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新學期開始了,我上的高中就在我家背后的震華山上。報名那天,是一個略帶涼意的早晨,陽光透過稀疏的云層,斑駁地灑在通往學校的山路上。新同學小郝就是那天認識的。
小郝,五短身材,卻顯得格外壯實。他走路很快,每一步都走得穩健而有力。也許是初離家鄉,踏入陌生環境,小郝顯得有些拘謹與不安。每當有人與他交談,小郝總是先微微低頭,眼神中帶著一絲羞澀,仿佛是在思考如何以最恰當的方式回應。我望了小郝一眼,他的雙手不自覺地摩挲著書包帶,那動作細微卻透露出他內心的緊張與期待。
報名結束后,我邀請小郝跟我一道回家。我們邊走邊聊,從家鄉的風土人情到對未來的憧憬,從學習的困惑到生活的點滴。小郝在談話中偶爾會露出靦腆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山間初綻的花朵,雖不張揚,卻足以溫暖人心。
回到家,時間尚早,陽光懶洋洋地灑在窗臺上,廚房里已有了母親忙碌的身影。鍋碗瓢盆的輕輕碰撞,預示著午餐的準備工作已經開始。
母親熱情好客,在草市壩是出了名的。“老七兒,一會兒就叫同學在家里吃飯。”母親的聲音穿透了廚房的喧囂,帶著一絲溫柔的呼喚。我坐在臥室的窗前,正用一張張泛黃的舊畫報小心翼翼地包裹著新發下來的教材。聽到母親的安排,我頭也不抬,隨意地應了一聲:“好。”
這樣的場景對我來說早已習以為常。我知道,無論誰來家里,母親都會以最誠摯的熱情款待。這是她的性格,也是我們家的一種傳統。
然而,一旁的小郝卻顯然被這份突如其來的熱情所打動。小郝的眼神里閃爍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激。他輕輕地摸了摸手中的書包,似乎在思考著如何表達自己的謝意。對于小郝來說,這份來自陌生家庭的邀請不僅僅是一頓飯那么簡單,它更像是一種接納,一種在異鄉中找到歸屬感的開始。
小郝住校,那時的學制還未實行雙休,要等到周六才能回去。小郝的家坐落在紅斗坡的鄉下,距離牛華溪有10 公里路程,即便是汽車也只能將他送到五通橋,余下的4公里則需靠他的一雙腳來丈量。因此,每個周日吃完午飯后,小郝又要從紅斗坡踏上返校的路途。
周日學校食堂是不提供餐食的,這意味著小郝需要在返校前自行解決晚餐問題。而我家便成了小郝最溫暖的落腳點。每個周日,小郝都會直接來到我家,母親也會叫他一起吃晚飯。多一張嘴,多一雙筷子,并不算什么大事。盡管我家并不富裕,但粗茶淡飯還是能夠管飽的。家中的餐桌上擺滿母親精心準備的菜肴,雖然簡單,卻飽含家的味道。
隨著時間的推移,小郝來我家吃晚飯的次數漸漸多了起來。為了表達感激之情,每次從鄉下返校前,小郝都會特意為我家準備一些自家的紅薯和芋頭等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土特產。
母親是個心思細膩的人,她深知小郝每次往返家校之間需要走不少路,十分辛苦。她擔心這些額外的負擔會加重小郝的行程壓力,更怕他在路上出什么意外。母親總是心疼地勸說他不要送,但小郝卻總是笑著搖搖頭,堅持要把這些新鮮的蔬菜帶來給我們。

“阿姨,您就收下吧,這些都是家里自己種的,不值什么錢,但都是新鮮的。”小郝總是這樣說,語氣中帶著幾分誠懇和質樸。看著小郝那堅定的眼神,母親最終也只能憐愛地笑著接受。于是,我們家的餐桌上時常會出現小郝帶來的各種蔬菜。
臨近寒假的一個周末,小郝突然邀請我去他家,說他母親非常想見我一面。這份突如其來的邀請讓我既驚喜又有些忐忑。放學后,我毫不猶豫地與小郝一同踏上了前往他家的路程。
我們先是乘坐汽車來到了五通橋,然后開始了步行。雖然天色已晚,但沿途的風景在夕陽的余暉下顯得格外迷人。當我們終于走到紅斗坡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就在這時,一個身影映入眼簾,那是小郝的母親,一個高高長長的婦女。雖然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痕跡,但依然可以看出她年輕時一定是個美人。
郝媽媽在那里已經等了很久了。我們的步伐也不由得加快了幾分。
“媽,我們回來了!”小郝興奮地喊道。他的母親立刻迎了上來,用那雙溫暖的手緊緊地握住了我和小郝的手。她微笑著看著我,仿佛已經認識我很久了。
“你就是老七吧?小郝經常提起你,說你人很好,學習也很努力。”小郝的母親這樣一說,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郝媽媽,您太客氣了。其實是小郝幫了我很多,我很感激他。”我回答道。
二
小郝的家坐落在半山之上,那條鄉間小道對我來說是個不小的挑戰。我不習慣在這樣的路上行走,每一步都顯得格外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就會滑倒。郝媽媽主動伸出手牽著我,就像一位慈祥的母親牽著自己的兒子一樣。
當我們終于抵達那個溫馨的小家時,迎接我們的是一鍋熱騰騰的豆花。
在我們那個時代,豆花可是待客的最高禮節。然而,除了豆花,桌上還擺滿了其他美味的佳肴。臘肉煮蘿卜、芋頭,那濃郁的肉香與蘿卜、芋頭清新的味道交織在一起,讓人垂涎欲滴。
小郝家真是一個大家庭,足足圍了一大桌人,熱鬧非凡。小郝在兄弟中排行老二,頭上有一個大哥,腳下還有三個弟弟。郝爸爸雖然個子不高,話也不多,但那份沉穩和內斂卻讓人感受到他的威嚴和家的主心骨地位。郝爸爸靜靜地坐在那里,偶爾插上一兩句話,卻總是能引得全家人會心一笑。郝媽媽非常熱情,不停地為每個人的碗里夾菜,尤其是對我這個客人,更是格外關照。
吃完飯,郝媽媽拉著我坐在一旁,輕聲細語地對我說:“老小七啊,真的很感謝你母親對小郝的關照。小郝這孩子,自從住校以來就總是念叨著你們家的好。每次回家他都跟我說起你母親對他的熱情款待,還有那些溫暖的晚餐。我們做父母的,心里真是既感激又欣慰。”
說到這里,郝媽媽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緒。然后,她繼續說道:“等放寒假的時候,我一定要親自上門感謝你母親。這樣的恩情我們不能忘。而且,我也想借此機會和你母親好好聊聊。”
我微笑著回應道:“郝媽媽,您太客氣了。其實,我母親也很喜歡小郝,她總是說小郝是個懂事、善良的孩子。”
三
放寒假前的一個周末,學校要開家長會。郝媽媽早早地來到了我家。
那天,天氣不是很好,郝媽媽卻似乎特意為自己作了一番打扮,與我在紅斗坡見到的那個樸實無華的形象相比,簡直判若兩人。郝媽媽的穿著得體而優雅,臉上洋溢著溫婉的笑容。
母親見到郝媽媽也是格外熱情,連忙為她泡了一杯茶。兩人坐在客廳里一邊品茶,一邊聊起了家常。
郝媽媽首先表達了對我們家的深深感激,感謝我母親對小郝的照顧和關心。然而,話題一轉,郝媽媽低聲問道:“姐姐,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他還在草市壩住嗎?”郝媽媽突然變得有些羞澀起來。她輕輕地咬了咬嘴唇,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母親聞言,微微一愣,隨即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她問道:“誰呀?你說說看,說不定我認識呢。”母親知道,這個看似簡單的請求,對郝媽媽來說可能意義非凡。或許,這個人是她心中某個未了的情結,又或許,她只是想在歲月的長河中找回那份曾經失落的聯系。
郝媽媽說:“高棟,他還好嗎?”這時候,郝媽媽臉上的紅暈更甚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聲音也更小了。
母親聽到郝媽媽口中提到的“高棟”這個名字,顯然有些困惑。母親皺了皺眉,過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高棟啊,前些年他的確過得不太好,不過現在已經好轉了。”
人與人之間的情感紐帶有時候就是這么奇妙而堅韌,它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輕易斷裂,反而會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被重新喚醒和連接。
郝媽媽聽后沉默不語,眼眶漸漸泛紅,頭也低得更低了。
她們口中說的高棟,我認識,他是草市壩公認的有學問的人。早年,高棟從四川大學畢業,專攻經濟學,后來在牛華溪的銀行工作。他的兒子小倫耳比我大幾歲。我們曾經是兒時的玩伴。小倫耳聰明伶俐、性格溫和,我們經常在一起嬉戲打鬧,度過了許多快樂的時光。
高棟的具體情況我并不清楚。早些年,高棟的生活確實充滿了波折與不易。高棟原本有一個幸福的家,有個漂亮的妻子,當他被錯劃為右派時,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那時的小倫耳還只是一個蹣跚學步的嬰兒,剛剛一歲左右。面對這樣的家庭變故,高棟的妻子深感無力與絕望。在生活的重壓之下,妻子無奈帶著大兒子另嫁他人,以尋求一個更為穩定的生活環境。高棟的幸福生活碎成兩截:妻子帶著大兒子消失在晨霧,小倫耳的奶瓶還溫在他掌心。
看著郝媽媽那憂傷的神情,我母親意識到“高棟”這個名字對郝媽媽來說意義非凡。或許,她與高棟之間有著某種特殊的聯系,只是這種聯系因為歲月的流逝而變得模糊而遙遠。
四
在母親斷斷續續的敘述中,我知道在那些艱難的日子里,高棟獨自一人撫養著小倫耳,既要應對生活的瑣碎與艱辛,又要努力給小倫耳一個盡可能完整的童年。
高棟最為無助和絕望的時刻,聞大娘向他們伸出了援手。盡管聞大娘在草市壩以嚴厲甚至有些“惡人”的形象著稱,但在那一刻,她卻成為了高棟父子生命中的一束光。聞大娘比高棟大了整整22 歲,對于小倫耳來說,聞大娘更是如同奶奶一般的存在。在聞大娘的庇護下,高棟父子得以在草市壩暫時安頓下來,開始了新的生活。
對于高棟的處境,左鄰右舍都深感同情。在那個特殊的年代,人們更加懂得團結互助的重要性。大家紛紛伸出援手,盡自己所能幫助高棟父子度過難關。有的送來了食物和衣物,有的則幫忙照看小倫耳,讓他能夠在無憂無慮的環境中成長。在聞大娘和鄰居們的幫助下,高棟逐漸走出了生活的陰影,他開始嘗試各種方式謀生。
然而,命運總是充滿了不可預知的轉折。隨著時間的推移,高棟與聞大娘之間產生了超越庇護與被庇護關系的深厚情感,他們最終走到了一起,開始了同居生活。這一變化雖然出乎許多人的意料,但考慮到他們共同經歷的艱難歲月以及彼此間的扶持與依賴,大家也都表示了理解和接受,并沒有人對此說三道四。
然而這個情況郝媽媽卻并不知情。她雖然改嫁到了郝家,心中卻始終牽掛著前夫高棟和兒子小倫耳,想要來看看他們過得如何。然而,當郝媽媽到達高棟曾經的住處時,恰好碰見了聞大娘。
聞大娘對于小郝媽媽的到來顯然并不歡迎,她認為郝媽媽的出現是對自己和高棟關系的威脅與打擾。于是,她毫不留情地一頓臭罵。
面對聞大娘的怒火與指責,郝媽媽自知理虧,也無地自容,明白自己此刻的出現并不合適。于是,強忍住內心的悲傷與委屈,匆匆告別了那個曾經充滿回憶的地方,逃離了那個讓她感到尷尬與無助的現場。
而此時此刻,郝媽媽再次萌發了見高棟和小倫耳的愿望,卻又因害怕聞大娘而猶豫不決。她說:“姐姐,你能幫助我見見他們嗎?”
我母親已經知道了故事的來龍去脈,安慰道:“沒事,妹妹,高棟現在已經退休了,這個時候應該在家。我去幫你叫他來,聞大娘那里,我會盡量去溝通,她會理解的。”
幾分鐘的時間,高棟被我母親請到家中。然而,當郝媽媽與高棟真正面對面時,卻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不知過了好久,郝媽媽首先打破沉默,說:“老高,你們好嗎?”
高棟點了點頭,回答道:“還好,解決身份問題后,我又回到了銀行工作,直到退休。小倫耳現在也接了我的班,在銀行工作。”
郝媽媽聽后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但很快又被擔憂所取代。她說:“我想見見他,他現在應該有你高了吧?”郝媽媽一臉感激地看著高棟,仿佛這一刻所有的過往都化作了云煙,只剩下眼前的這份溫情與牽掛。
高棟說:“他剛剛上班,到省財經學院進行崗前培訓去了,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回來。等他回來,我就叫他來看你。”
郝媽媽聽后臉色變得有些難堪,她沉默了片刻,似乎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高棟見狀,主動說道:“這些年,你也不容易,感謝你把厚德帶大了。”高棟口中的厚德,就是小郝的大哥。這句話仿佛觸動了小郝媽媽內心深處的柔軟,她微微點頭,眼眶有些泛紅。
然而,命運總是充滿了變數,就在郝媽媽期待著與小倫耳相聚的時候,卻傳來了小倫耳因車禍去世的噩耗。這個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靂,讓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
郝媽媽和高棟雖然曾經是夫妻,但現在各自都有了新的家庭,自從在我家相見后就再也沒有往來。不久后,高棟也因病去世,給郝媽媽留下了無盡的遺憾與思念。
五
高中生活悄然落幕,我和小郝各自踏上了不同的人生旅程。小郝懷揣對軍營的向往,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參軍入伍,而我則因為與心儀的大學失之交臂,步入了308 廠,成為了一名軍工企業的普通員工。
當時的通訊尚不發達,但我和小郝還會偶爾互寄信件,分享著各自的新生活和新體驗。他在信中描繪著軍營的嚴格訓練與深厚戰友情,而我則訴說著工廠里的繁忙與成長。然而,隨著生活的節奏逐漸加快,我們各自的世界也愈發繁忙。信件變得越來越稀疏,直至最終徹底斷了聯系。
后來,我從其他同學那里斷斷續續聽到有關小郝的消息。聽說他在部隊表現出色,不僅上了軍校,還晉升為了一名出色的軍官。
然而,我沒有想到的是,小郝的老婆竟然與我同在一家單位工作,卻因為單位龐大,工作繁忙,竟然從未有過交集,更不知道彼此之間的這層關系。當然,這是后來知道的。這樣的錯過,讓我們心中充滿了遺憾。
后來,下崗通知單捏在我手里,像一張無形的判決書。下崗失業的陰霾曾一度籠罩著我。那段日子,工人們像失了根的浮萍。我站在廠門口,看著那些熟悉的面孔,有的在擦眼淚、有的在互相安慰,對未來充滿了迷茫與不安。就在我努力尋找出路,試圖重新站起來的時候,小郝通過多方打聽,終于聯系上了我,希望能夠幫助我度過難關。小郝站在我面前,用那雙充滿真誠與關切的眼睛看著我。
我的內心五味雜陳。我不想巴結一個做官的同學,更不想因為他的地位而改變自己。我斷然拒絕了他的幫助。小郝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他很快就恢復了平靜。他尊重我的選擇,沒有再多說什么。
每當小郝打來電話,我總是猶豫再三,最終還是選擇拒絕,或是不接電話。我們不再處于同一個頻道,我們各自的生活軌跡如同兩條平行線,雖然起點相同,卻漸行漸遠,最終各自延伸向不同的方向。我當時倔強地選擇保持自己的獨立與尊嚴,拒絕了小郝一次次的邀請與幫助。
六
然而,有一年春節,當喜慶的氛圍彌漫在大街小巷時,我意外地接到了小郝的電話,邀請我去他家過年。他的聲音中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心中一陣猶豫,畢竟我們已經許久沒有聯系,各自的生活軌跡也早已大相徑庭。但當我聽到他說:“不是我要見你,是我媽媽想見你”時,我的心莫名地軟了下來,再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小郝一家因為五通橋空氣質量的緣故,早已搬到了樂山安家。然而,他們卻選擇在那個春節回到紅頭坡過年,而這一切,似乎都是為了我的到來。
當我抵達紅頭坡時,郝媽媽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時。她沖上來,一把抱住我,那份熱情與親切,仿佛我們從未分開過。我抬頭望向郝媽媽,歲月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痕跡,頭發已經全白,但身體卻依然硬朗,眼神中閃爍著溫暖的光芒。
團年的時間尚早,小郝難得回家一次,正陪著弟弟們玩牌。歡聲笑語充滿了整個屋子。而我,卻被郝媽媽熱情地領到了屋外。她說:“老七,陪我去轉轉山。”我知道郝媽媽有話要對我說,我也正好享受一下這份難得的寧靜與清新。
沿著山路,我們邊走邊聊。郝媽媽突然提到了高棟和小倫耳。她告訴我,為了延續老高的血脈,她已經將厚德的姓氏改為姓高了。郝媽媽語氣中帶著幾分沉重。我知道,這個決定,對郝媽媽來說,或許是一種心靈的慰藉,也是對逝去親人的一種紀念。我看著她,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種如釋重負的表情,仿佛這個決定讓她心中的某個角落得到了安寧。
當我們轉完這段山路剛踏入家門便與厚德撞了個正著,他的臉上掛著一絲略顯僵硬的笑容,眼神中卻透露出幾分復雜。我隱約能感覺到,郝媽媽和我剛才的對話內容厚德應該是知道的,即便他的指甲在桌沿掐出月牙印,最終還是遞來和解,他能理解母親在完成遲來的救贖。山路漫談間,兩代人的恩怨在歲月中化作云煙。這時候,團年的氣氛已經愈發濃厚。大家圍坐在一起,分享著美食與快樂。我看著郝媽媽,她的笑容中充滿了滿足與幸福,我知道,這個春節對郝媽媽來說意義非凡。
不久后,我接到了小郝的電話,他的聲音中帶著難以掩飾的悲傷,告訴我他的媽媽因病去世了。我沒有去參加郝媽媽的葬禮,我知道她帶著老高的愛情去了遙遠的地方。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我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尋找歸屬。
每個選擇都藏在日常瑣碎里,像豆莢里的籽,當時看不出分量,多年后才知哪顆發了芽、哪顆落了空。時代洪流中都充滿著無數個體掙扎的縮影。最終,血緣與恩情在歲月沉淀中達成和解,化作對過的溫柔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