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長卷,我們能看到劉禹錫和黃庭堅在精神品格上的一脈相承, 這種百折不撓、不改初心的精神綿延千年,從未消失。

在文學史上,黃庭堅與蘇東坡并稱“蘇黃”。在書法史上,他又與蘇東坡、米芾、蔡襄并稱“宋四家”,存世書法作品約有120件,浙江省寧波市天一閣博物院收藏的草書《劉禹錫竹枝詞九首》絹本長卷,就是他的代表作。
竹枝詞原是巴渝一帶的民歌,又稱竹枝、竹枝曲、竹枝歌等,唱的時候,以鼓、笛伴奏,聲調婉轉動人,內容以歌詠地方風土、男女相思和思鄉之情為主。唐朝時期,詩人劉禹錫首次將這種民間歌謠轉化為詩歌體裁。此后,白居易、杜牧、蘇軾等文人均有仿作,進一步推動了這種文學形式的發展。
黃庭堅對竹枝詞有特殊嗜好。據文獻記載,他不僅先后創作過四組竹枝詞,還特別喜歡劉禹錫的竹枝詞九首。他在《跋劉夢得竹枝詞》中,就對劉禹錫的竹枝詞給予高度評價:“劉夢得竹枝九章,詞意高妙,元和間誠可以獨步。道風俗而不俚,追古昔而不愧,比之杜子美《夔州歌》,所謂同工而異曲也。昔東坡嘗聞余詠第一篇,嘆曰‘此奔軼絕塵,不可追也’。”
劉禹錫一生三次被貶,黃庭堅的經歷與之相似,也曾多次遭遇人生挫折。或許是知音相惜,黃庭堅一生最喜歡書寫劉禹錫的詩詞,天一閣博物院所藏的草書《劉禹錫竹枝詞九首》卷就是其中之一。
此卷最早是由寓居浙江寧波的大收藏家朱贊卿先生所藏,1979年朱贊卿將其捐贈給天一閣。全卷長182.1厘米,寬30厘米,共283字,用筆流暢,奔放雄健,如龍蛇奔騰之勢,卷中破損殘缺難以辨認者有37字。卷引首是明末清初書法家閔聲書寫的隸書“墨酣筆舞”,款署“八十三翁閔聲仿蔡中郎筆”,卷后有浙江著名書畫家徐邦達和沙孟海的鑒跋,以及陳從周的觀款。
據專家考證,這件作品是黃庭堅晚年所作。通常來說,用毛筆在絹本上寫草書并非易事,而此卷字徑相對黃庭堅的紙本作品而言,普遍偏小,筆畫也不夠流暢,有些字甚至有點草率,卷中幾乎每一行字都沿著中軸線進行程度不等地左右擺動,在筆畫處理上有點像草稿。所以有專家推測,黃庭堅書寫此卷時,可能使用的是一支劣筆——黃庭堅晚年生活窘困,有時只能用最便宜的雞毛筆來書寫,這種雞毛筆后來因黃庭堅的使用聲名鵲起,世人稱之為“山谷雞毛筆”。

維安登城堡是盧森堡現存規模最大的中世紀城堡之一,于11世紀在羅馬要塞遺址之上建造而成,現內部設博物館展示歷史文物,并兼具盧森堡國家元首接待外賓的功能。
在盧森堡大公國東北部,一座氣勢恢宏的石砌城堡仿佛自山巖中生長而出,巍然屹立于烏爾河谷陡峭的山脊之上,這便是維安登城堡。
維安登城堡的歷史可追溯到公元11世紀,最初是羅馬帝國時期的軍事要塞,后來維安登伯爵家族在此基礎上建造了城堡。13至15世紀,城堡兩度易主,先后被盧森堡伯爵和拿騷家族所有,成為當時歐洲重要的權力中心。
這座城堡堪稱中世紀防御工事的經典范例。它盤踞于海拔約310米的嶙峋山脊,腳下是如絲帶般蜿蜒流淌的烏爾河。城堡扼守烏爾河谷的咽喉要道,視野極其開闊,深邃的河谷與茂密的山林構成一道道難以逾越的屏障。
從遠處眺望,維安登城堡宛如一件由時光精心雕琢的龐大石雕藝術品,近90米長的宏偉外墻是其最震撼的立面,8 座形態各異的防御塔樓錯落有致地刺向天際,勾勒出極具力量感的天際線。
穿過厚重的大門步入城堡,核心的宮殿建筑群是精華所在。建于12世紀末的小教堂,以簡樸肅穆的羅馬式風格令人心生寧靜,與之相鄰的騎士廳,則顯得宏偉寬敞。裝飾最華美的無疑是宴會廳,精美的晚期哥特式網狀拱頂與高大的彩繪玻璃窗,將光線渲染得如同圣詩般輝煌。曾經,這里是伯爵舉行盛宴與宮廷慶典的尊貴之所。此外,下層堅固的儲藏室、守衛室以及上層伯爵家族的起居空間,細致還原了中世紀貴族生活的日常圖景,陳列的家具、掛毯、武器和盔甲等文物,讓歷史觸手可及。
維安登城堡的基石銘刻著權力興衰。它的黃金年代,屬于15世紀拿騷家族擁有的時期。當時,拿騷家族大規模擴建城堡,使其成為歐洲重要的權力中心。但后來,隨著拿騷家族重心轉向荷蘭,城堡逐漸衰落。18世紀,因為火災和地震,城堡嚴重受損,在歲月中慢慢沉寂。直到19 世紀,城堡終于迎來特殊的“喚醒者”——維克多·雨果。
1851年12月,因為反對拿破侖三世政變而流亡的雨果,短暫旅居維安登。那時候,他傾注20 年心血、描繪社會苦難和救贖的巨著《悲慘世界》尚未定稿。在流亡時光里,宏偉蒼涼的維安登城堡深深震撼了他。他多次徒步登臨,細致觀察,并繪制了多幅素描作品。雨果不僅是這座城堡的欣賞者,更是最早的保護者、倡導者。他不斷呼吁社會對這處珍貴遺跡進行保護,他的贊譽與關注,為這座建筑注入了新的生命,使其重新進入歐洲文化界的視野。
1977年,維安登城堡收歸盧森堡大公國所有,政府啟動了系統性的修復工程,最終,這座飽經歲月洗禮的城堡重煥光彩,并作為博物館向世界敞開懷抱。

廣州話專指在廣州通行的粵語,是粵語的代表方言。即便是香港的粵方言,也與廣州話非常接近。
廣州話里有許多富有特色的動詞,比如睇(看),諗(想),閂(關)等。而本文說到的“埋”,是廣州話里使用非常普遍的動詞。這個字在廣州話里的使用頻率之高,組詞能力之強,令人咋舌。
普通話里的“埋”,大抵只有埋葬這一含義,但是在廣州話里,“埋”的意思有多種。其中一個意思是靠攏、接近,比如“埋位”就是“入座”,“行埋一邊”則是“靠邊站”的意思。據說,以前廣州公共汽車報站時,要說一句“車埋站,請注意安全”,提醒乘客注意車即將靠近站臺。后來,人們從這個意思引申出別的含義。比如描述兩方發生沖突時的樣子,可以說“埋牙”。這個詞非常形象,讓人聯想到猛獸交鋒時用彼此的利齒靠近對方以示威懾的樣子。此外,廣州話里的“埋”還有匯集的含義,傷口愈合叫“埋口”,扎堆叫“埋堆”。
不過,上面說到的這些帶“埋”的詞匯,基本只是通行于廣州話及附近的粵方言里,論起知名度,遠遠不能與“埋單”相提并論。
廣州話里的“埋單”就是結賬的意思。關于這個詞的起源,主要有兩種說法。一說來源于香港,在香港的粵方言中,稱結賬、核算賬目為“埋數”,以前香港的服務員在結帳時會把帳單放在托盤里,上面蓋一條方巾,送到顧客面前,等顧客揭開方巾看到賬單,就知道應付的金額,這種方式便被稱為“埋單”。另一種說法是,舊時廣東茶樓里,點心使用不同顏色的碟子盛裝,用顏色區別價錢,當客人用餐完畢,服務生會先將代表不同價格的碟子歸類疊放好(粵方言里將收拾整理叫做“執埋”),然后算出消費總金額,用筆寫在專用單據上(即開單),執埋與開單組合,就成了“埋單”。這兩種說法到底哪種更為準確,目前尚無定論,但廣州人日常消費時使用“埋單”一詞,卻是毫無疑問的。
上世紀九十年代,“埋單”與其他一些廣州方言詞匯(比如“的士”)一起,通過大眾媒體進入全國人民的視野。只是“埋單”的原意到底比較冷僻,除了粵方言區之外,大多數地方的人不知所云。恰好“埋單”與普通話的“買單”發音近似,而“買單”很容易讓人想到是買下賬單即付賬的意思,于是“埋單”一詞便逐漸演變成“買單”。

史家胡同隱于鬧市,如一位洗盡鉛華的長者,承載著京城數百年的人間煙火與綿延文脈。
在北京城的心臟地帶,靜臥著一條聲名遐邇的胡同——史家胡同。胡同呈東西走向,東起朝內南小街,西抵東四南大街,全長700余米。史家胡同的歷史,可追溯到元代,從元大都平面圖中,可以清楚發現它的身影。700 多年來,這條胡同如一條無聲流淌的時光之河,默默浸潤著京華煙云。
關于史家胡同名字的來歷,說法不一。有人說,明末抗清英雄史可法曾居住在這一帶,故而得名;也有人說,是因為胡同里住過姓史的名門望族。無論哪種說法,都給這條胡同增添了一份沉甸甸的歷史質感。
步入胡同,窄長的巷子兩側,青磚灰瓦的屋宇連綿相接,排得規規整整。腳下是磨得光滑的青石板路,頭頂是兩側屋檐勾勒出的一線天光。典型的宅門大多面南而開,嚴絲合縫的磚墻、敦實的屋基、微微翹起的檐角,每一處細節都顯露出老匠人的嚴謹手藝。巷子里,常有老槐樹虬勁的枝椏越過墻頭,投下斑駁的樹影。春天,也許能瞥見院墻里探出的幾枝海棠或石榴花;秋日,熟透的果實偶爾會掉落地上。漫步其間,時光仿佛凝固,一切都散發著歷史的氣息。
史家胡同的靈魂,在于蜿蜒不息的人文故事。晚清民國時期,這條安靜的巷弄曾是北京新思潮的重要碼頭,其中赫赫有名的史家小學,根脈可以追溯到清末專為宗室子弟設立的“左翼宗學”,后來華麗轉身為“京師女子師范學堂”。這所學堂意義非凡,它是中國近代女子教育與師范教育的搖籃,無數追求新知的女性和未來的教育家曾在此求學,冰心先生等文化名人也曾在此執教。
胡同深處的24號院,曾是民國才女凌叔華的舊居。這座宅院是凌叔華出嫁時父親送給她的嫁妝,被稱為“小姐的大書房”。這不是尋常閨閣,而是當時北平最有名的文化客廳之一。大學者辜鴻銘、陳寅恪,畫壇巨匠齊白石,乃至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泰戈爾在訪華時,都曾是這里的座上賓。中外文化巨擘在此談文論藝,思想碰撞的火花至今仍縈繞在梁椽之間,賦予這座小院獨一無二的光彩。
至于胡同里的其他身影,如人民藝術家老舍先生,雖然僅在51號院短暫居住過,但胡同里地道的北京生活氣息,想必也默默浸潤過他的筆端,滋養了他對北京城與北京人的深刻洞察。
這些故事層層累積,令史家胡同的一磚一瓦都沉淀著往事的印痕,成為北京城一段鮮活的文化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