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春融
我和慧敏結婚已有一年半了。雖然慧敏沒有工作,我們的生活還是過得非常幸福、甜蜜的,除了那僅有的一次,我們從未吵過嘴。每逢周末我們總是一起上街,不是看電影就是看戲,星期日我們在家就一起打掃房間,洗衣服,午飯后則不是下象棋就是打“小五分”,一直玩到兩人都盡興了才算罷休。一年頭上,慧敏生了第一個孩子,當時我倆真是喜出望外,呵,我們已當上爸爸媽媽了,對一個青年人來說,這是多么美妙的事啊!但不久由于孩子的一次偶然的病,使我們欠下八十多元的債,從此我們就感到家庭負擔有些沉重了。
一個初春的晚上,我在廠內大禮堂聽了黨委書記的關于動員家屬還鄉生產的報告。當時我的心情又是輕松又是沉重。輕松的是家庭的生活問題有了解決的辦法了,沉重的是怎么好向慧敏說呢?她是家屬委員,她們也一定開過會了,她會不知道這件事嗎?唉,還是等她自動提出來吧!
一天下班后,我終于鼓足了勇氣準備向她提出這個問題,可是剛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就又說不下去了,趕忙轉換話題說:“咱家那里還有一個月就要收麥了。”妻子發現我有些神色不安就說:“有啥事你就說吧,何必結結巴巴的?”我還是吞吞吐吐地說:“沒有啥……”“你不說我也知道了,動員我回家生產是不是?我要是愿意的話還用等你來動員我么?”問題既然擺出來了那就干脆說清楚吧!我說:“那你說該怎么辦呢?”“回家去?說一百遍我也是不回去,當初咱倆結婚時你是怎么說的,現在我這樣回去不是光讓鄰居、同學們去笑話?我不能回去丟臉。”……她堅持不回家,我們終于吵了起來,最后我說:“咱過不到一塊,那就離婚好了!”“離婚就離婚,誰離誰又不是不能過!”話雖這么說,但淚珠已從她的眼眶中掉了下來。接著她就一頭撞在床上大哭起來。這時我心里也很難過,后悔不該提“離婚”那兩個字。我只好向她陪禮說:“怨我好不好!”盡管我一再安慰,她還是越哭越傷心。這天夜里,我一直翻來復去睡不著覺,想起以前的許多事情。
一九五五年初,那時慧敏剛從初中畢業,因沒考上高中就在家參加了農業生產,在社里還擔任會計工作,又是鄉團支部的宣教委員。雖然我們的戀愛已經有幾年了,但結婚的事誰也沒提過。可是那幾個月,媽媽來信總是催我倆快結婚。我雖一再說先不忙這些事,但老人家不聽,說什么“現在乘我還活著給你們成了這門親事,就是我死了也放心了,你要是不聽媽的話就不是好兒子”等等。最后我終于給慧敏寫了一封信,讓她到鄭州來,向她說到鄭州后馬上就可以找到工作。信發出不久,慧敏就和媽媽一起來了。現在又怎么樣呢?工作沒找到還不說,還要抱著孩子回家,難怪慧敏嫌丟臉。當初是我提議要她來的,現在只能怪我,可是剛才我不耐心說服她,卻那樣和她吵架,想到這里我既后悔又慚愧。
日子過了有半個來月。一天慧敏紅著臉向我表示她已決定回家參加生產了。原來廠里的另一位家屬委員文英姐把她說服了。文英姐和慧敏是同學,又是一個村的,這次文英姐帶頭響應動員家屬回鄉參加生產的號召,又向慧敏講了團員和家屬委員應帶頭響應黨的號召等等許多道理,慧敏終于想通了。這天的晚飯我們吃得都很愉快,我發現慧敏是那樣的可愛……
我送慧敏走后,轉眼去了幾個月,夏天很快地來到了。一天上午我在收發室接到了一封信和一個郵包,一眼望去便知道信封上是慧敏的字體,我懷著激動的心情把信拆開:
明:
自從我回家的第二天給你寫了那封信以后,在這將近四個月的日子里,我一直沒給你寫信,你一定很生氣吧?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原諒我。
在我剛回到家里的那些時候,曾遭到不少鄰居和個別同學的譏刺和嘲笑,每逢聽到他們那些冷嘲熱諷,我心里真是難過極了,就像受了侮辱一樣。為了這,我曾痛哭過好幾次,當時想還回鄭州,后來經過團支部的不斷啟發和鼓勵,我才用自己的積極勞動轉變了他們對我的看法。收麥前夕,在鄉干部和同學們的幫助下,我又恢復了原來的工作。今后我一定要積極勞動、努力工作,作一個祖國第一代的有文化的農民。
我用我的勞動報酬,給你做了一條藍嘩噠呢的褲子,買了兩雙襪子,……
當我看完了信,又拆開郵包,看到了那條嶄新的褲子和那兩雙美麗的上過底的襪子,我的眼睛潤濕了。我感到我很對不起她,我為什么一定要把她接到鄭州來閑住一年多呢?給她造成許多苦惱。
是的,小慧不愧是一個共青團員,也是一個賢慧的妻子,是我的終生的伴侶。因為她懂得用自己的勞動來創造家庭的幸福,并以此而自豪。
夜,已經靜寂了!我懷著激動的心情給她寫回信,小慧在農村的勞動情景又出現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