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以筆者創作的水彩作品《音樂會》為案例,詳細梳理從生活體驗到藝術表達的創作過程,深入探討水彩畫語言在當代語境中的創新潛力。本文聚焦《音樂會》的創作實踐,通過“立意—構思—技法—提煉”的完整流程,展示如何將交響樂的聽覺韻律轉化為視覺語言,并將中國傳統繪畫的意象性與西方現代主義的形式構成相結合,進而創造出獨特的藝術表達方式。在創作過程中,筆者突破了將傳統水彩畫視為“小畫種”的固有認知,嘗試使用粗砂石膠、鐵粉、丙烯等綜合材料與水性媒介結合,探索肌理與筆觸的不同變化;同時,通過色塊提煉、光影重構和平面化圖形設計,將音樂會的動態瞬間凝練成具有強烈節奏感的視覺交響。本文不僅揭示了藝術創作中生活、情感、技法之間的辯證關系,還以劉壽祥的藝術理論為出發點,強調了繪畫的本質——對客觀物象的主觀重構與精神升華,為當代水彩畫的觀念拓展與語言革新提供了具有實踐意義的探索。
塑了信息傳播的方式,還推動了群體視覺敏感度的提升,使得高飽和度的色彩配置和強烈的視覺張力結構成為當代藝術傳播的有效語法。其三,在關于創作本體論的探討中,特別強調情感坐標系、符號編碼系統與意義生成機制之間的辯證關系。創作者要在明確思想核心和情感基調的前提下,借助符號系統的時代性,提升藝術表達在不同媒介之間的表現力。這種理論框架為我們理解傳統繪畫理念在數字時代的演變,提供了新的認知方式。
筆者在 2022 年創作的作品《音樂會》中印證了該理論框架。該作品源于筆者在音樂會現場的震撼體驗,通過水彩媒介特有的流動性,將聽覺通感轉化為視覺韻律。筆者在創作過程中通過觀察記錄,將音樂廳內的光影躍動、肢體共振等瞬間定格在速寫本上,經思維淬煉后升華為對生命的思考。畫面中既保留了具象的肢體動態輪廓,又通過抽象色塊的交響式碰撞,建構起超越物理現實的共情場域。這種基于生活體驗的符號轉譯,使日常經驗升華為具有穿透力的藝術語言,在數字時代延續了繪畫的價值(見圖1)。
一、立意為象:《音樂會》創作的理論框架
(一)創作模型建構
繪畫創作的本質可歸結為“立意為象”的理論模型,該體系包含三個互文性的認知維度:其一,在構思體系層面,創作者要完成從情感意象到視覺符號系統的意象性轉換,其創作路徑表現為從具象再現到抽象表現的過程。其二,互聯網技術催生的“讀圖范式”不僅重
(二)創作實踐三階段
1. 選材階段
這幅作品的創作靈感源于 2020 年 12 月 31日烏克蘭國家交響樂團在琴臺音樂廳舉辦的盛大的新年音樂會。身處這座臨江的藝術圣殿,交響樂的宏偉聲浪在筆者心中激蕩出無數幻想,弦樂器如絲緞般流暢的旋律、銅管樂器的震撼轟鳴以及指揮家在聚光燈下揮舞的指揮棒劃出的金色弧線,瞬間點燃了筆者內心深處最原始的繪畫激情。這種將聽覺感受轉化為視覺藝術的強烈愿望,驅使筆者捕捉這場光影交錯的藝術盛宴的華彩樂章。
圖 1 《音樂會》 紙本水彩 80cm×120cm

這次藝術實踐驗證了筆者的創作理念:當生活體驗與藝術表現相互融合,日常的感悟便能升華為充滿活力的創作主題。那些跳動的音符在畫布上凝固成永恒的視覺和弦,音樂廳穹頂下回蕩的掌聲,化作顏料管中蓄勢待發的璀璨色彩。
2. 圖形轉譯策略
圖形轉譯是構思過程的核心,這一階段需要將觀察到的客觀物象轉化為繪畫語言。創作者深入分析了物象外部形態的各個元素,從中精心挑選,以服務于畫面為宗旨,力求精準地表達心理和情感。因此,筆者在取舍和思考的過程中,對客觀物象中隨機且無序的組合進行篩選,合理地調整并增加元素,以實現理想的畫面效果。
首先,筆者對《音樂會》的核心內容進行初步篩選與取舍,保留符合審美的人物和音樂器材等元素,同時采用“拿來主義”策略:一方面替換掉不符合審美規律的人物或組合,使畫面更加有序;另一方面適當添加點、線、面等構成元素,以豐富畫面的視覺效果。其次,筆者對樂隊指揮進行深入描繪,減弱背景中的人物組合、音樂器材和椅子等次要對象的對比度,以強調層次感。最后,筆者對畫面的光影和色調進行藝術處理,并設計互補色與冷暖色的變化(見圖 2)。通過這一過程,筆者旨在傳達一種沉浸在音樂會氛圍中的感覺,鑒于室內燈光的特殊性,選擇暖黃色作為主色調,以表現溫馨和諧的情緒氛圍。此外,筆者還設計了一束從畫面中心散發的光線,與音樂的節奏相呼應。為了達到最佳效果,筆者創作了一系列小稿,從中挑選出較好的作品進行取長補短的調整,整合成最終的小稿(見圖 3),再經過細致加工,將其放大繪制為正稿。
圖2 《音樂會》局部

3. 材料的探索與嘗試
劉壽祥在“2019 中國當代學院水彩名家邀請展”開幕式暨研討會上表示:“想要研究水彩,需要通過對新環境和新材料的探索和研究,來挖掘水彩的極限、高度以及技法、刻畫上的新的可能性,希望創作者能通過作品更加縱向、直觀地展現其探索的成功,正視水彩畫收藏在技術革新過程中亟待被價值重估的必要性。創作者和研究者應當轉變公眾對水彩的視覺認知,打破將其視為層次有限的小畫種的刻板印象。”王肇民在《畫零拾語》中表示:“藝術形式的發展不是依賴內容的發展而發展的,而是依賴工具的發展而發展的。”[1] 劉壽祥與王肇民的藝術理論啟示我們,水彩畫的創新發展要依靠材料革新與技術突破。在創作實踐中,筆者分兩階段展開探索:初期以材料實驗為主,綜合運用鐵粉、砂石膠、丙烯顏料等混合媒介,通過潑灑、拓印等技法構建畫面肌理。比如筆者之前的作品《生銹的門閂》,通過混合鐵粉與膠液模擬銹蝕質感,以砂石膠塑造門閂肌理,結合卡紙拓印與多層疊加呈現厚重層次。后來,筆者受到福西永“技術第一”理論的啟發,轉向對繪畫的形式語言的探索,減少對材料的依賴性,聚焦筆觸表現與形式構成,形成了《音樂會》的簡約風格。這一實踐歷程揭示了材料創新與形式回歸的辯證關系,既拓展了水彩畫的表現維度,又在探索技術邊界的過程中實現了藝術語言的自我重構。
圖3 《音樂會》小稿

二、形色轉換:創作方法的語言重構
基于理論研究與實踐的長期積累,筆者在《音樂會》的創作中嘗試融合水彩與音樂的通感美學。在理論方面,呼應沃爾特·佩特“藝術趨向音樂”的觀點,筆者借助色彩節奏與畫面韻律模擬音樂情緒,同時依托心理學中色彩與音律引發相似腦區反應的通感理論,在實踐中解構水彩作為“繪畫輕音樂”的特質,運用技法疊加與色彩變量構建視覺節拍系統。筆者的創作目標是實現畫面元素的旋律化重組,探索繪畫音樂性表達的當代轉化范式。《音樂會》的創作印證了跨藝術形態的美學交融的可能性,為水彩語言注入了多維度的感知層次。
(一)觀念融合與形式探索
藝術創作要實現觀念、形式與內容的有機融合,這一融合過程也反映在筆者的創作實踐中。筆者早期的創作受劉壽祥《鮮果》的抽象美學與中國傳統繪畫程式化語言的影響。如筆者的作品《蒼穹之下》,雖引入中國傳統繪畫語言程式,卻存在對客觀景物過度挪用的缺陷。后期筆者通過吸收劉壽祥的構成理念與王肇民“形是一切”的理論,轉向對現代主義形式的探索:在《音樂會》中,筆者將物象解構為平面圖形,對其進行重組,具體表現出三點革新——強化圖形姿態與色塊結構關聯、運用留白重構畫面節奏、通過虛實卡點設計提煉視覺焦點。《音樂會》小稿通過對交響樂情緒的轉譯,以造型語言實現了對音樂律動的視覺化呈現,反映出從表象再現到形式重構的創作轉型。
(二)從色彩提煉到情感升華
通過分析劉壽祥的作品,筆者認識到水彩創作要有主動駕馭和提煉意識。因此,在水彩創作實踐中,創作者應逐步建立起主觀與客觀交融的色彩表現體系。面對自然物象時,應注重對復雜色彩的提煉與歸納,通過把握色塊傾向性及冷暖變化規律,構建畫面層次感。比如,創作者既要注重色塊間互補對比的視覺張力(如藍色、紫色、灰色底色與暖色的疊加),又要精確控制明度對比,塑造空間關系(如前景暗色塊與背景亮色塊的對比)。筆者的創作演進軌跡以西藏系列為轉折點,初期作品《蒼穹之下》因過度寫實導致畫面扁平,后來的《藏北雪山》嘗試概括地貌特征,強化主觀意象表現。這一經驗在《音樂會》中發展為系統性方法論——以高飽和的紅色主調渲染音樂氛圍,配合暖黃色背景形成戲劇性對比,通過冷暖色塊的疊加實現對音律的視覺化轉譯。筆者在創作過程中始終貫徹動態修正機制:預先規劃符合主題的色調體系,在色相、明度、純度等矛盾要素間尋求平衡,通過反復破壞與重建,逐步完善畫面結構。藝術創作在本質上是主觀精神與客觀規律的辯證統一,《音樂會》標志著從自然再現向情感表達的轉型,后續筆者將持續探索形式語言與精神內涵的深層融合。
三、《音樂會》創作的提煉過程
劉壽祥的水彩藝術理論揭示了水彩語言建構的雙重維度:在技法層面強調審美、結構、空間與情感的系統性融合,要通過“創立—破壞”的循環,動態調整造型的嚴謹性與用色邏輯;在時代性層面,主張挖掘媒介特性與當代審美的契合點。劉壽祥的極致化創作觀尤其關鍵——將特定技法(如水性把控)或視覺元素推向極限,催生新的語言范式。這種突破性的理論啟示我們,藝術進化的本質是持續突破邊界的過程,要在技法精進與觀念革新之間建立互動關系。
(一)水彩畫偶然性的技藝轉化
水彩畫的偶然性特質既是其魅力之源,也給創作帶來挑戰,想要掌握媒介特性,創作者就要構建雙重能力:一方面通過造型功底與色彩修養將隨機肌理轉化為可控語言,借助構圖經驗厘清意外效果融入畫面的邏輯;另一方面要深化學理認知,如王肇民所言“偶然靠靈感,必然靠學問”,唯有系統研究藝術規律并貫通東西方畫論,方能在水性把控中實現偶然與必然的辯證統一,避免因技法失控導致形式空洞。
(二)水彩畫的水性把控與創作突破
控水作為水彩畫的核心技法,指的是創作者要精準判斷紙面干濕度與筆端含水量。劉壽祥的干濕技法通過干畫法實現畫面深入而不失潤澤,在創作中的變化取決于紙張吸水性與筆觸表現力,濕畫法營造虛化擴散,干畫法強化形體質感,二者結合可達成虛實相生、濃淡得宜的視覺平衡。實踐中,水色配比與運筆節奏的協同控制尤為關鍵,要在淋漓水意中構建硬朗的筆觸支撐,實現透明感與結構性的統一。
四、結語
本文以筆者創作的作品《音樂會》為實踐案例,通過將其置于劉壽祥的水彩藝術理論體系的觀照下,系統探討傳統繪畫語言在當代語境中的轉化機制。研究表明,水彩語言的現代轉型依托于圖形符號的平面化重構、色彩的情緒化配置以及材料媒介的極致化運用三重維度。筆者在創作過程中遵循“創立—破壞”動態機制,既保持了水彩的透明特質,又賦予畫面結構力度與情感深度。這種融合傳統技法與當代語境的探索,不僅拓展了水彩藝術的表現維度,更揭示了藝術語言革新的內在邏輯——在材料實驗與技術突破中尋求形式創新,在主觀表達與客觀規律的辯證統一中實現精神的升華。本文為水彩畫在數字時代的轉型提供了實踐案例,也為跨媒介藝術創作方法論的建構提供了有益參考。
[ 作者簡介 ] 秦商,女,土家族,湖北恩施人,廣東創新科技職業學院人文教育學院助教,碩士,研究方向為美育、繪畫語言、職業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