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有企業的發展壯大與工業體系的中國式現代化

2025年9月3日，是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80周年紀念日。從戰爭走向和平，從弱小走向強盛，80年來，在黨的領導下，我國的國有企業與工業體系實現了巨大發展。筆者認為，我國工業體系的日趨中國化和現代化，是與我國國有企業的不斷發展壯大直接相關的。

抗戰勝利至新中國成立初期（1945年一1952年）：國有企業與工業體系的初步形成

資料顯示，抗戰剛剛勝利的1945年，國統區的工業是十分落后的。這一年的工業增加值約為15億美元；工業結構以輕紡工業為主，重工業非常薄弱；工業企業集中于沿海，內地工業占比不足 6% ；整體技術水平十分低下。1945年，陜甘寧邊區的公營企業主要是滿足軍需的紡織、造紙、印刷、化學、石油、機械、煤、鐵等工業，且大部分是手工工場。

已經登上歷史舞臺的中國共產黨人意識到，國家要想強盛，必須加快發展工業。1945年，毛澤東在《論聯合政府》一文中就明確指出：“沒有工業，便沒有鞏固的國防，便沒有人民的福利，便沒有國家的富強。”他明確地將工業化視為新中國生存與發展的基石，強調只有建立獨立完整的工業體系，才能擺脫近代中國“落后挨打”的命運，實現中華民族的復興。

隨著解放戰爭的勝利推進，我黨通過沒收官僚資本、征用外國資本和接收蘇聯歸還企業，以及投資新設一些國營企業，逐步發展起了紅色政權的工業體系，同時國有企業基本上在工業領域占據了主導地位。

資料顯示，1952年，國有企業在新中國發電量中占 88.29% ，原煤產量中占 84.58% ，生鐵產量占比為 95.37% 、硫酸為 68.42% 、水泥為 63.94% 、金屬切削機床為 46.64% 。在膠鞋、棉紗、紙、火柴、面粉和卷煙等輕紡工業行業的產量中，國有企業所占比重分別為 43.88% 、 48.98% 、 59.28% 、 43.85% ！43.46% 和 46.19% 。

計劃經濟時期（1953年—1977年）：國有企業的壯大與工業體系“蘇聯模式”的形成

1953年開始，我國進人了計劃經濟時期。在之后的20多年時間里，國有企業規模不斷擴張，同時工業體系的“蘇聯模式”發展成型并得以強化。

第一個五年計劃時期（1953年—1957年）：國有企業的擴張與以重化工業為主的工業體系形成

從1953年開始，我國進人了大規模經濟建設時期。1956年，毛澤東在《論十大關系》一文中提出“重工業是我國建設的重點”，要優先發展鋼鐵、機械、能源等基礎工業，為國防和輕工業提供支撐。同時他要求農、輕、重按比例協調發展，并且強調我國工業體系的建設要以“自力更生為主，爭取外援為輔”，主張通過技術自主創新和艱苦奮斗實現工業化。

在這一戰略思想的指導下，我國開始了第一個五年計劃。根據“一五”計劃的安排，從1953年到1957年，國家對工業部門的總支出為248.5億元，占中央投資總額的 58.2% ，其中成效最顯著的就是156項蘇聯援建工程。這些項目主要集中在軍工、航空航天、鋼鐵、化工、機械加工等領域。不僅如此，通過對資本主義工商業的改造，國有經濟實際上也控制了大部分輕工業。

“一五”計劃的完成，使得我國的國有企業實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以重化工業為主的蘇聯式工業體系初步形成。資料顯示，1957年，國有企業在幾個主要產業中所占比重為：電力（ 95.5% ）、原煤（ 92.82% ）、生鐵（ 97.65% ）、硫酸（ 55.62% ）、水泥（ 68.03% ）、金屬切削機床（ 62.27% ）、膠鞋（ 36.71% ）、棉紗（ 53.76% ）、紙（ 61.95% ）、火柴（ 49.13% ）、面粉（ 54.12% ）、卷煙（ 73.12% ）。

“大躍進”和調整時期（1958年—1965年）：國有企業的爆發增長與工業體系失衡

1958年開始，我國進入“大躍進”時期。在“一五”時期強調重工業優先發展的基礎上，“天躍進”演變為鋼鐵工業的“一馬當先”。

同時，在盡快建立完整地方工業體系的號召下，各級地方政府投資興建了一大批高度同質化的國企，主要集中于鋼鐵、煤炭、電力、化工和建材等領域。據統計，1958年、1959年和1960年，每年新開工的大中型項目數分別為1587項、1361項和1815項，幾乎每年新建項目的總數，都超過了“一五”時期興建的大、中型項目的總和（1384項）。

“天躍進”使得剛剛形成的工業體系出現了產業結構的嚴重失衡的狀況。從1961年開始，中央決定對國民經濟實行“調整、鞏固、充實、提高”方針，重點在于冶金、化工、建材和機械工業的調整。據1962年的統計，鋼鐵、水泥和機械工業中的重型設備、電站設備、汽車、機床、電動機等17種長線產品的綜合生產能力都減少 50% 左右，工業體系的失衡現象有所緩解。值得一提的是，在調整時期，我國政府開始從西方國家引進了一批先進技術，使得我國的工業體系的技術水平有了一定的提高。

“文化大革命”時期（1966年—1978年）：“三線”建設與工業體系的區域重構

“文化大革命”時期，由于國際國內環境變化，我國工業的發展戰略有所調整：一是繼續推行以重化工業為主的工業體系，二是在備戰的背景下強調“三線”建設，三是強調建立完整的地方工業體系。其中“三線”建設是重中之重。

“三線”建設始于1964年，到1980年基本結束。這16年間，國家在“三線”地區的累計投資達到2052億元，其中工業領域依然集中于能源、原材料、軍工、機械制造等產業。有資料顯示，能源工業累計投資428億元，形成50多個統配煤礦區；建成了68座大中型水火電機組；開發了8個油田和天然氣田；原材料工業累計投資530億元，建成了以攀枝花鋼鐵基地為代表的原材料工業；國防科技工業是“三線”建設的重點，累計投資近200億元，建成了包括核工業、航空工業、航天工業、兵器工業、電子工業、船舶工業等具有相當規模、門類齊全、生產和科研結合的國防科技工業體系。同時，“三線”建設中還興建了一批輕工和紡織企業。到1980年，這些企業的主要產品生產能力占全國的比重是：棉紡錠（ 32.5% ）、化學纖維（ 18.6% ）、機制紙及紙板（ 25.8% ）、合成洗滌劑（ 29% ）縫紉機（ 19.1% ）、自行車（ 9.1% ）、手表（ 9.9% ）、機制糖（ 14.5% ）、原鹽（ 17.4% ）、卷煙（ 41.1% ）。

地方工業體系的構建也是這一時期的重要工作。中央決定，從1970年起的五年內，中央財政安排80 億元專款，重點扶持“五小”工業（小鋼鐵、小煤礦、小機械、小水泥、小化肥）的發展。政府還鼓勵地方投資發展“五小”工業，使得“五小”工業迅速發展起來。截至1975年，“五小”工業中的鋼、原煤、水泥和化肥年產量分別占全國總產量的 6.8% 、37. 1% 、 58.8% 和 69% 。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我國在20世紀70年代初，實施了向日本和西歐引進大型工業設備的“四三方案”。1977一1978年，還通過技術引進的方式建設了22個大型工業項目，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上海寶山鋼鐵廠。

“文革”期間，我國工業經濟的確受到很大沖擊，盡管國有企業的規模并未縮減，但效率卻是持續下降的。而工業體系上則體現出區域大調整的新特征。

改革開放時期（1978年—2011年）：國有企業的改革、國有經濟的布局與中國式工業體系的形成

1978 年10月，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開啟了我國改革開放的偉大進程。此后，形成了國有企業改革和轉變工業體系模式的新戰略。一方面，通過國企改革提高其自主參與市場競爭的能力，同時通過戰略性重組優化國有經濟產業布局；另一方面，鼓勵民營經濟發展、引進外資、鼓勵技術創新，中國式工業體系逐步形成。

改革開放初期（1978年—1991年）：國企的自主性改革與非公企業的進入，引起工業體系的轉型

20世紀80年代的國企改革，核心就是通過“放權讓利”增強國企的自主性。與此同時，基于經濟發展速度加快導致的能源、原材料和交通供給不足等狀況，從1982年到1989年間，我國開始進行重點建設。資料顯示，這一時期政府累計投資818.7億元，占重點項目投資的 32.9% ，主要集中于化工、冶金、石油加工、有色金屬和建材領域。與此同時，鄉鎮企業快速崛起，外資企業也已初具規模。數據顯示，到1989年，鄉鎮企業的產值達到8402.8億元，主要集中于紡織（ 13.5% ）、食品（ 6.3% ）、縫紉（ 3.9% ）、機械（ 10.6% ）、建材（ 13.1% ）等領域。“三資企業”在整個20世紀80年代發展也很快，主要集中于第一產業和第二產業。其中輕紡工業占比達到 40% ，電子工業和機械工業占比分別為 17.18% 和 16.90% 。多種所有制的互相補充，使得我國工業體系更具靈活性。

20世紀末至21世紀初（1992年—2011年）：國有經濟的戰略性重組與中國式工業體系的初步形成

20世紀90年代初，我國正式提出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目標。實踐中通過對國有經濟進行戰略性重組，實現了對我國工業體系的現代化重構。

首先是對國有企業的“抓大放小”。“抓大”從1994年開始，主要對中央和地方確定的若干大型國企進行現代企業制度改制。據國務院國資委的數據，截至2003年底，全國4223家國有大中型骨干企業中，有2514家實施了公司化改制，改制面近 60% 。改制企業多數取得了較好的經濟效益。與此同時，“放小”也在大力推進。截至1998年8月，獨立核算國有中小企業改制數量達到47631家，占應改制企業的 64% 。

其次是對國有經濟進行戰略性重組。1999年9月，黨的第十五屆四次會議決定，把應保留國有經濟的基礎產業界定為：“涉及國家安全的行業，自然壟斷的行業，提供重要公共產品和服務的行業，以及支柱產業和高新技術產業。”同時要求國有經濟要“堅持有進有退，有所為有所不為”。按照相關要求，經過大刀闊斧的戰略性重組，首先使得國有及國有控股企業（不含金融類企業）從1997年的26.2萬家減少到2011年的14.47萬家；其次是國有經濟大幅度地向基礎產業集聚。截至2011年，國有企業大部分的資產集中在石油石化、電力、國防、通信、運輸、礦業、冶金和機械行業。此外，國有企業在一些不具備優勢領域的“退出”，為民營經濟和外資提供了巨大的產業空間。根據第一次全國經濟普查的數據，2004年末，第二、第三產業全部企業法人單位的實收資本總額中，國家資本為8.7萬億元，占 48.1% ；集體資本1.4萬億元，占 7.9% 個人資本5.1萬億元，占 28% ；港澳臺資本1.3萬億元，占 7.3% ；外資1.6萬億元，占 8.7% 。這些數據同時也表明，國有資本仍然具有很高的控制力和影響力。

經過近20年的國有經濟戰略性重組，中國式的工業體系初步成型。不同于市場推動、私營企業實施和輕工業優先的英國模式，我們的模式是政府與市場一同推動、國有和非國有企業一道施行、輕重工業協調發展。很顯然，這個體系更符合中國的實際。

新時代（2012年至今）：繼續發揮國企的主導作用與工業體系的中國式現代化

2013年，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堅持“兩個毫不動搖”，繼續發揮國有經濟的主導作用，激發非公有制經濟活力和創造力。特別是2024年7月，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提出要推動國有資本向關系國家安全、國民經濟命脈的重要行業和關鍵領域集中，向關系國計民生的公共服務、應急能力、公益性領域等集中，向前瞻性戰略性新興產業集中。最為引人注目的，是以人工智能等為核心的新一輪科技革命的爆發，對我國國有經濟和工業體系的相關政策和發展實踐帶來了重大影響。

比如，通過設立資本運營公司和國有投資公司，提升國企的經營效率，并聚焦產業轉型升級。特別是國有企業在煤炭、石油石化、電力、醫藥制造、汽車、機床、船舶和鋼鐵等關鍵產業的現代化水平都有所提高。近幾年，國有資本又開始介入芯片、航空發動機等高新產業。

比如，通過新型舉國體制聚集全國的資金、技術和人才等資源，高鐵、國產大飛機、國產大郵輪、國產航母、航天、北斗等戰略性新興產業加速發展，成為帶動我國工業體系現代化的主引擎。

再比如，通過組建、延伸產業鏈聚集國有和民營資源，推動高新產業的生態化發展。利用“鏈長制”使國有大型企業借助國家大基金與民營科技公司合作，推動前沿性高新技術產業的突破與發展。

此外，由于實施了各項改革，追求建立世界一流企業的目標，也使得國有企業運營效率得到了明顯提升。

這些舉措無疑使得我國的工業體系實現了新的跨越。據國家統計局公布的統計數據，2024年，我國工業的增加值達到405442億元人民幣，折合56930.68億美元，是1945年的3795倍，占全球的比重超過了 30% 。另據聯合國工業發展組織（UNIDO）的確認，我國已經是全球唯一擁有聯合國產業分類中全部工業門類的國家，形成了覆蓋41個大類、207個中類、525個小類（或666個小類）的完整工業體系。

結論和政策建議

首先，通過上述粗略的回顧，我們不難發現，從抗戰勝利到今天，不論在哪個發展階段，國有企業始終處于我國工業體系的核心地位，始終是重要行業、關鍵領域和高新產業的主導者。

其次，我國的工業體系經過80年的不斷調整，實現了從政府推動、重化工業為主的“蘇聯模式”，向政府、市場一同推動，國企非國企共同施行，輕重工業協調發展的“中國模式”轉化；再到國有經濟為基礎、新質生產力為核心和科技創新為引擎的中國式現代化產業體系的升華。我國工業體系在不斷轉型中大大提升了適應性和競爭力。

最后，從改革開放40多年的發展中，我們看到，以民營企業為主的非公有制經濟在工業體系中的地位不斷提升，尤其是近些年，民營科技企業在推動我國工業體系趕超世界先進水平方面發揮了巨大作用。國有企業應該與它們緊密合作，形成健全的產業鏈生態，更好發揮出影響力和帶動力。

中國兵器裝備集團自動化所人形機器人在工廠當“搬運工”

要想實現上述目標，筆者建議：應該繼續深化國資國企改革，通過進一步激發內生動力，推動國有資本和國有企業做強做優做大，增強核心功能，提升核心競爭力；要按照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的部署，推動國有資本進一步實現“三個集中”，更好發揮國有經濟的基礎性和關鍵性功能；要按照發展新質生產力的要求，通過與非公有制經濟在產業鏈上下游的緊密合作，大力發展人工智能、生物技術等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制造、未來能源等未來產業，以盡快形成更加符合新時代要求的中國式現代化工業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