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的青年朋友們

弗·阿·奧布魯切夫　董恵民

今天是莫斯科大學建校二百周年紀念日。偉大的羅蒙諾索夫創辦俄羅斯的第一所高等學校，已經有二百年的歷史了。在這期間，莫斯科大學高舉著羅蒙諾索夫的旗幟——先進的、進步的科學的旗幟，向愚昧、黑暗和反動勢力作斗爭。莫斯科大學一直是先進科學、進步思想、社會事業的堡壘。從這個校園里，曾經培養了許多為人民服務的勇敢人物。別林斯基、赫爾岑、累加遼夫、萊蒙托夫、屠格涅夫曾經在這里學習過。他們像你們——我的青年朋友們一樣，當過大學生，聽過課，記過筆記，參加過考試，爭辯過關于未來的遠景。

在俄羅斯的科學史上，這是一個光榮的節日。它令人回憶過去，幻想將來。趁著這個良好的機會，我這個年老的地質學家，愿意向未來的地質學家們，向所有年輕的初學者們談談我們共同的事業——蘇聯的科學。

我的青年朋友們，我看見過你們宮殿似的建筑，可是我只能瞧見它的外貌。像我這樣上年紀的人，在那么多的樓梯上轉來轉去！坐著飛快的電梯去參觀，那實在是吃不消。但是每當我乘車經過列寧山下，我卻不止一次欣賞過這所大學雄偉的高塔、美麗的雕塑和莊嚴的回廊。我曉得，你們那兒到處是大理石、花崗石和青銅的建筑，有寬敞的講堂、圖書飽和宏大的休育館。學生宿舍有著許多單人房間。青年人，你們領受了多少珍奇的禮物啊！可是我要問一句：你們想用什么來報答這些贈品呢？

你們在享有二百年歷皮的大學里學習。季米里亞捷夫、謝巧諾夫、茹闊夫斯基、勃萊桀赫、斯托列托夫、列別捷夫、維爾納德斯基、澤林斯基以及其他許多著名的俄羅斯科學家都在這里工作過。這里產生了許多先進的思潮和學派；創立了各種新型的科學部門（例如植物生理學、勞動生理學）和新的科學（空氣動力學和地球化學）。莫斯科大學對蘇聯人民的貢獻是很大的。

這所大學有許多值得回味的東西。我們常常追述偉大前輩們的功勛。但須知這還不是你們建樹的功勛。不是你們發現了物質不滅定律，不是你們證實了光壓，不是你們識破了彗星的結構，也不是你們創造了蛋白質化學……人們多少年苦心探求的成果，你們在聽課時，把它記入了自己的筆記。偉大的前輩把你們舉到他們的雙肩，于是，你們就能看得更遠，比七十年前的我們知道得多多了。你們繼承了這末多知識的財富。那末，拿什么來報答呢？

一個人獲取的愈多，對他的要求也愈多。我的同輩所得到的東西比你們少得可憐。當我念大學的時候，還沒有無線電，更不用說什么電視機了。那時只有馬車沿著涅夫斯基街行走，我老是騎著馬穿過西伯利亞大街。沒有水力發電站，電燈也只是剛出現。這一切東西，都是前幾輩的科學家們創造的。你們是屬于新的一代，這輩人從三歲起就知道什么是無線電和拖拉機。這一代有著比過去不同的、更加廣泛的需要。而你們未來的科學家們必須去滿足他們。

比方說吧，人的生命和健康是頂要緊的事情。醫療幫助、免費診療所、產育院、兒科質疑處、托兒所、休養所——這一切東西都是為了幫助我們延長壽命。但是，這是你們祖父和父親們創造的成績。而在你們面前擺著的卻是更加復雜的任務——根絕傳染病，監別和縮減那種可惡的病癥（即所謂“衰老”），將人的壽命延長到平均為一百歲至一百五十歲。

在古老的童話里，人們把計算星星作為無法實現的任務。但是，你們知道，這任務現在已經實現了：所有看得見的星星已經被計算得清清楚楚，并和那些肉眼看不見的千萬顆星星一起被編入一覽表。以前偉大的人們識破了天空結構的規律。創造了天體物理學——天體的物理情況與化學組成的科學。但是，我的同輩人還不能飛出地球去。飛到月球和其他行星、或在什么時候飛到更遠的星球上去旅行，那是你們應該做到的事情。

人類已經戰勝了河水的自然力。一位謙遜的調度員支配著頑劣的河流，將河水分布到各個水力發電站，水閘和灌溉渠，引導河水去滿足工業建設的需要。伏爾霍夫河、德聶泊河、庫拉河、伏爾加河、頓河、卡瑪河等河流都被制伏，并使它們服從于我們的意志。但是，要知道，還有許多別的河流，首先是西伯利亞的許多巨大的河流，還在徒然地耗費著自己的能力，無益地把茫茫大水傾入海洋。還有其他許多未被制伏的自然力。如太陽熱、風、漲潮、大山等等。而你們的任務，就在于認識它們！使他們為人類和祖國服務，學會掌握一切自

然現象。

在你們進入科學領域之前，原子的秘密就已被科學家窺破了；沒有你們的幫助，已經發現了原子能，并建成了世界上第一座工業上的原子能發電站。但是，這只是第一步。建造成百個這樣的發電站，制造原子艇、原子火車頭、原子汽車、原子化舉工廠、原子蓄電池、原子飛機、星際飛艇的原子發動機，——這同樣是你們的任務。你們和你們的學生，將來有責任創造一種技術條件，使得機器的動力像空氣一樣便宜和受用無窮。

至于我們的本行——地質學是怎末樣呢？當我在專科學校畢業的時候，全俄羅斯只有六個專職的地質學家。當時地質學在全國幾乎都是空白點。現在，你們地質系里掛著華麗的、色彩鮮明的詳細的地質地圖。這些地圖是卡爾賓斯基、車爾尼雪夫、車爾斯基、阿爾哈蓋爾斯基、古勃凱、維爾納德斯基、弗爾斯孟和成千上萬普通的地質學家工作的結果。那么，難道我們祖國的整個領土都已被勘查過了嗎？在山嶺里，在原始森林里，在沙漠中還是有許許多多空白點。而海洋呢，這是一片有著三億六千萬平方公里面積的空白點，地下礦藏呢，告訴你們吧，在地圖上僅只反映了地質學上所謂的地球表層啊！而在地球二、三公里的深處，（許多地方在一百公尺的深處）就出現了“匿名地區”。消滅這一切空白點，正是你們份內該做的事情……我這份統計表可以無止境地列舉下去。但我不能夠談到一切科學，也不能夠談到它們發展的可能性和前途。讓你們的教授代替我做這份工作吧。總之，科學正在一步一步地上升，人的眼界不斷地擴展，人們對科學的需要也就隨著在增長，那些昨天看來還是新奇的東西，今天已司空見慣了。你們中間有些人也許會感到驚慌失措，說：“饒了我們吧，我們是些平凡的人，是普通的大學生。為什么把那些連偉人和天才還做不到的事委托給我們呢？”

但是，親愛的朋友們，誰告訴過你們，說只有天才才能推動科學前進呢？你們隨便拿一張地圖或地質地圖來吧，在它上面書上十條，二十條，或是五十條偉大旅行家的路線，于是你們就會看到，這些路線只占全部領土的百分之五。而其余的全都是由普通的地質半家，地理學家、地形測量家們考察、研究和畫在地圖上的。他們是些平凡的、默默無聞的人。他們每個人所做的不太多，但是把他們加在一起就比有名望的人作得多。

再說，天才是怎樣產生的呢？那只有在頑強的勞動中。只有當人們給自己提出了偉大任務的時候。……我也要順便說說謙遜。謙遜是一種美德。如果你們謙遜地估計著自己的工作和成績，如果你們對自己每件小事情要求很嚴格，并不滿足于已得的成果，這是很好的。但是，如果你們給自己提出過份謙遜的而又是所謂“量力而為”的目標，那就非常不好。莫斯科大學培養你們，不是為了要你們在科學上打小算盤，或者只會寫學生式的文章。黨和人民將你們舉到了科學的高峰，是希望你們敢于做大事情，換句訴說，就是希望你們奠定共產主義的科學基礎。這里絕不能用一點小小的肯定或補充來敷衍了事。你們應該永遠看到你們面前的偉大目標。

再過一年或幾年，你們就將獲得文憑，開始獨立的科學生涯了。因為友誼的關系，我應該預先告訴你們：在開始的時候，你們會感到困難的。直到現在，你們一直是在學習，你們的教師牽著你們的手在寬廣平坦的柏油路上行走。十五年來，你們在中等學校和高等學校里走過了人類走了幾千年的路程。可是，以后柏油路會中斷的……。你們不得不在沒有人走過的小道上摸索前進。在人們不知道的黑暗密林中你們應該用自己的力量找出道路來。起初你們也許希望很容易有所發現，正像你們在聽課時知道這些發現一樣。但是，現在你們必須具有耐性，作為事實的觀察者，要平心靜氣地去處理日常瑣事。要有耐性，堅韌性，有始有終！失敗時不要灰心喪氣！對每個替自己尋找道路的探險家來說，失敗是免不了的。

要堅韌，要頑強，但不是固執。不要墨守自己得出的結論。記住，世界上有許多聰明人，他們能發現你們工作中的錯誤。如果他們是正確的話，不要不好意思贊同他們的意見。

科學要求原則性。去尋找真理吧！但只需要真理。不要在科學論據中滲入不相干的情由，如自尊心，個人利益，朋友關系，對權威的崇拜等等。

總有那么一天，那時候你們就要將自己的發現拿給科學家們來裁判。這將是你們生命中隆重的，激動的，富有意義的一天。預祝你們享受這末一個快樂的日子。但可惜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永遠這樣一帆風順。問題在于，在科學中，和在生活中一樣，新事物總是和舊事物伴隨著出現，新事物必須擠垮舊事物，并戰勝舊事物。科學的發明，決不會像隕石一樣，那么快地從天上掉下來！我們倒不妨把發明跟從幼苗長大的樹木相比，而把大橡樹比作舊的傳統觀念。比方你看見了這樣的幼苗，它有一根莖和兩片葉子。而在它周圍，卻是些粗矮的橡樹，縱然這些橡樹已經腐朽了，但它們的枝葉在某些地方仍能遮住陽光，它們不愿意倒下去，幼苗從生命的最初日子起就得開始斗爭。

以前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新的事物在開始時遭到了失敗，這在歷史上是屢見不鮮的。千萬不要讓這個把你們哧住，因為這種失敗是暫時的。正確的思想是不可能消滅的。不僅如此，它還會在斗爭中養精蓄銳，清除一切缺點。

我敢相信，在自己的革新工作中，你們所遇到的障礙會比我們在從前所遇到的少一些。但是，要把科學推向前進，你們就必須克服惰性，首先是克服由于你們自己的幼稚和習慣觀念所造成的惰性。在你們面前有著艱巨的斗爭，為了迎接這個斗爭，趁早準備好武器，科學家的有力武器，即善于觀察和毫無偏見地積累事實。學習觀察生活和大自然吧。科學的基礎是真實的、準確的而又受過考驗的觀察。

你們自己的觀察將成為你們在科學決斗中的基本武器。當然，不能被自己的觀察所限制。世界太廣闊了。你們用自己的眼睛所能看到的只是極小一部分。因此要到書中去尋找事實！每天要積累事實。到舊的手稿中，到現代外國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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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接第十一頁）中去尋找事實，為此要努力學習外文，以便把每個國家的科學都放在你們的視野之內。努力去熟悉跟自己本行相近的和關系較少的其他各種科學，因為你們能在那里找到許多事實。歷史上有過不少這樣的例子，有些人從這一門科學轉入另一門科學，他們積累了許多事實，因而作出了巨大的發明。最主要的是要研究馬克思主義的哲學，因為它將會給你們指南針，使你們不管在那一個科學部門里工作，都能掌握正確的方向。

朋友們，你們是非常辛運，因為你們在有權稱為蘇聯最高學府的大學里學習。這所大學二百年來的光榮傳統在今天顯得特別有力國立莫斯科羅蒙諾索夫大學已成為世界進步科學的真正前哨，你們能在這里學習是多么的光榮。青年們，在學校里給你們講課的，在實驗室里和你們一起工作的，都是全蘇聯有名的科學家。他們傳授給你們的那些知識，你們必須要加倍地交付給人民，以增加我們祖國的榮譽和富強。

今天是你們共同的節日。你們全體在一起慶祝這個節日：有各個專業和各個民族的學生，有生物學家、地質學家、語言學家、化學家、數學家，有俄羅斯人、烏克蘭人、卡查赫人、格魯吉亞人、愛沙尼亞人、中國人、波蘭人、保加利亞人、阿爾巴尼亞人……大概，今天你們會不止一次地為友誼而舉杯。我奉勸你們：在你們一生中永遠記住這些舉舉杯的歡樂吧。你們將在各個科學部門，各個國家里從事各種工作，但是，你們彼此要經常通信、絕常交換自己在科學上的構想、發現和懷疑。用你們幾十雙眼晴，用你們所有的同志們的眼睛去觀察生活吧。去運用你們自己和自己同志們積累的種種事實吧。不要因嫉妒別人而隱瞞每個科學的構思，反正一樣，如果你打算長久地把它隱瞞著的話，別人也會想出來的。……

最后，我的青年朋友們，預祝你們有所創造！預祝你們集體的勝利、集體的成就！祝賀我們共同的事業——親愛的蘇聯科學日益繁榮！

（黃惠民節譯自蘇聯一九五五年五月七日“文舉報”徐本炫、楊慧敏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