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人坨子,顧名思義,像人一樣形狀的坨子。正面看像英勇的衛士,守衛在黃海;側面看像奔跑中的青年,是大海的驕子。坨子頂部蔥郁的樹木,像青年的滿頭濃發;冬天時,樹木瘦身,又像理發后的青年,朝氣蓬勃。每當漁船出海歸來,遠遠望見形人坨子,就望見了家鄉——遼寧莊河石城島。
形人坨子,是遼東半島黃海北部石城列島中一個無人居住的獨島,海拔不足50米,退潮時,人們可以到它的附近趕海,撿刺參、海螺,打海蠣子,釣各種各樣的魚。也可以到它南面天然的海蝕溶洞中歇腳,看海,觀潮水拍岸,聽濤聲起伏。當然,聽潮水拍岸聲越來越大,看腳下潮水越來越近時,就得快些起身,在潮水上來前必須走出去。貪戀美景與沉迷想象,都會要命。
可是,形人坨子周圍,讓人觀看和想象的島嶼、坨子、礁石、明礁、暗礁、沙灘、石林真是迷人。有響島,站上去“咚咚”跺幾腳,有響鼓的回音,又像嘹亮的漁家號子;壽龍島,傳說是東海龍王敖廣三祖父督查四海時,游到石城列島,被美景吸引,在此休憩。島上百歲以上居民有好幾位,身體健朗,依舊修船打漁;青魚坨子,是青魚成群的地方;鳘子礁,同樣是鳘子魚成群的地方;大里面礁,就是石城列島的邊塞礁;金蟾灣浴場,在石城島三勝村小蛤蟆溝屯,兩尊酷似金蟾的礁石守衛在沙灘上,沙細柔軟。
石城列島海上,是一個大盆景,如“大象吸水”“神龜探海”“將軍”“歸帆”“神鷹”等。還有一片奇特的石林,走進石林,讓你肅然起敬。億萬年的沉淀,使它們形態各異,像千軍萬馬,像虎狼之師,鎮守在黃海。
在這片石林,人類到來以后,為了生存,下海上岸,年復一年,如此往復。它看著人們收獲時的喜悅、失敗時的悲傷。久而久之,這些眼睛中,駐進了生靈,似眼睛中的“睛”,每個穴窟中靜置一只香螺。它們一動不動地趴在穴窟中,一春一秋,或就是一生一世,穴窟中有亙古的苔蘚伴著它們。
形人坨子附近的海面上,每當春夏風和日麗的時候,東風吹過來,經常有陣陣霧氣在島嶼間流瀉飄逸,這種霧氣流體扁平,附在海面上隨風而動,人們叫“平流霧”。霧流濃時,如瀑布飛傾;霧流淡時,似抽絲牽縷。霧流繞島纏山,彌海填灣。遠處島嶼浮沉無常,近處村落時隱時現。平流霧高度一般在百米左右,霧流之上,常是晴空萬里,霧在陽光的照射下,潔白如雪,恰似銀河落海上。海在霧中埋,霧在海上流,天海連成一片,霧海融為一體。當風力較大時,平流霧在海上直來直去,好似萬馬奔騰,勢不可當。若置身石城島山峰,俯視流霧,大有踏浪蹬濤、駕霧騰云之感。
在星月朦朧的夜晚,每當艦船破浪前進,船頭便“海火”四濺,船尾便拖著一把“大掃帚”,形成一定長度光的行跡;每當輕浪拍打巖岸、礁石,岸巖礁在浪的撞擊中,頓時暴起一把把“火傘”,隨即落下一陣陣“火雨”,組成一個個“火圈”。由于礁石大小形狀及遠近距離不同,生成的“海火”形態各異,那光環、光雨、光色、光斑,此生彼滅,交替顯現,令人目不暇接。有趣的是,當你走進“海火”,去捧海水或是用腳涉入水中,手足會沾滿了“海火”,難以抖掉,并且越洗越生火。這叫石城島的“海發光”。夏季這種現象偏多,春秋時更容易看見。
每年除夕,吃過餃子,放過鞭炮,石城島的大人孩子都要相擁著去觀看“珠子拜年”。石城島東南至西南海面上,會縹縹緲緲地出現一片由朦朧漸至清晰的珠光,大者如碗,小者如豆,赤橙黃綠,光彩斑斕,飄飄悠悠,上下浮動,形成一條綿延數里的五彩光帶。老人講,哪一年的珠光又大又多,哪一年的年景就格外地好。也有人說,這是“龍兵過”,它們成群結隊在海上遨游,泛起五顏六色的浪花,宛如燃放的煙花,給海島人帶來“年”的快樂、“年”的祝福。
被叫了上百年的形人坨子,漸漸地變成一個白色的坨子。遠遠望去,一個通體白顏色坨子立在海中,側看依然是奔跑的姿勢。形人坨子面積僅0.03平方公里,地貌陡峭,怪石嶙峋,山坳與坑洼錯落有致。周邊的淺海區域,因莊河、英那河等淡水的潺潺注入,微生物孳繁,因而,它成為黑臉琵鷺覓食的理想王國。
30年前,有7只黑臉琵鷺如同迷失方向后終于找到歸途的游子,首次出現在石城島的形人坨子上。它們在這里筑起了屬于自己的家園,開始了生命的繁衍。石城島的居民仿佛一夜之間成為黑臉琵鷺的守護天使,禁止任何人靠近形人坨子,確保黑臉琵鷺在繁殖期內不受絲毫干擾。在石城島居民和眾多保護者多年如一日的努力下,黑臉琵鷺的數量從最初的7只穩步增長到2025年的400多只,創下了種群增長的輝煌紀錄。
黑臉琵鷺的遷徙之路,宛如一條無形的絲帶,將海峽兩岸緊密地連接在一起。每年4月,它們如同忠誠的旅行者,從臺灣的越冬地臺南市曾文溪口振翅高飛,跨越1200余公里的漫漫路途,抵達石城島形人坨子進行繁殖,到9月底,它們又攜家帶口,踏上歸巢之旅,返回臺灣。這一遷徙過程,不僅是它們生命的輪回,更是海峽兩岸生態交流的生動見證。
未來,矚目形人坨子,看黑臉琵鷺在海峽兩岸自由翱翔,使海峽兩岸的生態紐帶更加牢固,這份跨越海峽的生命之約會永遠延續下去。
(作者系莊河市作家協會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