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山文化女神像的陶瓷藝術再創造

位于遼寧省凌源市牛河梁的紅山文化遺址，距今約有5000年的歷史。遺址中女神像的出現，彰顯出對女神崇拜在中國原始宗教意識形態里占據主導地位的現狀，這表明距今5000年以前的紅山文化已從自然崇拜、圖騰崇拜階段，邁入了母系社會女神崇拜的歷史階段。筆者長期在遼寧地區從事陶瓷藝術教學與陶藝創作工作，紅山文化遺址出土的女神像殘缺陶片，激發了筆者的創作欲望，通過無數次的創作，逐漸領悟了復原女神像并進行延伸性創作的方法。筆者從幾十件陶瓷作品中挑選出幾件特色作品并對其進行分析，從原料配比、釉色配比、燒制溫度等方面梳理關于女神像復原與延伸性創作的過程及感悟，本文將分析領悟到的一些方法，以啟發讀者。

一、女神像的來源

牛河梁女神廟遺址的發現，將中國古代史的研究范圍從黃河流域拓展至燕山以北的西遼河流域，同時把中華文明的歷史向前推進了1000多年。在紅山文化中，母系社會的祖先崇拜發展為女神崇拜，其與各種動物崇拜、自然崇拜共同構建起紅山人的信仰體系。人們將紅山女神奉為最高崇拜對象，尊其為主神。值得注意的是，這個主神甚至已超越了具體的祖先范疇，成為整個紅山人的保護神。

在中華大地，大眾投身社會活動，繁衍生命，鑄就文明。牛河梁紅山文化遺址出土的女神像，額頂發髻平直起棱，鬢角齊整，耳朵長圓且微微前傾，眉間圓潤凸起，鼻梁低矮，眼窩較淺，眼眶內嵌圓形玉片作為眼睛，炯炯有神，眼梢上挑，顴骨高聳，嘴巴寬大且向外咧開，栩栩如生。女神像在古樸之中蘊藏著一份典雅，在純樸之間透露著一絲靈秀，在粗之中潛存著一種精巧。這尊女神像是古代北方文化與中原文化交融的產物，展現了5000多年前紅山文化的藝術造詣，其制作工藝已達到空心塑造技術中的高難度水平。

當人類掌握了火的使用，發現火能夠燒結泥土，使泥坯變成高強度、高硬度的器物后，最初的陶器便應運而生。除了注重陶器的實用功能外，祖先們還會用泥土塑造人物、動物、圖騰等形象。經過漫長的歲月，祖先們逐漸領悟到泥土具有韌性和可塑性，開始制作用于儲存水或糧食的容器，這便是陶瓷器血的起源。

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人們除了制作器皿，還創作了人物、動物等造型的陶塑，這些陶塑是具有一定寓意、象征或象形意義的觀賞物。陶塑是當時除實用性之外，融合了觀賞造型的一種藝術媒介。女神像便是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誕生的，其造型獨特，具有裝飾性，神態栩栩如生，散發著獨特的魅力。它不僅是人類藝術的杰作，更是人類文化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現存的女神像已殘缺不全，僅剩下頭部和隱約可見的表情。筆者只能依據女神像的形象塑造、人物表情、發髻變化以及孕婦姿態來進行復原和延伸性創作。

二、女神像的復原與延伸性創作

紅山文化牛河梁遺址出土的女神像與女媧補天的傳說有著共通之處。女媧是一個善良、勇敢、甘于奉獻的人，為了拯救處于水深火熱中的人們，她冒著生命危險補天。女媧補天顯示出她作為女神的重要地位，經過辛勤的勞動和拼搏，她重整了宇宙。相傳在遠古時代，天塌地陷，世界陷入巨大災難，女媧不忍生靈受災，于是煉五色石補好天空，折神螯之足撐四極，平洪水殺猛獸，通陰陽除逆氣，萬物生靈才得以安寧。如何體現女神的故事，完成女神像的復原與延伸性創作，筆者經過很長時間的思考，不斷改進創作模式，嘗試運用不同的造型、不同的表現手法創作出幾十件作品，

圖1中的作品《大地之母》高52厘米，為空心塑造，采用 70% 匣缽土、 30% 高嶺土以氧化焰電窯燒制，燒制溫度為1280攝氏度。該作品呈現了筆者心中上古神話的創世女神形象。她是華夏民族的人文始祖，是福佑社稷的正神。她不僅能夠補天救世，還是一位創造萬物的自然之神，神通廣大，化生萬物，故而被尊稱為“大地之母”。在遠古傳說中，天與地分別象征著男性與女性，男性代表天，女性代表地。女神屹立于大塊巨石之上，表情莊重，眉宇間盡顯和藹可親的大地母親神態。在造型方面，作品中的人與自然融為一體，充分展現了女神的包容與威嚴。在制作過程中，筆者運用了泥條盤筑技法與空心塑造技法。由于體量較大，作品底部采用小片泥板黏接的方式，以支撐內部結構和外部形態，防止其變形或坍塌，同時充分考慮燒制過程中可能出現的開裂變形問題。

圖1 《大地之母》

圖2中的作品《大壺與女神》高38厘米，最大直徑40厘米，采用 70% 匣缽土、 30% 高嶺土以氧化焰燒制，燒制溫度為1280攝氏度。在創作過程中，筆者將女神與水的關聯性貫穿始終，即將臨盆的女神高高隆起的腹部，宛如盛滿水的器血，雙手化為樹葉仿佛在召喚新生命，其形象莊重至極。陶藝創作自然離不開其工藝流程，陶瓷文化本質上屬于器血文化。從這件作品中能夠看出，整體形態的塑造運用了類似茶壺的造型。女神的身體既像茶壺，又支撐起整個女神像，反映出女神擁有博大寬廣的精神世界，彰顯出人類生命繁衍的高尚與莊重。作品中，樹葉替代了女神的手臂，象征著翅膀，凸顯出靈動的質感。女神身材豐滿，長長的頭發高高盤起，威嚴的形象栩栩如生。葫蘆形的頭發上添加了羽毛，讓女神像更具威嚴莊重之感。樹葉作為自然之物的代表，既有萌芽時的新生，也有落葉枯黃的惆帳，此處樹葉向上生長，象征著女神的強大生命力。

圖2 《大壺與女神》

在陶瓷器皿中，茶壺大多用于喝茶、品茶。當茶壺被按比例放大后，形成了巨大的茶壺，搭配平頂的茶臺。茶臺作為女神像的展示平臺，上面展示著一尊坐著的全身女神像，形似茶壺。這種陶瓷器血與雕塑的結合，完美地展現了陶瓷的獨特藝術語言。在釉色與燒制方面，塑造過程結束后，作品便進入施釉階段。筆者將坯體裝人電窯，素燒至900—950攝氏度，自然冷卻后施底釉。底釉一般有兩種選擇：紅棕色或金棕色。待干燥后，用扁平的刷子刮掉附在坯體表面的釉色，這一過程是為了讓坯體在高溫燒制階段產生釉色的不同變化。最后，筆者給坯體施一遍青銅古釉，經1280攝氏度高溫燒制完成。

三、結語

在女神像的創作過程中，筆者遇到了很多困難，比如關于女神像的文字記載幾乎沒有，只能通過出土的文物形象推斷出大致樣貌，其造型過程十分復雜；空心塑造的女神像在燒制過程中容易開裂變形，需要胸有成竹地把握復雜的燒制工藝；陶瓷泥料和釉料的配比極難把握，必須與整體造型的收縮相適應，需要不斷地試驗，才能充分掌握泥料的變化。通過幾十件紅山文化女神陶器，筆者依據對新石器時代人們崇拜自然、崇拜女神的母系社會的理解，較為準確地塑造了人物的姿態，深刻體會到弘揚傳統文化的重要性，這一過程給筆者帶來了獨一無二的創作靈感。

[作者簡介]金善范，男，朝鮮族，吉林安圖人，東北大學藝術學院講師，博士，研究方向為陶瓷藝術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