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D923.4;TP393 DOI:10.12339/j. issn.1673-8578.2025.05.036
Comparison of the Definition of Data Intellectual Property,Normative Expression and Word Analysis// WU Shixin
Abstract:Interaofthedigitaleconomy,thereisasignificanttensiobetweenthemergenceofalargenumbrof technologicalachievementsandteeistinglegalprotetionsystem.Asaband-newintiativeoftepropetyightssstem,dataitelecualpoperty rightsaimtoflltexistigasinitelltualprotyproeionSceitsitrodution,thasevdattntionndprootioin manyprovinesnditis.Hwever,tedefiitionofdataintelltualpropertyrightsisotuifdatpresentandtherearedierecs inthetargetofdataintellctualpropertyrights,suchas“dataordatasets,”whethertheratingelementsshould include“algorithicallyprocessd,commerialluabledio-publicate.”Ihisgad,asdnegialintentionofted comparingthediferentconotationsofwords,dataintelectualproperyightscanbedefinedas:“Therightofterigtholdertothe datasetobtainedinacordancewithlawsandregulations,foredaccordingtocetainrules,ndhavigpracticalvalueandinteltal propertyatrbute.”Atteseidtvodeetioofataintelalpropetyghtsitisessystish similarwordssuchs“datapoperghtsigitalintelalpropeghtsnddataintellalpropertyhts”inprctioa toachieve the desired understanding of data intellectual propertyrights.
Keywords: data intellectual property ;definition comparison;desirable expression ; word analysis
0 引言
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知識產權強國建設綱要(2021—2035年)》強調要研究構建數據知識產權保護規則,在有關政策的支持引導下,國家知識產權局先后于北京市、天津市、江蘇省、浙江省等17個行政區劃開展試點工作。然而,鑒于數據知識產權尚處于摸索階段,各省市的不同術語定義正阻礙數據基礎制度的統一構建以及數據資源的開放利用,同時與數據知識產權一并涌現的新興名詞如“數據產權”“數字知識產權”亦使市場主體產生認知混亂,甚至存有一種解讀傾向,認為數據知識產權只是傳統知識產權的“數字化轉型”,由此忽視了數據知識產權作為一項新型權利制度的特殊性。鑒于此,對數據知識產權加以定義比較與語詞辨析已然成為制度設計成功的關鍵所在。其中,對于定義的比較須立足實證,通過對比各省市的文本規范,分析不同定義下的語詞優劣,方能探尋出數據知識產權的應然表達;語詞辨析則須結合制度目的,避免語詞泛化削弱數據知識產權制度的公信力、執行力。
1數據知識產權的定義比較
1. 1 數據知識產權定義不一的實證探尋
“數據知識產權”在我國現行法律體系中尚無明確定義,該名詞的提出更多源于國家數字政策的推動。實踐中,各地方以試行規定對“數據知識產權”做出有益探索,通過整理與比較17個省市的術語定義,可以發現各省市在定義中普遍提及“依法依規獲取”“經一定規則處理”“具有智力成果屬性”等關鍵詞,但主要分歧則在于:其一,數據知識產權的指向對象,有“數據集合”與“數據”兩種不同表述,對于二者應做何種區分,關系著數據知識產權保護客體的界定這一關鍵命題;其二,部分省市對數據知識產權的定義除包含“經一定規則處理”還加人“經算法處理”的表述,2025年在數字中國建設峰會上國家知識產權局甚至做出了“主要形態是算法”的表述1,對此,是否應在定義之中納入“算法”要素值得審思;其三,對于數據知識產權,大多省市采取“具有實用價值”的表述,但同樣有采取“具有商業價值、市場價值”的表述,不同的表述影響著后續權利登記的審核標準,因此亦須斟酌;其四,部分省市額外要求數據知識產權的指向對象應處于“非公開”狀態,但這可能不當限縮了數據知識產權的保護范圍,因此有必要對其加以理論澄清。
1.2 數據知識產權定義不一的焦點分析
1.2.1 數據知識產權的指向對象應為“數據集合”
針對數據與數據集合的區分,國家數據局對于數據做出了專有名詞解釋,即指任何以電子或其他方式對信息的記錄,數據在不同視角下被稱為原始數據數字要素等[2]??梢?,數據作為一種符號層的信息,其涵蓋范圍寬廣,若籠統以“數據”概念作為數據知識產權的指向對象,則諸如原始數據、數字產品等亦有可能被囊括其中,但原始數據是指初次產生的、未經加工處理的數據,其并未體現出人類的智慧投人與價值附加,因而絕非數據知識產權所欲保護的對象;而數據產品指可滿足特定需求的數據加工品,如軟件接口、模型算法等,此類產品已由傳統專利權、著作權加以保護,將之再納入數據知識產權,不免造成產權制度之間的疊床架屋。反觀數據集合,通常指的是對數據進行分類、清洗、整理、加工后最終形成的數據匯集[3]。相比于“成品”的數據產品,其更像是數據資源匯集而成的“半成品”[4],由于當前缺乏對此類半成品的專門法律規范,因而將其作為數據知識產權的真正客體,更符合制度設立的初衷。
1.2.2 數據知識產權的定義無須強調“算法”要素
部分省市及國家知識產權局格外凸顯“算法”要素的做法,實則限縮了數據知識產權的保護范疇。數據集合之所以要受保護,其核心在于其經數據匯集具備了一定的功能性,能為市場營銷、產品創新提供獨立價值。但這一功能性并非只有“算法”這一表現形態,其既可以是基于推薦算法生成的用戶畫像,也可以是人工標注的醫學病例庫,只要是體現了智力成果,形成了具有規則性的數據資源集合,便具有受數據知識產權保護的正當性。因此,為避免保護范疇狹隘、術語定義重復冗長,采用多數省市強調的“經一定規則處理”即可,畢竟“一定規則”自然囊括了“算法規則”,對此無須分外強調。
1.2.3 數據知識產權的定義宜采用“實用價值”表述
針對數據知識產權的價值描述,存在實用價值、商業價值、市場價值等不同表述。但應注意“商業價值、市場價值\"隨數據應用場景、行業需求而變化,具有較大的不可預測性,因此若將之納人定義之中,則登記機構在審核數據集合時不免受限于標準空白而難以做出準確判斷,甚至可能因審核人員缺乏商業判斷能力而發生拒絕申請的情形,最終影響數據知識產權的保護效果。與之不同的是,實用價值強調數據集合的可用性,至于其商業價值或市場價值的高低、有無,則不在重點關注范疇,這也更貼合于數據知識產權保護智力成果的初衷,如傳統知識產權同樣會保護新穎發明,即便該發明尚未進入市場并衍生出相應商業價值。
1.2.4 數據知識產權的定義無須包括“非公開狀態”
部分省市要求數據集合應處于“非公開狀態”,但這一做法非但無法起到保護數據集合的作用,反而將引起不同制度間的適用沖突。具言之,一方面數據知識產權登記旨在通過登記實現數據權益保護,而登記的保護效力來源于公示公信,若處于非公開狀態,公眾便無從獲悉數據集合的其體內容,此時即便造成侵權,也不具有法律的可苛責性;另一方面對于非公開的數據集合,其實運用商業秘密保護制度更為妥帖,這既兼顧了保密性,也能使之獲得必要保障[5]。若數據知識產權保護僅限于非公開數據集合,反而可能造成保護制度的交叉重疊,平添立法成本,因此“非公開狀態”不宜成為定義的構成要素。
2 數據知識產權的應然表達
2.1 數據知識產權的指向對象與評價要素
數據知識產權的定義由指向對象與評價要素共同組成,指向對象初步對數據知識產權的保護客體加以圈定,隨后評價要素針對該客體加以再度限縮,使之符合法律保護的正當要求。具言之,在指向對象方面,數據知識產權的保護客體應限定為數據集合,因為數據的概念過于寬泛,如原始數據便無保護之必要,而數據產品已有現成法律制度加以保護。在評級要素方面,須包含以下三點:其一,須依法依規獲取,這是數據知識產權受到法律保護的首要前提,若其來源非法,那么即便具有一定價值,也將因程序的不正當性而受到國家意志的否定性評價;其二,須經一定規則處理,但無須強調算法要素,這一評價要素主要體現的是權利人對數據集合的形成付出了必要的智力勞動,依據洛克勞動價值理論,勞動的付出是財產獲保護的正當依據,無付出無收獲亦符合產權激勵機制;其三,須具有實用價值與智力成果屬性,智力成果屬性是“數據知識產權”創設的基本落腳點,無須贅述,至于實用價值的存在則屬于產權保護的必要條件,畢竟對于無用資產的保護只會造成制度空轉與成本擠占。綜上,數據知識產權可被定義為:權利主體對于依法依規獲取的、經一定規則形成的、具有實用價值和智力成果屬性的數據集合所享有的權利。
2.2 數據知識產權應然表達下的實踐應用
數據知識產權的保護依賴于權利登記,登記人員需要依照數據知識產權的定義對申請材料加以審核,為此需要進一步明確其審核標準。在數據集合方面,應當著重分析其是否是實際應用中可被處理、分析與使用的數據單元;在評價要素方面,針對來源合法性,為避免對登記人員造成不當負擔,可遵循“誰申請、誰承諾,誰負責”的原則,由申請人自行提供來源合法合規的證明材料并予以承諾;針對一定規則處理,登記人員可對申報客體的數據結構、更新頻率、算法模型加以評析,若各數據要素之間存在規范化處理,則符合“經一定規則處理”這一要件;針對實用價值與智力成果屬性,登記人員應著重審核申報客體是否實現了從原始數據到衍生數據的實質跨越,如數據結構能夠與可能的應用場景相契合、數據更新頻率能夠與實際的使用操作相匹配,則可以證明申報客體具備實用價值與智力成果屬性。
3數據知識產權的語詞辨析
數字經濟背景下數字語詞的爆發性增長正嚴重破壞數據知識產權的實質內涵,這不僅會引發術語的實踐誤用,而且可能造成制度功能的定位偏離與權益邊界的泛化瓦解,因此有必要對現存的主要認知誤區加以辨析,以使數據知識產權制度復歸本位。
3.1 數據知識產權與“數據產權”的辨析
近年來,圍繞數據產權與數據知識產權兩大命題,學界及實務界開展了廣泛研究,有反對觀點認為數據知識產權制度僅是數據產權制度下的又一分類,在有數據產權的前提下,無須另設數據知識產權。但這實屬誤讀,二者實際具有不同的側重點。對數據產權,目前雖無明確定義,但針對其具體內容,《數據二十條》以“三權分置”的制度框架進行了基本描述,可以基本定義為“是對數據資源持有權、使用權、經營權等權利的歸屬界定”。亦有學者對“三權分置”下的三權進行更為入微的探析,并將數據產權更詳盡地界定為“是對數據資源控制、使用、收益、訪問、復制等權益的確認”[6] 。由此可見,數據產權主要解決的是數據資源在市場流通與交易領域的合法性問題,其與市場機制緊密關聯,而反觀數據知識產權,其更強調如何在知識產權領域保護數據,著力點在于對數據集合的創新性成果保護。從法律涵攝的效果來看,一項具體的數據集合或數據產品,存在著受物權歸屬保護,受專利權、著作權保護等多角度適用結論,因此,對數據知識產權與數據產權不應做簡單割裂,也不應將之視為種屬關系,二者須協調適用,方能夠構建完整的數據權益保護譜系。
3.2 數據知識產權與“數字知識產權”的辨析
數據知識產權與數字知識產權的替代使用在實踐中亦有出現,但應注意數字知識產權實屬一項泛化框架,其主要指向數字背景下所創作、傳播并受知識產權保護的客體,例如利用電影CG技術所創作的動態圖像,其本質仍然屬于數字化背景下傳統知識產權的延伸與拓展,并無創設新興權利加以保護的必要。顯然,若將數據知識產權與數字知識產權混同看待,便忽視了二者在保護客體、權利內容、制度目的方面的根本差異,將造成數據知識產權制度獨有特性的流失。
3.3 數據知識產權與“數據的知識產權”辨析
實務中的另一認知誤區在于:將數據知識產權望文生義地理解為“數據的知識產權”,這種“數據 + 知識產權”的拆分理解將造成“數據知識產權”的語詞泛化。在此理解下,某技術成果只要涉及數據要素的加人,包含數據處理環節,形成數據化的表達,便可獲得數據知識產權制度的保護,如算法、語言模型即可統一納人保護范疇。顯然,這一做法違反了“特定權利一特定保護”制度的創設邏輯,如算法、語言模型在傳統知識產權的框架下已然能夠獲得必要保護,若將之納入新型權利框架,無疑會造成制度重疊與成本冗余。更為重要的是,這一寬泛理解無法準確凸顯對數據集合的專門保護,最終可能導致制度目的落空。因此,應警惕“數據的知識產權\"這一簡單理解,避免將數據知識產權降格為傳統知識產權的數字化延伸,數據知識產權當屬一項專門的制度保護工具。
4結語
明確數據知識產權的定義不僅關乎術語的專業表達,更與權利審核登記的實踐應用息息相關。基于對各省市政策文本的比較分析,在數據知識產權指向對象方面,應當摒棄泛化的“數據”客體,精準定位于尚未獲得充分保護的“數據集合”;在評價要素方面,“經過一定規則處理”的表述足以涵蓋“基于算法規則的處理”,且“具有實用價值”的語詞表達比“具有商業價值、市場價值”更為契合智力成果保護的本質屬性,而“處于非公開狀態”的附加要求則與制度目的相沖突,不宜采用。同時,為了明確數據知識產權的獨有價值,應當避免其與“數據產權、數字知識產權、數據的知識產權”等語詞的混淆使用。數據知識產權作為一項新興權利客體,其具體內涵與權利邊界須結合實踐探索、制度演進而動態更新,這既需要關注當下的產權保護需求,也要注意與既定法律制度的協同并進。
參考文獻
[1]李楊芳.與數字時代偕行深化知識產權制度改革[N].中國知識產權報,2025-05-14(3).
[2]國家數據局.數據領域常用名詞解釋(第一批)[EB/OL].(2024-12-30)[2025-06-07].https://www.nda.gov. cn/sjj/zwgk/zcfb/1230/20241230160715745237413_pc.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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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姚佳.數據產權與數據知識產權之辨[J].上海政法學院學報,2025,40(1):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