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浪浪山的小妖怪》作為一部動畫系列作品的衍生作品,其創新之處在于將一部經典神話中未被深入描繪的群體作為敘事核心,成功轉化為一部反映普通人生活的動人故事。該作品采用平民視角,結合富有象征意義的空間場景和豐富多元的角色塑造,突破了傳統英雄敘事的框架。它構建了一個既蘊含傳統文化內涵、又體現現代人文關懷的敘事體系,深入探討了“自我認同”“突破困境”等具有現實意義的主題,不僅實現了對傳統文化資源的當代解讀,也為本土動畫在經典傳承、價值表達和藝術創新等方面提供了優秀范例。該作品展現了當下本土動畫在文化自覺與藝術探索上的獨特價值。本文通過對此案例的深入剖析,旨在為國產動畫如何在全球化語境下講好中國故事,實現文化自信與產業繁榮的雙重目標提供理論參照與實踐啟示。
中圖分類號:J95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7357(2025)28-0103-03
自2015年某部以神話英雄為題材的動畫電影問世以來,本土動畫電影進人了一個新的發展階段,后續作品在對經典文學資源的運用上不斷推陳出新。《浪浪山的小妖怪》將敘事焦點放在一部經典神話中較少被關注的小角色身上,通過一個“假扮取經團隊”的幽默情節,將宏大的神話背景轉化為對個體生存狀態的細膩觀察。這種新穎的敘事手法和深刻的主題挖掘,反映出作品對當代社會文化的敏銳感知,以及在文化傳承與創新方面的獨特意義。
《浪浪山的小妖怪》可被視為具有本土特色的動畫代表作之一,它較好地融合了傳統水墨藝術的韻味與對現代個體處境的洞察,實現了傳統文化與現代審美之間的有效對話。作品所探討的核心議題,正是本土動畫在經典重構過程中面臨的重要課題:如何在保持文化根基的同時,找到藝術表達與觀眾共鳴的平衡點。本文將以若干近期動畫作品為參考,結合本土動畫產業的發展態勢,從敘事手法的演變、價值觀的重塑以及未來發展方向三個層面展開探討,以期探索在新語境下本土動畫電影的可持續發展路徑。
一、敘事模式的變遷:從英雄傳說到底層敘事
(一)邊緣群體主體性確立的視角轉換
在傳統的《西游記》故事改編中,創作焦點通常集中于唐僧、孫悟空等主要人物的傳奇經歷,而對于小妖這類角色的刻畫則相對簡略,它們大多僅作為襯托主角形象的背景存在。《浪浪山的小妖怪》這部作品則突破了常規敘事框架,轉而以小豬妖、蛤蟆精等處于底層的妖怪作為主人公,通過“換位思考”的視角,構建出一個豐富多彩的神話世界,并試圖探討一種新的權力結構與生存邏輯。作者提出了一系列引人深思的問題:“他們是否真的天生邪惡?”此外,這些角色在成長過程中會遇到哪些挑戰?他們能否實現自己所向往的生活?他們是否也擁有親緣與情感聯結?該作品實質上是對傳統神話中非黑即白敘事模式的一種反思,旨在為那些容易被忽略的角色注入更為飽滿的情感內涵與生命價值。
敘事策略的轉變不僅體現在技術層面,更對故事內涵產生了深遠影響,使影片中的妖怪角色承載了多樣化的意義。具體而言,小豬妖渴望獲得認可、猩猩怪在面對社會壓力與內心信仰時的掙扎、蛤蟆精所奉行的務實生存法則,以及黃鼠狼精在理想與現實間的權衡,這些角色共同勾勒出一個多元而立體的藝術圖景。實際上,它們折射出現代社會中人們關于身份認同、應對社會壓力以及追尋自我價值的普遍困境與訴求。與《哪吒之魔童降世》對傳統英雄模式的重構不同,《浪浪山的小妖怪》更進一步地將敘事重心置于長期被主流文化所忽視的邊緣群體,從而實現了從宏大英雄傳奇向普通個體命運敘述的視角轉換。這種視角轉換不僅是一種敘事技巧,更是一種深刻的共情策略。它將觀眾從對“英雄”的仰視與崇拜,拉回到對“自身”的平視與反思。當觀眾跟隨小豬妖的視角去經歷職場壓力、身份焦慮和對理想的迷茫時,神話故事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傳奇,而成為一面映照當代普通人生活境遇的鏡子。這種“代入感”的強化,是作品能夠引發廣泛共鳴的心理基礎,也標志著國產動畫在觀眾互動層面上的成熟。
(二)空間敘事中“浪浪山”的隱喻構建研究
在動畫作品《浪浪山的小妖怪》中,空間元素承擔著重要的敘事功能,并蘊含豐富的象征意義。“浪浪山”這一場景的設置,既融合了傳統神話中“秘境”的概念,又置于現代社會的語境之下,成為連接傳統文化與當代現實議題的橋梁。如果說《小妖怪的夏天》側重于對現實物理空間的探索與變遷,那么《浪浪山的小妖怪》則借助“浪浪山”這一意象,隱喻出一種生存的困局——即便個體試圖逃離原有束縛,仍會陷入更為復雜的現實境況。其空間敘事所具有的靈活性,超越了具體環境的限制,為作品增添了深刻的哲學思辨色彩。
在影片中,小雷音寺作為敘事的核心場所,融合了歷史建筑特征與神話想象,構建出一個“更大的浪浪山”。它的設計參考了五臺山佛光寺大殿的樣式,既保留了古建筑的真實美感,又因劇情設定而賦予其隱秘的象征意義。殿內的布局暗示著權力關系的運作,小妖與主要反派之間的力量差距,折射出社會底層在權力體系中的弱勢地位。通過“現實原型與神話想象”相結合的空間設計理念,影片成功整合了場景元素,強化了敘事內涵,既實現了對傳統建筑的再現,又完成了奇幻設定的創新[2]。
敘述視角的演變影響著故事的節奏與情緒基調。從大王洞的日常場景,到小雷音寺的權力壓制,空間轉換引導情節由輕松幽默轉向緊張沖突,形成張弛有度的敘事結構。借助象征性的空間設計,個體命運與社會體制之間的關聯得以具象化呈現,從而增強了作品的思想深度。
(三)結構創新:錯位敘事與雙線敘事融合
《浪浪山的小妖怪》在敘事結構上展現出了獨特的創新性,其中“身份錯位”與“雙線并行”成為其突出的藝術特色。“假扮取經人”這一情節是“身份錯位”手法的集中體現,它不僅營造出詼諧幽默的氛圍,也成為推動角色成長的關鍵動力:原本怯懦的猩猩怪在模仿孫悟空的過程中逐漸勇敢,而天性活潑的黃鼠狼精則在扮演沙僧后趨于沉穩。通過將角色性格與任務設定形成有意對比,影片為人物形象的轉變提供了充分的發展空間。
該敘事結構生動映射出當代年輕一代在身份認同與人生定位過程中的迷茫與探索。劇中角色對“西天取經”模式的模仿,實質上反映了個人在社會規范影響下尋求自我認同的心理歷程。這一過程體現為從“盲目跟隨”到“自我覺察”,從追問“我該成為誰”到思考“我想成為誰”的轉變,深刻展現出個體突破既定身份束縛的努力。這也是當今許多年輕人在成長過程中不斷反思的共同議題。
二、價值意蘊重構:傳統內核與現代精神的對話與融合
(一)核心價值:從“使命達成”到“自我實現”的轉變
經典《西游記》故事主要體現“懲惡揚善”的道德理念與“求取真經”的精神追求,而現代動畫作品《浪浪山的小妖怪》則更側重于個體認知發展、成長經歷以及對自我獨特性的探索。影片中“我想要過自己所喜歡的生活”這句臺詞,集中體現了作品所蘊含的當代精神取向。這種價值觀的轉變并非對傳統的簡單拋棄,而是在理解傳統精神內涵的基礎上,將儒家“修身”理念與個體意識相結合,從而為傳統思想注入新的時代氣息。影片通過“偽取經路”的敘事設計,重新詮釋了“西行”與“求法”的內涵,使其不再局限于物質層面的追求,轉而成為個體實現自我價值與尋找心靈歸宿的旅程。這條“偽取經路”的荒誕與真誠并存,恰恰隱喻了現代人探索自我的真實過程:沒有既定的劇本和注定的成功,而是在一次次模仿、試錯甚至扮演中,逐漸觸及內心真實的渴望。取經團隊的“名”與浪浪山小妖怪的“實”之間的張力,巧妙地解構了傳統“成功學”的單一標準,倡導了一種立足于自身條件、追尋內心真實的、多元化的“自我實現”路徑。這一新的解讀為古老神話賦予了鮮明的現代意義。創作團隊曾表達“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部經書”的理念,強調通過“求法”的過程探尋生命意義。這一思路與《雄獅少年》中“舞獅夢想”的象征意味相互呼應,共同展現出傳統符號如何轉化為現代文化標識的演變規律[3]。

(二)倫理重建:情本體與共同體意識的當代解讀
本作品在探討傳統道德觀念現代轉型的過程中,采用了新穎的視角,通過角色之間的情感連結重構倫理體系,與以往神話中“天定命運”式的絕對倫理權威形成鮮明對比。《浪浪山的小妖怪》將“情本體”作為新的倫理核心,情感成為推動小妖行動的內在動力。小妖之間基于情感、信任與深厚友誼的連結,成為他們克服困難的重要支撐。例如,蛤蟆精在同伴法力即將耗盡時挺身而出,猩猩怪通過吶喊凝聚團隊士氣,友誼、正義與理想信念等情感動力成為故事發展的強大推進劑。
“情本體”倫理框架,既是對中國傳統文化中“仁”與“義”精神的當代詮釋,也是適應現代社會構建集體認同的新倫理范式。影片中妖精族群的結合并非源于命運安排或功利考量,而是共同面對困境后心靈共鳴所形成的感情紐帶。這一體系打破了原有階層界限,體現出平等交往的現代價值取向。《白蛇:緣起》中跨越種族的感情故事亦是類似嘗試,展現出傳統道德觀念向現代轉型的路徑與意義。
影片中村民向小妖表達敬意的場景,構建出“善有善報”的道德敘事。小妖雖處于原著的宏大敘事背景下,但其救助孩童的行為仍獲得社會認可,這不僅是對普通人日常善行的肯定,也是對倫理敘事的一種創新。它打破了傳統英雄敘事的范式,注重描寫平凡個體的道德行為,進而強化了道德理念的現代性與現實意義。
(三)美學傳承:傳統水墨與現代動畫的創新交融
作為具有國風特色的動畫代表作,《浪浪山的小妖怪》巧妙融合傳統與創新,既延續了“中國動畫學派”的文化積淀,又將現代數字動畫技術與水墨藝術手法相結合,形成獨特的美學風格,實現了對經典藝術傳統的跨越與更新。影片采用二維手繪動畫形式,借助其特有的靈活性與細膩筆觸,展現東方美學的獨特韻味。這一創作思路既是對《小蝌蚪找媽媽》《山水情》等經典水墨動畫的致敬,也是對當前三維動畫普遍缺乏藝術質感這一問題所提出的新解決方案。在視覺呈現上,影片較好地融合了具象與抽象的藝術手法,背景設計精準運用了兩方繪畫中的透視與光影原則,營造出強烈的沉浸式觀感。創作過程中汲取了中國古典山水畫的精髓,運用傳統山石畫法、松樹畫法等技法,結合墨色與石青、石綠等傳統色彩,力求打造具有中國特色的視覺世界。本作品在藝術層面的突破,尤其體現在“融合變形”這一視覺手法上,該手法在故事高潮部分得到充分展現。它既突破了傳統二維動畫的敘事局限,也展現出獨特的藝術感染力。通過“如流體般可塑”的形象象征,巧妙表現從個體到集體的過渡以及內心精神的轉化,實現了技術進步與情感共鳴的統一,為國內動畫產業在視覺創新方面提供了有益借鑒。
三、結束語
《浪浪山的小妖怪》通過新穎的敘事策略與當代價值觀的融合,為國產動畫電影的轉型提供了重要參考。該片借助視角轉換、空間重塑與情節結構革新,打破了神話改編的固有模式,實現了從宏觀敘事到微觀敘事的轉變。在精神內核上,影片聚焦個體成長、情感聯結與文化傳承,構建出一種古今對話的新模式。這一創作思路深刻回應了國產動畫面臨的關鍵問題:其一,如何在保持民族文化根基的前提下實現藝術創新;其二,如何讓經典故事與當代觀眾建立深入的情感聯系。在美學表達方面,本片將水墨意境與現代動畫技術融會貫通,為國產動畫電影的美學發展增添了重要一筆。
參考文獻:
[1]石竹青,任子鈺.重述與賡續:近十年國產動畫電影的敘事范式探析[J].當代文壇,2025,(01):140-145.
[2]董迎春,王晨雨.國產神話類動畫電影視覺表達與當代演繹[J].電影文學,2023,(17):49-55.
[3]劉恩鵬,周婧.新時代視域下國產動畫電影人物顛覆式改編策略探析[J].電影評介,2023,(07):87-93.
(責任編輯:趙靜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