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住適老：如何改到老年人“心坎上”

“居家適老化改造需要實現(xiàn)從‘物理改造’到‘關系重塑’的跨越。硬件改造很重要，無障礙設施、智能燈光、浴室安全設備等是基礎，然而適老化改造不能止步于硬件的疊加，更應關注老人在使用過程中的心理舒適度與社會聯(lián)結(jié)。”北京大學新聞傳播學院教授胡泳告訴本刊記者。

截至2024年底，全國60周歲及以上老年人口超3.1億人。據(jù)了解，很大一部分的老年人傾向于居家養(yǎng)老，居家適老化改造需求龐大。

“兩新”持續(xù)加力擴圍，各地適老化改造補貼的標準基本為改造總經(jīng)費的30%，部分地方補貼高達2萬元，比例和上限都遠超家電等品類。

對于大多數(shù)選擇居家養(yǎng)老的老人，他們是否愿意為“適老化”買單？當前30%的適老化改造補貼比例，又能否真正撬動這一龐大而迫切的市場需求？

居家適老化改造需求龐大

“智能門鈴已經(jīng)老化了，我們一直準備給老人換一個新的。以舊換新政策落地后，我們就花錢趕緊換了。”長沙市民羅鮮枝一直尋思著給90歲的婆婆換一個智能門鈴。

婆婆的耳朵有點問題，家里人不在身邊時，她都是通過智能門鈴告知家人自己身體的狀況。

近年來，像羅鮮枝這樣通過政策補貼完成適老化改造的家庭越來越多，反映出龐大的市場需求。

目前，全國各地都在積極推動居家適老化改造工作。例如，浙江2024年完成適老化改造6.49萬戶，申領補貼資金6.03億元；2024年，廣州市累計對946戶特殊困難老年人家庭進行適老化改造，2025年服務對象范圍擴大為全市有需求的老年人；“十四五”時期，上海居家環(huán)境適老化改造納入兩輪市委民心工程，原計劃到“十四五”末完成改造2.5萬戶，截至2024年底，累計完成3.4萬余戶。

2024年10月，民政部等部門出臺的《關于進一步促進養(yǎng)老服務消費 提升老年人生活品質(zhì)的若干措施》明確提出，支持地方將居家適老化改造所用物品和材料購置納入消費品以舊換新行動重點支持范圍，對高齡老年人居家環(huán)境開展適老化改造評估工作，建設適老化改造供需對接服務平臺，引導更多老年人家庭開展適老化改造。

值得注意的是，很多人認為適老化就是簡單加裝些扶手、換個防滑地板，忽略了老年人生活節(jié)奏、心理安全感和社會交往的連續(xù)性。

一家主業(yè)為適老化改造的企業(yè)負責人告訴本刊記者：“現(xiàn)在居家適老化改造的家庭需求非常大，我們每天都接到很多咨詢電話，但普通家庭以舊換新的品類多為拐杖、桌椅、床等單品。”

在胡泳看來，適老化改造需要讓老年人成為“共同設計者”，通過訪談、陪伴觀察等方式，了解他們的日常痛點和需求，比如“晚上起夜怕摔”“忘記關燈”“怕被鎖在門外”等具體情境。

胡泳告訴記者，對多數(shù)中低收入家庭來說，一次性改造幾千甚至上萬元，若無政策補貼或社會保險支持，也可能意愿不足。“還要關注老人的情感，他們往往抗拒‘被照護’的狀態(tài)，覺得改造就意味著‘我老了、沒有用了’。因此，適老化改造廠家推廣時應強調(diào)‘讓生活更自在’。”

部分改造價格虛高，隱性成本多

跟羅鮮枝同住一棟樓的肖奶奶也進行了居家適老化改造，她的女兒肖可艾告訴記者：“工人集中工期把老人房屋墻壁翻新粉刷了一遍，但把過道弄臟了。我們提出能否把過道走廊也翻新粉刷，工人提出另外施工得加錢。”

肖可艾一聽要額外加錢，她和家人一算賬，還是放棄了走廊的翻新。

在適老化改造的過程中，家庭實際改造的成本多樣且有隱性費用。適老化改造不僅是產(chǎn)品購置，比如扶手、防滑地磚、智能輔助器具等，還可能涉及施工、設計、后期維護、培訓使用等。

目前各省份推出的“補貼30%”政策對推動居家適老化改造確有積極意義，但不能完全解決普通家庭所面臨的所有障礙。

胡泳認為，適老化改造要建立基于“生活細節(jié)”的評估體系（如起居、如廁、烹飪、信息溝通等維度），不再以扶手數(shù)量、燈光亮度等技術性指標為標準，而是從老人的真實生活場景出發(fā)——看他們能否安全起身、順利如廁、獨立做飯、與家人順暢溝通。這些細節(jié)，才是衡量改造成效的真正標尺。

價格不透明仍是居家養(yǎng)老服務遭遇的共性問題。2024年10月，四川省消委會聯(lián)合青海省消協(xié)和重慶市消委會發(fā)布的《2023中國居家養(yǎng)老空間消費趨勢洞察》顯示，在居家養(yǎng)老消費服務中遇到“價格不透明”“服務過程不夠規(guī)范”的消費者也不少，分別占比43.21%和38.21%。

采訪中，羅鮮枝講了一個細節(jié)：婆婆每次起床都很吃力，用力拽著被角才能自己勉強起來，多抓幾次被角，被子就破洞了。她尋思著利用補貼給婆婆置換一個具有輔助功能的老人床，解決老人自己起床的問題，“我一問價格，好家伙，一般的老人床大幾千，好一點的好幾萬，普通家庭即使有點補貼，買起來也難下決心。”

適老化改造產(chǎn)品使用效果和維護也應納入考量范疇。專家建議，應將適老化改造與“使用率”“滿意度”掛鉤。過去的考核多以“改造數(shù)量”為標準，忽視了改造后的實際使用效果。為此，應建立持續(xù)回訪機制，讓老年人及家屬對改造效果進行評分，把“是否愿意用、是否用得好”納入績效考核與補貼發(fā)放依據(jù)。

（應受訪者要求，羅鮮枝、肖可艾為化名）

責編：郭霽瑤 guojiyao@ceweekly.cn

美編：孟凡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