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電影聲音制作技術的發展

中圖分類號：J91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7357（2025）28-0100-03

一、中國電影中錄音技術的意義

自20世紀初以來，中國電影持續蓬勃發展。在這一過程中，電影聲音發揮了不可忽視的關鍵作用。觀眾在電影中所聽到的所有聲音元素，無論是語言、音樂還是各類音效，均依托電影聲音制作技術得以呈現。精湛的聲音工藝不僅塑造出真實動人的聽覺體驗，也深刻影響著觀眾的情感共鳴與審美體驗。例如，近年來的現象級動畫電影《哪吒之魔童鬧海》在配樂中保留了完整樂隊屬性的同時，加入了大量嗩吶段落，憑借其音色的強烈情感張力，點燃觀眾情緒，形成強烈的聲畫共鳴。本文將通過討論能夠代表不同年代的重要影片在聲音技術方面的特點，并進行對比分析，從而理解中國電影聲音制

作技術的演進。

二、中國電影中錄音技術的發展

（一）中國電影中的錄音先驅一一光學錄音

1．技術原理與特點

光學錄音技術是一種通過電一光換能原理，將聲音信號轉換為光信號并記錄在電影膠片上的技術。其核心在于利用膠片對光線的敏感特性，通過調制光束的強度或寬度，將聲音的振動轉化為膠片上的光學痕跡。具體而言，該技術的原理是：傳聲器將聲音通過振膜震動轉換為模擬電信號，再將模擬電信號放大后傳送至光閥；光閥通過輸入的電信號強弱改變金屬帶張弛角度，最后精準照射在膠片的聲帶完成錄音[1]。

2.早期有聲電影技術的對比與應用

“片上發聲”技術屬于光學錄音技術的一種。相比之下，中國最早使用的有聲電影技術為“蠟盤發聲”，該技術借助唱盤記錄聲音，在影片放映時同步播放唱片以實現還音。盡管初步實現了有聲放映，但其存在聲畫易不同步和唱盤易磨損的問題。而“片上發聲”通過在膠片邊緣設置獨立聲帶軌道，利用光電池將曝光的光信號反向轉換為電信號，經放大后驅動揚聲器還原聲音。這一技術不僅實現了聲畫同步的物理綁定，避免了磁性錄音易受磁場干擾的缺陷，同時光學聲帶因其耐磨損特性保障了多次放映后的音質穩定。將聲軌直接蝕刻在膠片物理介質上的方式，不僅確保了聲音還原的真實性，更通過機械光學系統的精密配合，為電影錄音從模擬向數字過渡奠定了技術基礎。

3.技術引進與本土化發展

中國首部有聲電影誕生于1931年，該年成為中國電影從無聲向有聲轉變的關鍵起點。明星影片公司出品的《歌女紅牡丹》采用“蠟盤發聲”技術完成錄音，即以唱片錄音配合膠片放映實現聲畫同步。雖存在不同步或損壞風險，但仍成為中國有聲電影最初的探索與突破。同年問世的還有天一影片公司的《歌場春色》與華光影片公司的《雨過天青》，它們直接引入來自美國和日本的“片上發聲”技術。該技術屬于光學錄音體系，通過在膠片一側制作光學聲軌，將聲音以光影變化的方式直接錄制于影片本身，從而實現聲畫一體放映，大幅提升了同步精度與音質穩定性，也顯著提高了拷貝耐久性。“片上發聲”作為當時國際領先的錄音工藝，不僅代表中國早期有聲電影在技術層面已達到較高水平，更體現出中國電影工業在西方技術主導的語境中尋求現代化發展的努力。它的應用推動了電影制作工藝的整體轉型，改變了電影創作與放映的基本范式，進而影響了表演風格、敘事節奏和觀影文化，為中國電影與世界電影技術的接軌奠定了重要基礎。

4．藝術影響與技術局限

“片上發聲”技術的推廣應用，全面改變了電影制作與放映的基本模式，進而影響了表演方式、敘事節奏與觀影文化。它使聲音真正成為電影藝術的有機組成部分，而不再是放映現場的輔助手段。在早期中國電影發展進程中，電影創作者與技術工作者展現出了非凡的開拓精神。他們不僅積極引入國外先進技術，還致力于在國內自主培養電影聲音專業人才，獨立研發電影錄音器材與工藝。這些早期探索為中國電影工業體系的建立積累了寶貴經驗。

例如，費穆執導的《小城之春》上映于1948年，采用了光學錄音工藝。盡管當時外國電影錄音工藝已從光學錄音轉向磁性錄音，但該片拍攝所使用的光學錄音設備仍停留在20世紀30年代中期水平。這一時期光學錄音的頻響范圍約為 150Hz～8000Hz ，信噪比約為36dB。以現代標準看，其音質較差，但在1948年已屬最先進的錄音工藝。并且，《小城之春》的聲音成分由語言、音響和音樂構成，但三種元素之間相互疊加的段落很少。全片僅在開場8分鐘左右出現了畫外音與背景音樂的疊加，其余段落中聲音多以單一形式呈現：有畫外音時無人說話，有人物對話時無音響聲，有音響時無人聲，有人物歌唱時無對白。這種聲音處理方式以現代電影聲音標準衡量，難以體現沉浸感或引發觀眾強烈情感共鳴，例如，無法通過音樂音效烘托對話氛圍[2]。這反映了光學錄音的技術局限性，但同時也為現代數字化聲音制作積累了寶貴經驗。

時至今日，光學錄音技術雖已被清晰度更高、操作更便捷的數字化技術取代，但其在早期為觀眾創造的沉浸式觀影體驗以及為中國電影聲音技術發展所奠定的重要基礎始終不可磨滅。光學錄音技術見證了中國電影從無聲到有聲的轉型過程，記錄了當時電影人在艱難條件下堅持藝術探索與技術創新的可貴努力。

（二）中國電影中錄音的躍進 數字化技術誕生

數字化錄音技術是指將模擬聲音信號通過采樣、量化與編碼等步驟轉換為數字信號（二進制0和1）的技術。數字信號進入電腦數字音頻工作站后可直接進行編輯、制作與回放等操作。相比于光學錄音技術，數字化技術大大簡化了聲音制作流程，能夠實現實時回放和隨意編輯，解決了光學錄音中制作困難的部分。

1．數字化技術的起源與發展

數字化技術在電影錄音工藝中的滲透，最初可追瀕至音樂演奏器材領域。20世紀80年代初，國際主流電子合成器生產企業陸續將數字化技術引人音樂演奏器材的研發，取得了顯著成效，并逐步將這一技術延伸至電影音樂創作層面進行實踐應用。隨著經濟與電影行業的持續發展，數字化技術與產品創新能力進一步提升，各類新型設備與產品不斷涌現，不僅豐富了電影錄音工藝的技術手段，更在電影錄音層面充分釋放了數字化錄音技術的價值與潛力。

2.技術提升與聲道演進

數字化技術介入后，我國電影聲音制作工藝在清晰度方面得到了大幅度提升。同時，在聲道數上也由單聲道逐步轉變為立體聲、環繞聲、全景聲等多聲道技術，使觀眾能夠在觀影時更加身臨其境地感受電影及其聲音帶來的震撼。

3.國際背景與技術引進

電影數字化技術的興起與應用最早可追溯至發達國家。以美國為例，憑借其在電影領域多年的技術積淀與探索，其電影技術水平在20世紀90年代已趨于成熟，并成功將數字技術應用于電影創作實踐。《侏羅紀公園》堪稱這一時期的標志性作品一—該片通過高效運用數字化技術，構建出鮮明逼真的電影畫面，在當時的電影行業引發強烈反響，推動美國電影邁入全新發展階段。

中國電影聲音技術從傳統平面處理向立體聲演進，歷經長期探索。受行業與科技水平限制，早期發展相對滯后，但科技工作者持續追蹤國際動態。1985年，中國引入杜比實驗室模擬立體聲編解碼技術及設備，并成功拍攝完整電影，實現模擬立體聲技術突破，同時首次系統化引入國外數字化技術體系，推動錄音制作藝術與技術創新。在此基礎上，中國電影企業開始引進并改良杜比實驗室研發的SR模擬立體聲電影制作設備，結合中國電影產業實際展開深度技術適配與創新探索。當前，采用模擬立體聲技術的影視作品已形成規模化產出，立體聲影院數量亦呈持續增長態勢，不僅充分滿足了觀眾對電影錄音高品質、高沉浸感的需求，更通過科技與藝術的深度融合，顯著提升了影片的市場競爭力與經濟效益，為電影工業化發展注入新動能[3]。

4.現代應用與藝術表現

在近代電影中，以《流浪地球2》為例，電影中的戰斗場面聲音設計在數字化技術的加持下使觀眾能夠體驗到身臨其境的沉浸式感受。影片通過密集且飽滿的大動態槍炮聲為觀眾帶來了聽覺上的沖擊。在天空戰場保護人類的核心場景中，聲音制作工藝展現出精準的控制—子彈發射的爆鳴、彈殼飛濺的金屬摩擦、太空電梯的機械震顫等細節通過前期錄音與后期多聲道混音，均被清晰回放，為觀眾帶來了多層次的聽覺體驗。這種處理強化了空間縱深感與方向定位，通過細膩的聲像定位，使觀眾能感知音效來源的遠近變化。例如，飛機氣流聲由單一聲道隨著影片中的內容漸強至其他所有聲道，配合塵土飛揚的畫面，形成視聽同步的沉浸式體驗。這種高精度聲音制作工藝能夠滿足觀眾對于“身臨其境”沉浸在影片中的期待。在聲音制作后期通過聲音元素的設計與編排，推動敘事節奏[4]

5．技術融合與市場價值

現如今在數字技術的驅動下，能夠實現沉浸式觀影體驗、拉近觀眾與藝術作品的距離，讓電影聲音有了全新表現力。為達成這種生理與心理層面的沉浸式體驗，數字化錄音技術與多音軌混音技術的融合應用至關重要。通過影院空間內聲源的精準布局、聲音頻段的精細調整及藝術化效果疊加，三維聲音布局和音效動態控制，可有效使觀眾聽到三維空間中X、Y、Z軸的具體聲源與聲像，實現多維度、多層次的聽覺體驗。這種技術突破了傳統聲道限制，讓環境背景音、人物對話和特殊音效形成多層次的聲音組合，為觀眾帶來“身臨其境”的觀影快感。數字化聲音制作技術通過空間感的塑造，豐富了電影的表現手法，使聲音成為可感知的存在實體，讓聲音成為獨立傳遞情感、塑造意境的重要載體。聲音作為觀眾與電影情節的關鍵紐帶，數字化聲音制作技術的應用將技術實現與藝術表達深度融合，引導觀眾產生與畫面同步的心理感受，轉化為顯著的市場價值與文化影響力。

三、結束語

我國電影聲音工作者繼承和發揚了前輩們的艱苦創新精神與優秀傳統，通過自主開發各類錄音技術裝備，不斷完善電影錄音技術工藝。從光學錄音技術到數字化錄音技術，從業者們積累了豐富經驗，并在與國外先進技術的交流互鑒中，逐步形成了獨具特色的中國電影聲音理論研究體系，為行業未來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回顧中國電影聲音技術的發展歷程，可以看出這是一條從引進吸收到自主創新、從單一聲道到沉浸式音頻、從工藝到藝術的全面進步之路。在早期光學錄音階段，電影人克服設備落后與經驗匱乏等困難，初步建立了聲音制作體系；改革開放后，通過引進國外先進技術，快速縮小了與國際水平的差距；進入數字時代以來，電影聲音工作者抓住技術變革機遇，在沉浸式音頻、三維聲等領域取得顯著進展，涌現出一批具有國際水準的作品。

當前，中國電影市場持續快速發展，已在世界電影格局中占據重要地位。隨著互聯網、人工智能、5G、大數據、云計算與虛擬現實等新技術的不斷涌現，電影聲音工作者面臨著新的責任與使命：在高度信息化的社會背景下，需要積極探索新的錄音技術與工藝，推動中國電影聲音向更高水平邁進。未來，中國電影聲音技術將在保持自身特色的同時，進一步加強國際交流與合作，在技術研發、標準制定、人才培養等方面實現全面提升，為促進電影產業的繁榮與發展提供有力支撐。

參考文獻：

[1]侯明.新中國70年來電影錄音技術及錄音工藝發展的幾個里程碑[J].電影評介，2019，(20）：20-25.

[2]姚國強，孫欣.銀幕再現：與中國當代電影錄音師對話[M].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2005.

[3]吳榮彬，文仕江.新舊《小城之春》錄音技術淺析[C]//中國高等院校影視學會第十三屆年會暨第六屆中國影視高層論壇.中國高等院校影視學會，2010.

[4]姚國強.數字化技術在電影錄音工藝中的發展及應用[J].北京電影學院學報，1999，(02)：9.

（責任編輯：趙靜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