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一個官員是否合格和稱職,評定的指標無疑有多種,但臧否之間,如果有誰能做到虛心納諫這一項,那他的打分一定不會低。清代丁雨生丁中丞,在與他同時代的湖南湘潭人歐陽兆熊眼里,便是這樣一位擁有難能可貴品質的官員。
歐陽兆熊在所著《水窗春囈·卷上》中,提到這位丁姓監察大員時,稱贊其“吏治精敏”,并把他排在優秀省部級大員的前列,這應該也是名副其實。歐陽兆熊在這里參照的一個硬指標,就是丁雨生能做到“虛心納諫”,而反觀其他官員,則鮮有人能做到。
歐陽兆熊說,此前丁雨生還在擔任兩淮鹽政官時,他自己也正奉命管理招商事務,兩人在工作上時有交集,所以會經常打交道。由于他倆配合默契、講究效率,約定的事務總能按部就班地完成,“以故案無留牘”,工作上從沒出現過拖沓遲滯的情況。也正因為有他倆的表率在前,所以他們的下屬在工作中也不敢有絲毫懈怠。

且說這天丁雨生接到了赴廣東潮汕辦理外貿事務的任命,履新前,他特地前去向歐陽兆熊告別。之后,歐陽兆熊送丁雨生出門。丁雨生臨上轎前,先是猶豫了一下,接著就一把拉住歐陽兆熊的手,突兀地問道:“先生會客之所,窗間有所見否?”此刻,丁雨生一臉嚴肅地問出這話,令歐陽兆熊不免感到有點驚訝,而且他隱約感到似乎還與丁雨生有關。歐陽兆熊便不再猶豫,和丁雨生一起返回客廳窗前,去看個究竟。結果發現,窗戶里面果然放有一封短簡,看到上面有句惡作劇的話,且前面冠著一個“丁”字。歐陽兆熊恍然大悟,原來丁雨生懷疑是不是他此前多次出入這里,無意中得罪了誰,所以有人寫了這封短簡戲弄他。于是,歐陽兆熊連忙笑著解釋道,這個“丁”指的是我家門人的幫工丁成,他和在這里干活的人都很熟,他們平時經常彼此開玩笑取樂。歐陽兆熊見丁雨生還是有點將信將疑,便干脆從窗戶里取出這封短簡,把它展開后直接遞給丁雨生,讓他自己看。后者看罷,果然與他毫不相干,這才終于釋然,臉上也不免露出些許尷尬。
因為出現了這樣一個小插曲,顯然讓歐陽兆熊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就見他臉色忽然變得嚴肅起來,并對丁雨生說了如下一番很有分量的話:“家人小子之言,固不足較,況閣下指日封疆,方欲出而任天下之事,凡任事者難免怨謗,即如子產亦有孰殺之歌,吾恐從此以后,天下人以此語相贈者,尚不乏人也,又何足介意乎?”很明顯,這番話凸顯了歐陽兆熊身上強烈的憂患意識。
令歐陽兆熊欣慰的是,丁雨生聽進了他這番發自肺腑的勸諫。不久后,丁雨生在寫給歐陽兆熊的一封信中說,你此前提醒我時說的那番話,讓我很開竅,我現在不再糾結了。至于你說的“任事難免怨謗一語”,于今看來,可以說是千真萬確,我一定會牢牢記住。讀罷這封信,歐陽兆熊情不自禁地感嘆道,足見丁雨生其人“非僅以才勝,其器(氣)量亦非時流所及也”。歐陽兆熊在這里說的時流之所以不能及,就是指同樣作為一名官員,他們身上缺乏這種虛心納諫的氣度。其實,這作為對今日官員的一種提醒,也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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