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季星
偶然讀到《讀書》第二期《書名的噱頭》一文,少有感想,不免也想來談談。
書名的翻譯,首先也要忠實于原作。有些書名是比較古怪的,例如英國作家安東尼·伯吉斯有一部小說,名為《帶發條的桔子》。譯者為什么要改動書名呢?我想大約有以下幾種考慮。
一是原作書名太長,不便應用,按照中國讀者的習慣,適當加以精減。例如《堂吉訶德》,原書名就不止這四個字,拉伯雷的長篇小說《巨人傳》,全名譯成中文可長達三十七字。
二是原書名容易產生歧義,改動一下也是為了方便讀者。蘇聯作家尼·奧斯特洛夫斯基的一部膾炙人口的小說《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冥頑愚魯的我,在中學時就曾經把它當作一本談大煉鋼鐵的書?!多孱^》一文中提到的《紅寶石》、《閃光的氰化物》等,也可屬于這一類。當然,為了尊重作者,譯本襲用原書名也是應該的。但作者用比喻的手法力求使作品的名字顯得高雅、富于文學情趣并寓有深意,本意是很好的,殊不知讀者站在柜臺之外見而移步不顧,也就無從領受這種高雅、情趣和深意了。最近見到一本蘇聯小說《阿紐塔》,這個書名完全按原作照譯的,一字不差,然而不懂俄文的讀者(這本小說翻譯出來恰好是供他們閱讀的)會以為它講的是什么地方的一座寶塔。這本小說有另一種譯本,書名經譯者改為《天涯芳草》,就書名而論,至少可以避免使讀者產生這種誤解吧。但會不會又有人認為這是講植物學中的一種什么草呢?也難說。
第三,原書名不大醒目,譯者有必要點明一下。例如蘇聯作家阿·托爾斯泰的小說《糧食》,曹靖華同志的譯本易名為《保衛察里津》。上述《噱頭》一文中提到的“奇案”“案件”等等,我看也可以歸入這一類,雖然有雅俗、高下之分。
譯本的定名,不用說,是不能背離原作的主要內容的,但同時也反映了譯者的文學情趣和譯者所處的時代的印記。普希金的小說《上尉的女兒》,一九○三年初次譯成中文時,中譯本名為《俄國情史》,又名《花心蝶夢錄》。林琴南翻譯的小說,連文體都用文言文,書名之雅,更可想而知了。
但是,書名的雅俗,似應與作品格調的高下相適應。偵探小說之類作品的格調一般來說是不高的,把這種東西挖空心思安上一個雅的、富于文學情趣而又有所謂深意的書名,這與有人故意把書名搞得聳人聽聞相比較,顯得是不俗氣了,不叫人難受了,但不怕讀者說是“掛羊頭賣狗肉”嗎?如果有人說這是想用一種雅的辦法來達到俗的辦法所不能達到的目的,該如何作答呢?這是不是也可以算作一種噱頭呢?
為了追求利潤而大量出版“奇案”之類書籍的現象是值得注意的,但如故意把“奇案”之類書籍的書名搞得美妙悅目大量出版的現象,更值得警惕,我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