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繁榮文學創作的若干意見

姚雪垠

從今年起，我們全黨和全國工作的重點已經轉移到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上來。文學藝術創作應該跟上和適應新的形勢，迅速繁榮起來。目前文藝創作情況，雖然同林彪和“四人幫”橫行時期相比已經發生了根本變化。但新作品的數量和質量都遠遠不能滿足人民的要求。今后，進一步解放思想和貫徹雙百方針仍然是緊迫問題，但是還必須有相應的具體政策和措施為繁榮創作提供有利條件。

文學、美術、戲劇、電影、音樂等不同方面，雖然具體問題不盡相同，但是有許多帶有共同性的問題。倘若文學創作方面的實際問題能夠解決好，美術、戲劇、電影等方面的問題也可以找到解決辦法。六月二十日，我在全國政協五屆二次大會文藝組討論會上專就如何繁榮文學創作的具體措施問題，談過我的不成熟意見。事后我又征求了一些同志們的意見，作了多方面的思考，對我的發言提綱作了修改和補充，以期提出一些在目前比較緊迫而又切實可行的辦法，供有關方面參考。

一個舊問題重新提出

我國的創作隊伍是由兩支力量組成的：一是廣大的業余創作隊伍，二是比較有經驗的專業創作隊伍。在專業作家中繼續保持著創作熱情，真正努力從事寫作的是一部分，長期不寫作品或寫不出象樣作品的是一部分。因此，全國專業作家并不是一支精干隊伍。不僅今天如此，文化大革命前也是如此。當然，由于年齡和身體條件變化，今日更甚。

在長期寫不出作品的作家中，有一部分是由于體弱多病，使他們不能下生活和從事艱苦的創作勞動，這種情形群眾是諒解的。另有少數專業作家長久不嚴格要求自己，不下生活，不寫作品或寫不出象樣作品，群眾的意見很大。他們還憑仗社會主義的鐵飯碗，不寫作品照樣拿高工資，又少風險。創作規劃總是很象樣，事后多是空炮。通過三十年的社會實踐，社會主義的鐵飯碗制度不利于繁榮創作，目前實有改革必要。

專業作家靠工資生活不能體現社會主義按勞取酬的原則，不能鼓起精神勞動的積極性。世界各國，絕大多數不是這樣的。象南斯拉夫那樣的只有兩千一百多萬人口的社會主義國家，也是讓作家依靠稿費和版稅吃飯，國家另外作一些幫助，如資助出國旅行等，和設有退休金等辦法。為著我們將來必須建立一支精干的文學創作隊伍，鼓勵作家們積極創作和寫出質量高的作品，應考慮專業作家廢除工資制。農民靠種田吃飯，工人靠做工吃飯，教師靠教書吃飯，專業作家當然靠寫作品吃飯。這個原則必須確定，不寫作品而拿高工資的不合理制度必須改革。這個社會主義原則確定之后，為著照顧各種具體情況，在作法上應該靈活，細致，通情達理，而且要創造可以靠稿酬吃飯的社會條件，不能操之過急。

在五十年代，我國文學藝術界就已經提出這個問題，并且在文學專業創作隊伍中開始試行。專業畫家隊伍中也提出了一套辦法。隨即五七年反右斗爭開始，這次嘗試被沖垮了。我今天提出廢除作家工資制的想法，是將舊問題重新提出，作為一個繁榮創作的戰略設想。圍繞這一設想，積極提出一些急迫的調整、改革意見和建議，一方面推動當前創作，一方面為將來實現作家廢除工資制創造條件。

迅速改革目前的稿酬辦法

為專業作家取消工資制創造條件，并且鼓勵作家多寫作品，寫好作品，我認為現行的稿酬辦法必須調整、改革。

目前的稿酬辦法是平均主義的反映，而且混亂。最高稿費標準為每千字七元，特殊好稿可付給十元。一位作家由數十年獲得的學問、功力和生活積累，從事創作，可能費兩年寫作和反復推敲修改，完成一部三十萬字的長篇小說，按千字七元的高標準，共拿到二千一百元稿費。另有一位作家，各方面修養遠不如他，但寫得快，一年可完成一部三十萬字的長篇小說，按每千字六元付酬，可拿一千八百元?？雌饋碛胁顒e，實際上后一作家只費了一年時間，而且印一次也就不再印了。前者不僅為人民創造了精神財富，而且一版一版出下去，又改編為電影等文藝形式，所以作家也為國家創造了物質財富。稿費標準的差別實際上是虛假的差別，而且客觀上鼓勵了粗制濫造。

上述的計算方法實際上還是停留在問題的表面，需要再進一層考察。粗制濫造的作品也許一年就可以寫出一兩部，資本主義社會的許多作家就是如此。然而那些各方面都修養較高，創作態度又較嚴肅的作家，他們每出版一部三十萬字的作品，很難接著寫第二部。又得長時間的準備、醞釀，也許必須相隔數年，第二部小說才能動手，又過數年才能寫成出版。柳青的《創業史》便是例證。試問，三十萬字精雕細刻的作品用二千一百元一次賣結，如何使作家靠寫作維持生活，繼續精益求精地寫作品？所以平均主義不僅是社會主義經濟的大敵，也是精神生產的大敵。這是目前需要調整和改革的不合理現象之一。

一部被群眾歡迎的小說出版之后，改編成各種劇本、電影劇本、連環畫等，并在電臺全書廣播，從來沒有人考慮原作者曾付出過創造性的艱苦勞動，甚至連一本連環畫也不贈送。說得苛刻一點，是剝奪了作家的著作所有權，對作者刮共產風，違背多勞多得的社會主義原則。這是目前需要調整和改革的現象之二。

國家出版局于一九七七年秋天發布的關于稿酬的試行辦法中規定，已經在報刊上發表過的稿子出版書時不給稿費。從一般道理講，文章在報刊上發表之后，比較有閱讀價值，才能夠再出版單行本，繼續為人民作出貢獻，其中有的長期受讀者歡迎，一版一版地印下去。但是他不能拿到應得的報酬以維持生活或改善他的寫作條件。有的人寫的作品只能在報刊上發表一次，沒有再收集出書的價值。但是前者所得到的報酬與后者相等，都是拿一次報刊發表費，這是最不公平的平均主義。還有，出書不能再拿稿費，而作者得買書贈人；愈是受社會重視和愛讀的書，向作家索書的同志和朋友愈多。這個矛盾，只能由作家貼錢買自己的作品解決。有的往年出版的書，有相當價值，應該重印以豐富讀者的精神食糧，但作家不愿稍加修訂重印。他不但要花費許多勞力和時間進行修訂，看校樣，而且還得花許多錢買書贈人。想來想去，以暫緩重印為上策。

這種已發表的作品出版書時不給報酬的規定，恐怕在全世界是獨一無二的，是必須改革的不合理現象之三。

當然，稿費和版稅并不是包醫百病的靈丹，但打破文藝作家吃社會主義的鐵飯碗，實行按勞取酬原則，無疑是調動積極性、鼓勵多寫和寫好作品的一個重要方面。在其它各方面都進行調整、改革、整頓、提高的同時，必須對作家提倡實行按勞取酬制度。如果以提倡靠稿費生活而不靠社會主義鐵飯碗生活為推動繁榮創作的杠桿，就必須迅速改革目前違背社會主義原則的稿酬辦法，終止刮共產風，終止平均主義，終止寫與不寫差不多，寫好與寫壞一個樣的不正常風氣。為此，我建議以下幾點改革和整頓稿酬的具體辦法。

一、恢復文化大革命前關于稿費的規章制度，廢除國家出版局一九七七年九月制定的《新聞出版稿酬及補貼試行辦法》。文化大革命前的稿酬辦法基本上屬于合理的規章制度，應予恢復，以待將來制定更合理、更完備的新辦法?！缎侣劤霭娓宄昙把a貼試行辦法》雖然在當時也起了一定的積極作用，但是它帶著平均主義的深刻烙印，在當時就引起紛紛議論，經過兩年實踐檢驗，更暴露出它的不符合社會主義精神，再實行下去很不利于發展出版事業，尤其不利于繁榮文學創作，所以應予停止試行。

文化大革命前的稿酬制度是按印數計酬的辦法。這是學習蘇聯斯大林時代的辦法，但我們的標準低得多。這個辦法是印數增加，稿酬遞減，到達一定印數時不再付給稿酬。這辦法與資本主義國家的辦法相反。(一般資本主義國家的辦法，大體上是：書籍初次印刷出版按書籍定價抽版稅百分之十，二次印刷抽百分之十五，三次印刷抽百分之十八或二十，以后即按百分之二十抽版稅，直到作家死后二十年，最長的三十年。各國具體規定不盡一致，而且著名作家的作品也可能初次問世就抽百分之十八或二十的版稅，還有抽百分之二十五的。)我們目前應首先恢復文化大革命前行之多年的稿酬辦法。然后收集各方面資料，于兩年后重訂。按印數遞減版稅標準，不符合經濟科學。南斯拉夫不用這種辦法。將來我國制定新的稿酬辦法，這個問題應重新研究。

按印數抽版稅，這辦法包含著既合理也不合理的兩重性。體現了按勞取酬的優點，是比較合理的一面。它的不合理方面表現為兩種情況：(一)中國是一個大國，讀者人數眾多，將來隨著教育發達，書籍的銷售量驚人，會使作家的版稅收入過多。(二)書籍的銷售數量和質量并不是完全一致的，有不少書由于某些條件起作用，雖然思想不是很高，寫作粗糙，藝術性一般，甚至談不到有藝術成就，卻能在一定期間大為暢銷，而某些較有價值的作品卻在銷售上不能與之相比。

在資本主義國家，出版商以牟利為目的，對上述矛盾只能聽其自然，所以稿費收入最多的作家不一定是最受尊敬的、藝術成就最高的作家。資本主義的出版制度隨時在鼓勵各種投合不健康的市場風尚和趣味的作品。我們是社會主義制度，不能僅僅看書的銷售數量，同時也看質量。所以我們過去用兩種辦法解決矛盾，即：規定限額，銷售達到限額后不再付給稿費(實即版稅)，以控制作家的收入不致過多；質量高的和質量低的作品，每千字的稿酬標準有差別，即所謂“優質優酬”原則。

然而考慮到我國是采用低稿費制，稿費標準的差別終究不大，有些質量很高的作品，應得到特別鼓勵，而需要采取適當的補充辦法。我建議：作品確系質量較高，已經滿了限額，如出版滿五年仍然重印，再給一次稿酬；出版滿十年仍然重印，可再酌給一次稿費；滿二十年仍然重印，再酌給一次稿費。每次酌給的稿費不必太多，其作用在表現我們國家獎勵那些為人民創造了高質量精神財富的勞動。

二、高質量的作品與一般質量的作品在稿酬標準上應該差別較大，徹底打破平均主義影響。稿酬標準只看作品本身，不管作者是否名家或青年作家，是否領導同志，也不管作者是否曾經犯過什么錯誤。倘若一部作品出版時責任編輯還拿不準如何定該作品的稿酬標準，可暫按某一略微偏低的標準付酬，俟出版半年之后，收集各方反應(包括廣大讀者和專家)，然后確定較適當的付酬標準。這一靈活的付酬辦法，只適用于書籍出版，而不適用于報刊發表的作品。

三、作家生前，凡重印舊日作品，給予適當報酬，以鼓勵作家寫出經過相當時間檢驗而仍不失去價值的作品。

四、作品改編為其它文藝形式，如對改編者給予報酬，對原著作者亦應酌給報酬。

五、作品譯為外文，對原作品應付一定稿酬。

六、作品在電臺廣播，如對播講員給予報酬，對原著作者亦應給予報酬。

七、選用作家某篇作品編入某書，如必須修改刪節，應在出版前征得原作者同意，并酌給作者報酬。

以上幾條意見，多半是文化大革命前的原有制度，我今天補充點新的意見，希望引起同志們注意。不要害怕少數較有成就的作家比別人收入較多，生活提高較快。這是正?，F象，有利于社會主義文藝事業的發展。從戰略角度看，我們目前不應該擔心少數作家生活提高較快，而應該促使創作迅速繁榮，多生產一些真正質量高的作品。當前文藝戰線上存在的主要矛盾決不是什么作家收入過高，而是普遍地依靠社會主義的鐵飯碗生活，平均主義，不能調動多寫作品和寫好作品的積極性。按照馬克思主義學說，文學創作是一種復雜的精神勞動。我們在考慮稿酬制度時，必須對這個問題有正確認識，方能擺脫平均主義的影響。將來倘若有作家收入過高時，我們為什么不可以用實行抽取所得稅和遺產稅的辦法加以限制？而且真到那時候，也不要低估我們作家的覺悟程度。只要國家的各種制度獲信于民，當然會有收入多的作家分出存款幫助國家做一些有益于發展文化、文藝事業的工作。

與稿酬相關聯的幾個問題

一、節約紙張，增加文學作品的出版機會。根本問題是增加紙張的生產，但在短期內不可能徹底解決。那末對目前紙張困難怎么辦？根據我的見聞，目前一方面紙張困難，一方面盲目浪費紙張，令人痛心。首先是出書不依照市場供求法則，盲目濫出，造成大量浪費。我們的書籍發行方法是解放后學自蘇聯，發行權高度集中，出版社與實際銷售網脫離，名曰“計劃經濟”，實際違背市場法則，缺乏科學管理。一部作品由編輯部決定出版，發排之前，出版社將書名、作者、簡單內容，寫成文字說明交給新華書店總店。新華書店總店轉發給各省市分店，詢問需要數量，然后將各地所報需要數量匯總，通知出版社。實際這估計的銷售數量并無科學根據，僅憑各省、市書店管批發的干部意見決定。往往一部長篇小說首次就印出幾十萬部或一百萬部以上，結果賣不出去，大量積壓，變成廢紙。已經銷售出去的作品不一定有人讀，許多圖書館只憑著新華書店的介紹，往往一次采購很多本，用黑板和墻報向讀者宣傳介紹，經過幾個月之后，架上的書仍然嶄新。象這樣浪費紙張現象，觸目皆是。杜絕盲目浪費紙張的根本辦法是改革這種落后的、官僚主義的發行體制，但是短期內不能實現。一個合理的簡單辦法是將頭兩次印刷稱為試銷期。假如第一次印數限制兩萬或三萬，很快售完，而且得到好的反應，再印三萬或五萬。經過第二次印刷銷售之后，該書的市場需要量大體可以清楚，然后決定第三次印數。這是一般原則。至于已經卓著聲譽的作品，可以作特殊處理，不受此限。

二、提高省市一級文學刊物的編輯水平和稿費標準，以推動各地創作的積極性。目前省、市一級文學刊物，少數編得較好，多數屬于一般，少數水平較低。辦好文藝刊物與繁榮創作的關系非常密切，所以關于文學刊物方面，目前也存在著調整、改革、整頓、提高的問題。我建議中央一級和省、市一級的文學刊物，除青海、新疆、寧夏、內蒙古幾個省區，條件尚不成熟外，一律改為半企業性質。政府對每一刊物提供一筆基金，不要完全包下。刊物辦得好，允許從收支贏余中留下一部分發展業務，改善職工生活和工作條件，設置獎金，自己適當地提高稿費標準?？镛k得不好，如將基金賠光，便?？瘷z查、整頓，甚至撤換某些人員。如今不管有的刊物銷售數量很大，贏余較多，一律上繳，把一切定得很死。倘若給予刊物一定的經濟權，豈不更利于事業發展？

三、保證作者發表和出版自由的合法權利，充分實現憲法規定的言論自由，任何人不得干涉或壓制正當作品的發表和出版。過去以長官意志決定能否發表和出版的違反雙百方針和違反民主精神的現象很嚴重，目前還沒有完全肅清。今后我們不能再容許這種現象繼續下去。只要不是違背憲法的作品，不是顯然黃色低級的作品，不要過多干涉，將評論權交給群眾。作品的發表和出版的決定權應屬于有關編輯。此處不能發表、出版，作者可以交別處發表、出版。

四、可考慮某些作品譯本在國外出版問題。我國現代文學的面貌和成就，外國人知道很少。外國少數研究中國文學的，多是研究古典文學。他們對五四以來的作品知道很少，對當代的作品知道更少。日本人對我國當代文學知道得稍多一點，歐美則不如日本。我們過去向外國介紹作品，工作上存在一些缺點，值得總結。今后我國走向對外開放，如何將我國的文學作品送到國際上起宣傳戰斗作用，實有重新研究之必要。

具體作法，我建議由我國有關方面抽出適當的翻譯力量，翻譯我國當代思想性和藝術性都比較高的作品，與外國出版社訂立合同，將譯稿交外國出版社出版發行，我國抽取百分之十的版稅。這筆外匯，大部分歸國家所有，幫助四個現代化的建設，同時折合人民幣付給原出版社、原作者、翻譯家們一定比例的報酬。

為什么我們的譯稿交外國出版？我是從以下三個問題考慮：第一，我國目前書籍的紙張、印刷、裝幀，在國際書業市場上缺乏競爭能力。第二，過去我國自己出版的外文翻譯作品給外國讀者留下一個并不很好的印象，認為我們政治宣傳多于藝術，沒有銷路。這印象須要一段時間才能改變。第三，我國在短期內不容易建立一個有信譽的國際發行網。

五、我建議由法制委員會制定一種適應我國社會主義性質的出版法，保障著作人和出版社權益。它將是發展社會主義文化所需要的出版法，將各種著作人和出版社的權利和義務規定清楚，用法律條文保障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杜絕用長官意志決定作品的能否發表、出版和上演，禁止剽竊、亂編亂印，同時保障正當的批評權利，取締誹謗栽誣的文章，特別是要杜絕封建性文字獄的再出現于我們的社會主義國家。

我建議中國作家協會專門成立一個小組，調查研究作家的福利問題，包括著作權和稿酬問題，隨時將一些重要問題向中央有關方面反映，同時由社會科學院法律研究所收集當前社會主義國家和資本主義國家的稿酬辦法和有關著作權利的法律和條例，以便將來制定符合我國具體情況的、能夠體現社會主義精神的出版法或條例。

關于設置文藝獎金問題

在一般文化發達的國家里都設有各種名目的獎金，對科學文化和文學藝術起著有力的推動作用。在我們社會主義中國，為著推進科學文化和文學藝術創作的迅速發達、提高，設置各種獎金也是勢在必行。獎金的意義不僅是“物質刺激”，更重要的是社會榮譽和榜樣作用。

文學獎金的名稱不妨有好多種，各有不同的對象和得獎標準，起到互相補充的作用。目前不妨先設立魯迅獎金、郭沫若獎金，將來還可以設立茅盾獎金、巴金獎金，等等。又如《人民文學》的短篇小說獎可以固定下來，每年授獎一次。《詩刊》也可以設立詩歌獎金，每年授獎一次。人民文學出版社可以設立一種什么獎金，中國青年出版社也可以設立一種青年作品獎或兒童文學獎等等。以上獎金都是面向全國的。各省、市可以因需要設立自己的獎金，只面向本省、市。另外設立國家最高文藝獎金，簡稱國家獎金，或者獎金全稱定為毛澤東、周恩來文藝獎金，一般用簡稱。

國家最高獎金每三年授獎一次。魯迅獎金和郭沫若獎金每兩年授獎一次，其它獎金以一年一次為宜。如無優秀作品，可以將頭獎保留，總之是寧缺毋濫。

評獎制度一定要嚴格，要公允，這樣才能夠樹立獎金的社會權威性。任何級別的黨政領導人對作品只是一個普通讀者，不許以個人意見左右評選工作。為避免有些問題一時看不清楚，短篇小說必須發表半年或一年之后才列入評選，中、長篇小說必須出版一年或兩年之后才能列入評選。評選程序遵循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原則，先經群眾和全國文藝單位、圖書館向評選委員會推薦，經過初評，向全國公布，再聽聽群眾意見，然后決評，定出頭二三等，正式公布，并以隆重方式頒發獎金、獎狀，由新華社向國內外發表消息。青年作品如經過編輯大量加工，不能授獎，避免招致不良效果。

國家最高文學獎金要求的標準最高，必須確實反映我們社會主義偉大中國的文學藝術需要達到的水平。鑒于當前世界文學藝術有各種反現實主義潮流，或為資本主義世界的庸俗趣味所腐蝕，所以我們設立國家最高文藝獎金在國際上必須發揮捍衛社會主義現實主義的偉大任務，為全世界進步作家和藝術家倡導健康的創作方向。受獎作品必須具有內容的深刻性、豐富性與藝術形式的完美統一諧和，不能片面地強調內容而不講究純熟而輝煌的藝術技巧。

獎金的錢從哪里來？國家最高文學獎金由中央撥出專款，而最簡便的辦法是用毛主席的稿費作基金。魯迅獎金用今后出版《魯迅全集》的版稅作基金。郭沫若獎金用《郭沫若全集》的版稅作基金。這樣解決牽涉到著作權的立法問題。按照資產階級法律，著作人死后其版稅由其合法繼承人獲得，最多三十年截止。中國是社會主義國家，如何規定，目前無法律可依。版稅是否可以在著作人死后終止，不要傳給子孫？魯迅已逝世四十多年，不存在版稅的繼承問題。毛主席的稿費，《郭沫若全集》的版稅，是否可以用作獎金的基金？

目前的財經制度有一部分不適應國家今后的事業發展，需要改革。如人民文學出版社和中國青年出版社每年賺錢很多，為什么不可以使用一部分利潤發展事業和作為基金？

專業作家逐步取消工資制

我的初步設想，要分作三個階段實現專業作家廢除不合理的工資制：第一階段是準備階段，合理地調整和改革稿酬制度，設置各種獎金，提高作家靠寫作生活的能力。這一階段到八○年年底截止。第二階段是過渡階段，用基本生活費制代替工資制，帶有試行性質?；旧钯M不妨定高一點。假若定為每月一百元，在許多地方大概高于八級工人，比一般干部的平均工資高得多。原工資在一百元以上的一律拿基本生活費一百元，低于一百元者照舊，但工資改稱生活費。

詩人和散文家一般說稿費收入較少，不能同小說家、劇作家、電影編劇家同樣處理。凡是兼有別的工作而以業余時間寫詩歌、散文的，仍拿本職工資不變。如系專業詩人、散文家(極少)，拿基本生活費的過渡期間可以放長，必要時由全國文聯或作協另規定補助辦法。

在職干部如請創作假寫較長作品，其假期超過三月以上而工資高于百元以上者，從第四個月起拿基本生活費。(定這一條的用意是避免群眾有意見，也考慮到可能請了很長的創作假而寫不出作品。)

過渡階段暫定為兩年至三年。

在過渡階段和不拿基本生活費之后，作家原享受之醫療保健待遇、下生活及創作采訪旅行等待遇不變。在工作中貢獻卓著和年老體弱者，在生活和工作條件上應享受國家更好照顧，不要平均主義。

專業作家如過去確曾寫過較好作品，近幾年因“四人幫”的迫害不能寫出作品，目前又因體弱多病，沒有寫出新的作品，只要群眾諒解，可以仍拿原工資，留待將來解決。

如過去多年在創作上并無顯著成就，近來又體弱多病，長期寫不出新的作品，可以退休，騰出編制缺額補充新生力量。實行過渡辦法后，有的專業作家自認為干別的工作(如教書、研究、編輯等)可為國家作出貢獻，聽其自便。

少數確有真才實學的老作家，過去在創作上做出過重要貢獻，為社會所公認，近來因年老體弱，不能從事創作，應該特殊對待，原工資及其待遇保留，可以請其量力做一些顧問工作或其它工作。

各文藝團體將實行業務考核制度，編輯隊伍也將實行考核，以扭轉過去多年靠社會主義鐵飯碗平均吃飯的流弊。對作家也應有考核制度。對作家的考核要憑作品。但作品有時很難說，所以取消工資制是刺激生產力的較好辦法。專業作家取消工資制后，仍享受醫療保健、出差旅行等待遇，以及給予配備助手等工作條件，這些地方都體現社會主義的優越性，與資本主義國家的作家完全靠稿費生活不同。

總之，我們要以改革稿酬制度為中心的課題，相應地采取各種措施，促使專業作家逐步改變鐵飯碗吃飯(工資制)的狀況，走上依靠寫稿生活的道路，體現社會主義的客觀規律和按勞取酬的原則。

一九七九年七月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