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凡
近來看到許多讀者的來信,都談到“什么是天才”的問題。其中有些人因為自己思想“靈敏”,記憶力也強,就認為自己有“天才”,因而產生了驕傲自滿的情緒,把工作和學習看得都很容易,不下苦工鉆研。另有一些人,則因為在學習和工作上存在著一些困難,就認為自己沒有“天才”,因此自己看不起自己,學習和工作都不起勁,只是唉聲嘆氣地怨自己沒有“天才”。本文只就對于“天才”的這兩種不正確的看法,提供一些意見。
“天才”這兩個字,在許多人看來,是閃爍著奇異之光和充滿著神秘意義的。不少的人認為:天才是一種“令人莫測”的、“不可思議”的、完全天賦的“神力”,而與人的努力無關。任何難以解決的問題,似乎是只要到了“天才家”的手里,“靈機一動”就可“迎刃而解”;反之,如果不是天才,那你縱然用盡“九牛二虎”之力,也是徒勞無益。因此,有天才的,凡事皆不學而能,頂多也不過是費點“吹灰之力”;沒有天才的,學亦無能,也不必枉勞辛苦。大家試想想:如果對天才是這樣一種看法,那么這種看法會給人們的實際活動帶來什么影響啊!
不容否認,人和人生來是有某些差別的。但是這些差別,僅僅是屬于一些有機體底解剖學和生理學上的特點,即神經系統(tǒng)的、感覺器官的——特別是腦的一些特點的差別。構成人和人生來就有某些差別的這些解剖學和生理學上的特點,叫做“素質”,許多“素質”的聯(lián)合,就是所謂“天資”。巴甫洛夫所確定的高級神經活動類型,是了解人的“天資”的自然科學基礎。高級神經活動類型是以基本神經過程——興奮與抑制的力量,興奮和抑制之間的平衡及其靈活性等三種特點的不同結合而彼此有別的,而暫時聯(lián)系的各種系統(tǒng)之構成的速度和堅固性,則是與上述三種特點的結合情況有關的。這也就是說,神經過程的這些天賦的特性,對于一個人某種能力的發(fā)展是否順利是有關的。但是,高級神經活動類型的這些天賦的特性,并非不變的,它是在人的生活條件和人們的活動影響之下改變著的。這種改變,叫做神經系統(tǒng)的“可塑性”。因此,當我們談到高級神經活動類型的時候,也不要以為這種類型完全是由天賦的,必須把高級神經活動的天賦的類型和由于神經系統(tǒng)的“可塑性”即由生活條件、特別是由于教育的結果而形成的高級神經活動類型加以區(qū)別。由于神經系統(tǒng)具有“可塑性”這一特性,就使得神經過程的基本特性能夠在生活實踐、訓練中不斷的完善起來。
由于高級神經活動的天賦類型有所不同,這就使得人的“天資”也有了差別。但是,神經過程的基本特性的結合是多方面的,因而人的天資也是多方面的。每個人都有其一定的天資的特點,每個人都能在其一定天資基礎上,以其生活條件如何為轉移形成一定的個性,一般地來說,并沒有一個天生就是什么天資也沒有、什么事也不能作的人。
人雖然各有其天資,但是天資并非一切。某種天資,僅僅是在某種程度上有利于發(fā)展某種能力的一些天賦的條件,但它并非能力本身。一個人的某種能力的發(fā)展,雖然多少與他在這方面的天資有關,但是能力本身,卻永遠是人在生活實踐中發(fā)展的結果,是在學習和工作中訓練的結果。一個人能夠順利地進行某種活動,這種順利的程度,主要是依賴他產生了什么樣的暫時聯(lián)系系統(tǒng),即依賴他在這方面所具有的知識、經驗、技術等等,而這些東西,都不是天賦的,都不是生而知之與不學而能的。人只有在生活實踐中,在學習和工作中,才能不斷的產生新的暫時聯(lián)系系統(tǒng),才能構成新的知識、經驗和技術,因而也才能不斷地完善著自己的神經系統(tǒng)的基本特性,發(fā)展著自己的能力。因此,青年朋友們應該注意:就是當自己開始學習某種科學或從容某種工作,如果顯現(xiàn)出一種順利性和敏捷性時,也千萬不可以此自恃而放棄了自己的努力。馬克思是偉大的天才,可是“馬克思一直到死都保持著一種特性:他底無厭底求知欲使他敏捷地處理著困難問題,同時他底無情底自我批評卻阻礙他同樣敏捷地結束問題。”①就從馬克思一生所保持的這一種“特性”來看,我們也就可以窺知天才的馬克思之所以成為天才了。凡是真正成為天才的,沒有一個是不努力于自己的專業(yè)的。并不像有些人那樣:當他在年輕的時候,因為有幾分聰明,便覺得自己是“得天獨厚”、“才華出眾”的非常人物,只是追逐著廉價的偉大成就,企圖著“一舉成名”,而不愿“干科學中的粗活”(巴甫洛夫語)。等到自己的幻想破滅,認識到凡事若不下苦工夫即使有幾分聰明也并不頂用的這一平凡真理時,才吃驚地發(fā)覺自己不知已經徒然地放過多少寶貴的時光了。“小時了了,大未必佳”這當然不是什么必然的規(guī)律:但
是,“少壯不努力,老大徒悲傷”,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因此,當一個人在青年時代,就表現(xiàn)出某一方面的天資時,卻不可以此自恃,應該努力使自己不要辜負了這種天資。應該了解:一個人如果能夠順利地敏捷地獲得知識、技術,這雖然也與他的天資有關,但只有真正獲得了知識、技術之后,才能使自己的能力得到發(fā)展,如果缺乏必要的知識和技術,就必然會阻礙自己能力的發(fā)展。宋時王安石曾寫過一篇“傷仲永”的文章。他說當時江西金谷縣有個人叫做方仲永,這人五歲的時候就會寫詩,邑人都稱贊他,并且以賓客之禮款待他的父親,還送他錢。方仲永的父親覺得這倒不錯,每天只是引著他出去做客,受人招待,而不讓他去學習。后來,當方仲永到了十二、三歲的時候,王安石曾見過他,并要他寫詩,王安石看了他所寫的詩,覺得遠不如過去所聽到的那樣好。后來,又過了七年,王安石因事路經金谷,又向人打聽起方仲永來,這時,大家都說他已經和不會寫詩的普通人一樣了。因此,王安石寫了這篇“傷仲永”的文章,發(fā)表了一通感想。他說,方仲永幼時聰明是“受之天也”。后來所以還和普通人一樣,則是由于“受于人者不至也”。就是說他沒有向人學習。因此,王安石做出結論說:天資比普通人好,若不努力學習,結果還和普通人一樣。若是天資不如別人而又不努力學習,就連普通人也不如了。
此外,每個人的天資,也并不是都在早期就表現(xiàn)出來,許多人的天資,常常表現(xiàn)得較遲,但到后來卻顯著的表現(xiàn)出來,這就是由于各人的神經過程的基本特性,是在生活實踐中,在學習和工作中不斷地完善著的。所以,一個人如果在早期缺乏從事某種活動的能力時,也絕不可因此就斷定這是自己缺乏某種天資的根據(jù)。常常是經過長期學習和工作的訓練,才能真正表現(xiàn)出自己的天資來。可是有些青年同志,當他開始學習某一科學,或開始從事某一工作而遇到一些困難時,就悲觀失望起來。他只是徒然地怨自己不是天才,恨自己不是“那么一塊料”,卻不下決心努力,以逐漸提高自己的學習和工作能力。自己的天資雖不如別人,但為什么又不可以有“人一能之己百之”的努力精神呢?
劉少奇同志在“論共產黨員的修養(yǎng)”中寫道:“有人說: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那樣偉大的天才革命家的品質,是學習不到的,要把自己的品質提高到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式的品質之高度,也是不可能的。他們把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看成是天生的神秘人物。這種說法對不對呢?我想是不對的。”少奇同志還指出:我們今天普通的同志雖然遠沒有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那樣高的天才,大多數(shù)同志雖然在理論方面不能學習到如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那樣高深和廣博,但是我們同志只要真正有決心,真正有共產主義的人生觀和世界觀,努力學習,鍛煉與修養(yǎng),那完全可以提高自己的品質的。
“孟子說:‘人皆可以為堯舜。也就是這個意思。我們不要在望到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偉大的革命家的品質之后,反而自暴自棄,畏葸不前。如果這樣,那就正是‘政治上的庸人。不可雕修的‘朽木和‘糞土之墻。”②因此,天資小如人,并沒有什么可怕,可怕的卻是自暴自棄,人人都應該自勉自勵:凡是別人能做到的事情,自己也應該希望能做到而且也有可能做到,只要有高度的求知欲望,只要肯付出大量的勞動,循著正確的途徑兢兢業(yè)業(yè)地去努力,那么無論學習什么,無論做什么工作,總會有些成就的。如果因為天資不如人而自甘落后起來,那才真正成為不可造就的“朽木”和“糞土之墻”了。
“天才就是勤奮”。李卜克內西認為:“如果這話也許不十分正確,但依然至少有很大限度是正確的。”③是的,如果只是為了給“天才”下個定義,那么這句話也許還不夠全面;可是如果是為了人們的實踐著想,那么這句話的精神是只有好處而沒有任何害處的。
①梅林著:“馬克思傳”,上篇,二八頁。
②“論共產黨員的修養(yǎng)”,一九五一年版,十二頁至十四頁。
③“論馬恩列斯”,解放社版,三八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