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警予：中國婦女運動的先驅和領袖

向警予，中國共產黨早期領導人之一，杰出的共產主義戰士、忠誠的無產階級革命家，也是最早從事婦女解放運動的女性革命家之一。向警予一生致力于“為女界大放光明”，起初踐行“教育求解放”的理念，竭盡全力創辦女學，啟蒙女子智識，提升女子覺悟；后來懷揣璀璨之理想，追求真理，通過對馬克思主義的深入學習，形成了以“革命求解放”的思想，破壁開路，揭示了中國婦女所面臨的現實困境，并強烈呼吁各階級階層女性團結起來，積極投身于革命斗爭，為爭取女性的解放而奮斗終生。

積誠力學、自愛自克的律己精神

“積誠力學，計惟努力求之”。學生時代的向警予，反對不切實際的空談和空名，以“自愛、自克”勉勵自己，充分利用一切時間學習，敢于自我否定，不斷追尋真理，立志作一個“眼光要遠，胸襟要闊”、“積誠力學”的有為青年。

1895年9月，向警予（原名向俊賢，土家族）出生于湖南省溆浦縣，自幼聰慧過人，5歲便在父親和兄長的指導下啟蒙認字，展現出非凡的學習能力。1903年，8歲的向警予進入大哥向仙鉞在縣城開辦的新式小學，成為全縣首位步入新式學堂大門的女學生，并起名為“俊賢”，寓意在才能和德行上出類拔萃。在學校，向警予是一名“文武雙全”的學生，她孜孜不倦，好學深思，會寫熱烈的民族色彩的小論文，也愛好體育運動，擅長體操，尤其會“翻杠子”。

1912年，向警予從常德女子師范學校速成班畢業，她有著滿腔熱血，“振奮女子志氣，勵志讀書”，從湘西奔赴長沙，考入湖南省立第一女子師范學校。在校期間，向警予刻苦奮發，視野開闊，博覽兼收，學識深厚，受到楊昌濟老師的稱贊：“見本班二年生向俊賢之日記頗有抱負，時痛亡母，性情亦厚，且時及王陽明之緒論，亦曾研究蒙特瑣理之訓練談，可謂女教育界中之人才。”1914年，校長朱劍凡因思想傾向進步而被免職，向警予和一批進步同學毅然退學，轉學到朱劍凡創辦的周南女校進一步深造。

“欲學涵養，此正其時，當自克也”。在周南女校，向警予編入師范本科第四班，并將名字改為“警予”。向警予在年少時期，深受國家內憂外患的局勢影響，充滿了對封建勢力和外來侵略者的痛恨，以及對國家和民族未來的關切。改名“警予”銘刻了求學救國的初心使命，反映了她對封建勢力的嚴重警惕，并時刻告誡自己“積誠力學，自愛自克”，也彰顯了希望通過自身努力奮斗，能夠警醒國人，共同抵抗封建勢力和外來侵略，為國家和民族的未來貢獻自己力量的赤子之心。

在周南女校，向警予秉持“人各有志，強而同之，勢所不能。但觀其事之正否，有無障礙于團體生活，斯為可矣”，與同學團結相處，相尚以道，相印以心，彼此之間取長補短，相互砥礪。在學習過程中，向警予求真務實，毫不避諱自身存在問題，“識之，以著吾心進退之跡”，時常自克自省，“過當之至，后宜戒之”，敢于自我否定和自我批評。在個人修養方面，對自己嚴格要求，“隨眾嬉笑，偶不檢點，便已忘形。程子主敬，實為吾輩下流示挽救方針。不可以迂腐目之”，從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汲取養分，加強自身的品德修養。在學業方面刻苦鉆研，在完成學校設定的各類功課的基礎上廣泛閱讀相關書籍，不局限于課堂所得的知識，時常學到“會神已勞倦”。在當時的中國，向警予接受了新式教育，又在師范學校深造，通過教育實現了自身智識的覺醒，提出“環境于人的影響極大，親師取友，問道求學是創造環境改進自己的最好方法”，也由此形成了以教育實現女性解放的思想觀念。

教育解放、知行合一的實踐精神

向警予認為，“教育為國民之養料，女學為教育之源泉”。1916年夏，向警予從周南女校畢業，懷揣著婦女解放和教育救國的崇高理想回到家鄉，創辦溆浦女校，將“教育求解放”的理念付諸實踐。向警予深刻認識到當地女性所遭受的重重壓迫，不僅有封建禮教的束縛，還有教育機會的極度匱乏，她堅信教育是開啟女性心智、改變女性命運的關鍵，要“鑄造適應于現時社會之人”。

辦學之初，向警予四處籌集資金，向縣知事遞交了《請吳知事籌款書》請求得到資金支持，其中提到“雖教育之道未有底極，成敗之數難以逆料，然心誠求之，不中不遠，精神所聚，或有可觀”。學校開辦，開始來報名入學的女生很少，向警予一方面請求官方出面，請“每區選送身家清白之女子若干名，來茲就學，庶教育可以普及，利益亦得均沾”。另一方面，向警予和好友吳家瑛去有學齡女孩子的人家逐戶進行宣傳動員，她帶著雨傘和包袱，頂烈日，冒大雨，翻越海拔1000多米的高山，最遠的到了離縣城150里的龍潭，勸說他們送女孩子上學。家長們在她的耐心說服下，紛紛送女孩子入學，“女校者學源之不息，寄宿生徒，亦日增益”，學生由數十人增加到200多人。

“啟蒙女子智識、提升女子覺悟”。向警予在執掌溆浦女校期間，積極推動改革，主張男女同校，鼓勵女學生放棄纏足陋習，向學生傳播新思想，反對“馳驟之若牛馬”的奴化教育，以“自治心、公共心”為校訓，以“啟蒙女子智識、提升女子覺悟”為目標，希望培養出新一代的國民。向警予以自己的親身經歷讓家長們摒棄女孩“裹腳”的陋習，解放女性的雙足。當時“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傳統觀念根深蒂固的社會環境下，向警予以滿腔的熱情與堅定的信念，親自為女生解開裹腳布，并告訴她們：“天足才能走得更遠，去看更廣闊的世界”，陪伴她們回家動員父母，贏得了眾多人的支持與理解。向警予鼓勵女學生放棄纏足陋習，解開裹腳布，這既是身體上的解放，也是精神上的啟蒙。

為培養學生的公德心，向警予組織學生清街團，“兒童天性，本無執著，若方若圓，是在教者，空言無補，莫若實行”，利用假期余暇進行街道清理工作，發揮學校改造社會的作用，“今見黃童弱女，勉效其力，吁氣如雷，汗流如雨，或且發惻隱心，而以污穢街道相戒矣”，引起社會廣泛關注。

向警予創辦新學的壯舉，不僅在當地首次開啟了女子教育的新篇章，而且極大地激勵了當地民眾打破男尊女卑等傳統封建禮教的枷鎖，加速了社會思想解放的步伐。至今，“警予勸學”的故事在當地仍傳為美談。然而，在實踐中她很快發現，在腐朽的社會制度下，教育救國的路走不通。北洋政府的腐敗、社會的黑暗讓她意識到，不徹底改變舊世界，新思想和新人才就無法真正立足。于是，她毅然決然地放棄了安穩的校長職位，積極投身于更具根本性的革命事業。

追求真理、破壁開路的先鋒精神

“計惟努力求之耳！數年后，或有以報同志”。懷揣璀璨之理想，堅守堅貞之真理，向警予以畢生之熱血與行動，勇毅革命實踐，鑄就了革命者的豐碑。向警予年少時受到大哥向仙鉞的影響，開始關心國事，閱讀《民報》、《新民叢報》等報刊。在校讀書期間，向警予積極投身國事，特別是在袁世凱接受日本提出的“二十一條”這一嚴重損害國家主權的條約之后，她與同學們共同走上街頭，慷慨激昂地演說，抨擊袁氏賣國罪行，激發眾多國民的愛國救國熱情。

1919年，五四愛國運動蓬勃開展，向警予毅然投身其中，積極領導溆浦地區的愛國運動。同年夏，她在長沙倡導并發起女子赴法勤工儉學運動，并加入毛澤東、蔡和森主持的新民學會，成為該學會最早的女性會員之一。1919年12月，向警予與蔡和森、蔡暢等30人一同乘船前往法國，進行勤工儉學，“我們的學識能力，雖然不足，但是我們自信我們的腦筋是純潔的，我們的思想是徹底的，將來根本改造的大任，我們應當擔負的”，向警予逐漸從“教育求解放”向“革命求解放”轉變。

“吾人之求學，宜抱供獻于人群之宗旨，以謀振刷東方民族之精神”。在法國蒙達尼，向警予開啟了半工半讀的艱苦生活，先后在紡織廠、樹膠廠、豆腐公司辛勤勞作，每天要到工廠去做工，早晚還苦練法語，但她猶恐不及，擔心跟不上形勢發展的要求。向警予以驚人的毅力，在短短數月內就基本掌握了法語，深入研讀了《共產黨宣言》《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等經典著作，并用馬克思主義的基本立場、觀點和方法剖析國內現實問題，探索中國女性解放和改造社會的道路。

1920年，向警予在《少年中國》雜志上發表了《女子解放與改造的商榷》一文，運用馬克思主義觀點深刻剖析了婦女問題，開創性地提出了婦女解放與社會改造緊密相關的思想，提出設立研究與宣傳機構、成立婚姻自決同盟、男女教育平等以及兒童公育等女性解放的計劃倡議，為中國婦女運動的理論發展和革命實踐作出了杰出貢獻。

向警予堅守真理、破壁開路，始終站在革命斗爭的前列，積極參與領導留法學生的“二二八”求學運動，組織“開放海外大學女子請愿團”，同北洋軍閥派駐里昂的駐法公使館展開斗爭，為勤工儉學生爭取生存權和求學權，為女子留法勤工儉學謀求更多機會和支持。毛澤東在給向警予的信中提到：“吾人惟有不理一切，另辟道路，另造環境一法。”經過在法國的學習和革命實踐，向警予樹立了對共產主義的堅定信仰，實現了從“教育求解放”到“革命求解放”的思想轉變，從一名激進民主主義者迅速成長為堅定的共產主義戰士，展現出追求真理、破壁開路的先鋒精神。

“只有團結奮斗是惟一的武器”。1922年初，向警予回國后正式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并全身心投入到黨中央機關的婦女工作中，為中國婦女解放運動留下了深刻的歷史印記。這一時期，向警予筆耕不輟，在《向導》《前鋒》《婦女周報》上發表了大量極具影響力的文章，宣示婦女運動的態度，提出婦女運動的要求。向警予善于運用馬克思主義，深刻揭示了中國婦女所面臨的現實困境，并強烈呼吁所有女性團結起來，積極投身于革命斗爭，“使婦女成為每次國民運動中間的勁旅”。

1923年6月，黨的三大審議并通過了由向警予精心起草的《關于婦女運動的決議案》，明確提出在婦女運動中建立統一戰線的思想，并系統地提出了一系列保護婦女權益的條例，全面涵蓋了婦女在社會、家庭、經濟、教育等各個領域的權益訴求，為中國婦女運動指明了方向、提供了行動綱領。

向警予經常深入上海大學女生宿舍，動員知識青年到工農婦女中開展工作并加深學習，精心組織創辦了幾十所工人夜校，為女工們提供學習文化知識的平臺，耐心引導女工們積極參與罷工斗爭。為抵制資本家的剝削，向警予經常親自領導女工運動與罷工斗爭，在一個土坡上或一張木桌上向女工群眾演講，稱其為“婦女解放的前衛”，號召她們團結起來共同抵制資本家的剝削，捍衛女工的正當權益，推動了勞動婦女工作環境的改善和工資待遇的提升。

向警予還經常到女工家里去訪問，了解女工的真實生活處境，女工見了她，就象見了親人一樣，很相信她說的話，總是照著她的指示去做，被女工們尊敬地稱為“向大姐”或“革命的媽媽”。在她的不懈努力下，女工們的階級覺悟和斗爭意識得到極大提高，親自組織絲廠女工成立上海絲廠女工協會，有力地推動了工人運動的發展，也為婦女爭取到了應有的地位和尊重。

堅貞不屈、理想高于天的獻身精神

“站在時代的前面，大踏步行向革命之路”。這是向警予發動婦女運動時的鏗鏘話語。大革命失敗后，武漢被白色恐怖鎖所籠罩，開展地下工作的黨員同志處境異常艱險，向警予毫不畏懼，以大無畏的革命英雄主義精神，開展對敵斗爭。向警予極為重視黨的宣傳工作，提出“黨應當有一通訊社，因我們內部報告太遲緩，且不能使一般群眾明瞭各處工農爭斗之情形”。

1927年，向警予擔任湖北省委地下黨刊《大江》報的主筆，經常發表抨擊國民黨反動派的時評和短論，揭露敵人的陰謀詭計，撰發一些“三字經”“四字經”之類的通俗詩歌，這些富有鼓動性和感染力詩歌，在白色恐怖的艱難處境中極大地鼓舞武漢地下黨員和工人群眾的斗志。1928年初，湖北省委印刷機關遭敵人破壞，年關暴動計劃被敵人獲得，向警予隨時都有被捕的可能，有的同志勸她離開武漢。但是，向警予把黨的革命事業放在第一位，將生死置之度外，她說：“武漢三鎮是我黨的重要據點，許多負責重要任務的同志犧牲了，我一離開，就是說我黨在武漢失敗了，這是對敵人的示弱，我絕不能離開。”向警予用報紙做武器，迅速組織《大江》復刊與敵人在宣傳領域展開戰斗，在《大江》復刊第一號上，寫道：“《大江》愿做你們的伴侶，和你們永久共甘苦，同生死！”在嚴重的白色恐怖下，向警予奮不顧身，與廣大勞工大眾一起共甘苦，同生死，堅持地下斗爭。

1928年，隨著中國共產黨革命活動的不斷深入，國民黨反動派對共產黨人展開了更為嚴密和殘酷的打擊。3月20日，由于叛徒的無恥出賣，向警予在漢口法租界不幸被捕入獄。4月12日，她被“引渡”至國民黨武漢衛戍司令部并關押于看守所，敵人用盡一切手段威逼利誘，妄圖從她口中獲取黨的秘密。但向警予堅貞不屈，組織難友反抗虐待，同盟絕食，并不斷地教育在獄的同志，滔滔不絕地痛斥敵人。5月1日，在赴刑場的路上，向警予用深情的目光環視周圍悲憤的群眾，滿懷戰斗的激情向大家作最后的告別，高呼：“中國共產黨萬歲！”她的犧牲，不是結束，而是用生命播下的又一顆革命火種。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革命理想高于天。理想信念之火一經點燃，就永遠不會熄滅。”向警予作為中國婦女運動的先驅和領袖，以其卓越的思想、無畏的勇氣和堅定的信念，在中國革命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在向警予犧牲后的第11年，在延安紀念三八國際婦女節的大會上，毛澤東對向警予的革命歷程給予了極高的贊譽：“大革命時代犧牲了的模范婦女領袖、女共產黨員向警予，她為婦女解放、為勞動大眾解放、為共產主義事業奮斗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