《太平洋學報》2024年第12期,第1—15頁;俞秋陽:《治理的韌性分析及其理論重構:基于當代中國治理體系的視角》,《湖南社會科學》2020年第5期,第44—50頁;Alice Hills, “Revisiting Institutional Resilience as a Tool in Crisis Management,” Journal of Contingencies and Crisis Management, Vol. 8, No. 2, 2000, pp. 109-118。
[⑧] 代表性研究可參見涂明輝:《相對制度韌性:新興大國差異化崛起的內在邏輯》,《世界經濟與政治論壇》2023年第5期,第1—34頁。
[⑨] 代表性研究可參見顏燁:《社區應急的制度——結構因素與韌性能力建設》,《黨政研究》2022年第2期,第108—117頁; Abhas K. Jha, Todd W. Miner, and Zuzana Stanton-Geddes, eds., Building Urban Resilience: Principles, Tools, and Practice, Washington, D.C.: World Bank Publications, 2013; 賈克防:《韌性與全球復雜性》,《探索與爭鳴》2024年第4期,第22—25頁;沈國兵:《高標準貿易協定與全球供應鏈韌性:制度環境視角》,《經濟研究》2024年第5期,第151—169頁。
[⑩] 代表性研究可參見李福建、楊嘉宜:《非政府組織在沖突環境下的組織韌性——以“健康扶貧行動”在緬北的生存與發展為例》,《東南亞研究》2024年第2期,第1—24頁;劉興華:《數字全球化與全球化的韌性重塑》,《探索與爭鳴》2024年第4期,第26—29頁;張公一、張暢、劉晚晴:《化危為安:組織韌性研究述評與展望》,《經濟管理》2020年第10期,第192—208頁等。
[11] [美]莉薩·馬丁、[美]貝思·西蒙斯主編:《國際制度》,黃仁偉等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4頁。
[12] 李少軍等:《國際體系——理論解釋、經驗事實與戰略啟示》,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106頁。
[13] 李平:《VUCA條件下的組織韌性:分析框架與實踐啟示》,《清華管理評論》2020年第6期,第73頁。
[14] Crawford S. Holling, “Resilience and Stability of Ecological Systems,” in Wiliiam R. Burnside et al., eds., Foundations of Socio-Environmental Research: Legacy Readings with Commentaries,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23, p. 477.
[15] 宇文利:《自信來自對韌性的體認、捍衛和發展 韌性展現制度建設能力和發展空間》,《理論導報》2015年第6期,第16頁。
[16] 崔玉孌:《制度精神初探:中國政治制度的視角》,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6年版,第22頁。
[17] 楊慧、劉昌明:《“一帶一路”倡議與國際制度體系轉型——基于國際議程、規則、規范三個維度的分析》,《青海社會科學》2019年第4期,第29頁。
[18] 劉桂芝、白向龍:《制度韌性的基本內涵、外在表現與影響因素》,第33、35頁。
[19] 石之瑜、侯長坤:《全球南方與安全社群——對理論的去殖民化反思》,《國際展望》2024年第6期,第3、5頁。
[20] [南非]布薩尼·恩格卡維尼、[南非]邦加尼·瑪伊梅勒:《金磚國家合作:走向多元世界的基石》,《拉丁美洲研究》2022年第5期,第74、86頁。
[21] 劉卿:《全球信任危機與國際信任重建》,《人民論壇·學術前沿》2024年第16期,第56頁。
[22] 張維迎、柯榮住:《信任及其解釋:來自中國的跨省調查分析》,《經濟研究》2002年第10期,第69頁。
[23] 曾攀:《政治互信與中國企業跨國并購行為研究》,西南財經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22年,第18—19頁。
[24] 鮑曉華、盧波:《政治互信能否促進務實合作:基于全球價值鏈視角》,《財經研究》2022年第4期,第109—123頁。
[25] 曲博:《合作問題、權力結構、治理困境與國際制度》,《世界經濟與政治》2010年第10期,第27頁。
[26] Duncan Snidal, “Coordination versus Prisoners’ Dilemma: Implications for International Cooperation and Regimes,”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 Vol. 79, No. 4, 1985, p. 937.
[27] 石之瑜、侯長坤:《全球南方與安全社群——對理論的去殖民化反思》,第19—21頁。
[28] 李福建、楊嘉宜:《非政府組織在沖突環境下的組織韌性——以“健康扶貧行動”在緬北的生存與發展為例》,第7頁。
[29] 朱永彪、魏月妍:《上海合作組織的發展階段及前景分析——基于組織生命周期理論的視角》,《當代亞太》2017年第3期,第45—46頁。
[30] Frank Schimmelfennig and Ulrich Sedelmeier, “Theorizing EU Enlargement: Research Focus, Hypotheses, and the State of Research,” Journal of European Public Policy, Vol. 9, No. 4, 2002, p. 503.
[31] 孔凡偉:《制度互動研究:國際制度研究的新領域》,《國際觀察》2009年第3期,第44頁。
[32] 馬駿:《系統效應及制度互動的系統性后果——兼論國際制度體系何以可能》,《國際關系研究》2020年第5期,第97頁。
[33] 通常認為國際層面的制度互動具有合作與競爭兩種情形,互動結果也具有制度協同增效和制度破壞兩種可能。參見李巍、羅儀馥:《從規則到秩序——國際制度競爭的邏輯》,《世界經濟與政治》2019年第4期,第34頁。
[34] 馬駿:《系統效應及制度互動的系統性后果——兼論國際制度體系何以可能》,第102—103頁。
[35] 吳楠:《政府責任視域中智慧城市的制度韌性》,《河海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4期,第76頁。
[36] 曾向紅:《上海合作組織研究的理論創新:現狀評估與努力方向》,《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2019年第1期,第45頁。
[37] 石之瑜、侯長坤:《全球南方與安全社群——對理論的去殖民化反思》,第2頁。
[38] 石之瑜、侯長坤:《全球南方與安全社群——對理論的去殖民化反思》,第3頁。
[39] 《弘揚“上海精神”" 構建命運共同體——在上海合作組織成員國元首理事會第十八次會議上的講話》,新華網,2018年6月10日,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18-06/10/c_ 1122964013.htm。
[40] 《凝心聚力 務實篤行" 共創上海合作組織美好明天——在上海合作組織成員國元首理事會第十九次會議上的講話》,新華網,2019年6月14日,http://www.xinhuanet.com//world/ 2019-06/14/c_1124625213.htm。
[41] 陳亞洲:《上海合作組織命運共同體構建研究》,蘭州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20年,第40頁。
[42] 張程:《上海合作組織視域下的新時代中國元首外交:理念、特點與趨勢》,《區域國別學刊》2023年第1期,第22—36頁。
[43] 曾向紅、羅金:《試析“上海合作組織發展模式”的內涵與價值》,《南亞研究》2024年第2期,第14頁。
[44] 石之瑜、侯長坤:《全球南方與安全社群——對理論的去殖民化反思》,第2頁。
[45] 潘忠岐主編:《多邊治理與國際秩序》,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86頁。
[46] 《上海合作組織聲明》,新華網,2025年4月10日,https://www.xinhuanet.com/20250410/ 02f3c51ea4b14c548f2a4b397426514d/c.html。
[47] 陳劍煜:《金磚機制與中印雙邊關系的聯系結構與影響路徑》,《戰略決策研究》2016年第4期,第19—39頁。
[48] 曾向紅、趙柳希:《“多軌上合”:上海合作組織發展狀態初探》,《南亞東南亞研究》2022年第3期,第11頁。
[49] 《哈薩克斯坦總統撰文談上合組織成立十周年》,中國新聞網,2011年6月8日, https://www.chinanews.com/gn/2011/06-08/3098153.shtml。
[50] 曾向紅、趙柳希:《“多軌上合”:上海合作組織發展狀態初探》,第16頁。
[51] 許濤:《國際大變局背景下的上海合作組織可持續發展》,《俄羅斯學刊》2025年第2期,第53頁。
[52] 石之瑜、侯長坤:《全球南方與安全社群——對理論的去殖民化反思》,第26頁。
[53] Jeremy Garlick, “Beyond Central Asia: The Ever-Expanding Influence of the Shanghai Cooperation Organization,” EuroHub4Sino Policy Paper, February 2025, p. 3, https://eh4sweb. blob.core.windows.net/vitrin/files%2FBeyondCentralAsia.pdf.
[54] 相關政策依據可參見《上海合作組織成員國元首理事會比什凱克宣言》,中國政府網,2019年6月15日,https://www.gov.cn/xinwen/2019-06/15/content_5400427.htm;《上海合作組織成員國元首理事會關于數字經濟領域合作的聲明》,上海合作組織秘書處網站,2020年11月10日,https://chn.sectsco.org/files/689776/689776;《上海合作組織成員國元首理事會關于加強科技創新領域合作的聲明》,上海合作組織秘書處網站,2021年9月18日,https://chn.sectsco.org/20210918/780047.html。
[55] 《上合秘書長:上合組織正在審議6份觀察員國申請和8份對話伙伴國申請》,俄羅斯衛星通訊社,2025年1月3日,https://sputniknews.cn/amp/20250103/1063479130.html。
[56] 彭昕:《制度功能的多重性與上海合作組織擴員》,《外交評論》2024年第2期,第144頁。
[57] 陳小鼎、羅潤:《俄烏沖突背景下上合組織區域經濟合作——新形勢與新思路》,《國際展望》2023年第3期,第143頁。
[58] 《上海合作組織成員國元首理事會關于維護國際能源安全的聲明》,中國政府網,2022年9月17日,https://www.gov.cn/xinwen/2022-09/17/content_5710378.htm;《上海合作組織成員國元首理事會關于維護國際糧食安全的聲明》,中國政府網,2022年9月17日,https://www.gov.cn/xinwen/2022-09/17/content_5710380.htm;《上海合作組織成員國元首理事會關于維護供應鏈安全穩定多元化的聲明》,中國政府網,2022年9月17日,https://www.gov.cn/xinwen/2022-09/17/content_5710379.htm。
[59] 《“上海合作組織”成立宣言》,中國外交部網站,2001年6月22日,https://www.mfa.gov.cn/web/gjhdq_676201/gjhdqzz_681964/lhg_683094/zywj_683106/200106/t20010622_9388568.shtml。
[60] 《上海合作組織憲章》,上海合作組織秘書處網站,2002年6月15日,https://chn.sectsco.org/20020615/43899.html。
[61] 《上海合作組織與其他國際組織及國家相互關系臨時方案》,上海合作組織秘書處網站,2002年11月23日,https://chn.sectsco.org/20021123/43813.html。
[62] 《上海合作組織對話伙伴條例》,上海合作組織秘書處網站,2002年5月25日,https://chn.sectsco.org/20080828/45668.html。
[63] 《上海合作組織至2025年發展戰略》,上海合作組織秘書處網站,2015年7月10日,https://chn.sectsco.org/files/252709/252709。
[64] 肖斌:《上海合作組織》,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9年版,第259—260頁。
[65] 2015年中俄兩國總理會晤并簽署聯合公報,“雙方認為上海合作組織是實現絲綢之路經濟帶建設與歐亞經濟聯盟建設對接的最有效平臺,愿同其他國家一道,最大限度利用上海合作組織的現有發展潛力”。上合的“對接平臺”定位的相關政策依據,可參見《中俄總理第二十次定期會晤聯合公報》,人民網,2015年12月18日,http://world.people.com.cn/n1/ 2015/1218/c1002-27946401.html。
[66] 楊潔篪:《深化互信、加強對接,共建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新華網,2015年3月29日,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15-03/29/c_127632752.htm。
[67] 《中華人民共和國與俄羅斯聯邦關于絲綢之路經濟帶建設和歐亞經濟聯盟建設對接合作的聯合聲明》,中國政府網,2015年5月9日,http://www.gov.cn/xinwen/2015-05/09/ content_2859384.htm。
[68] 劉華芹:《開啟上海合作組織區域經濟合作新征程》,《歐亞經濟》2025年第1期,第13—14頁。
[69] 雷建鋒:《歐亞地區秩序的“漂流”與重塑》,《外交評論》2024年第6期,第129—15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