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蘭芳美學見解

胡冬生

近出《舞臺生活四十年》(第三集)中包含大量梅蘭芳美學見解

早在六十年代初，黃佐臨同志就提出“梅蘭芳的戲劇觀”這一命題。這次，在紀念梅蘭芳逝世二十周年的時候，黃佐臨同志又在《人民日報》上發表文章專門闡述這個問題。我認為這很值得重視。梅蘭芳的戲劇觀，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中國戲曲的戲劇觀。在研究這個問題時，梅蘭芳在《舞臺生活四十年》中提出的見解是值得注意的。

《舞臺生活四十年》最近出版了第三集。這一集中就有大量的關于中國戲曲美學的見解。比如，過去有人說到楊小樓的表演藝術時，總是歸結到“武戲文唱”這四個字上。但是，這個概念的精確內涵何在？并沒有說得很清楚。梅蘭芳在這本書中的說法，我以為比別人進了一步。他指出：“楊先生‘武戲文唱最可貴的是他在純武功表演中能夠貫串著角色的思想感情、人物性格特點。”“《賈家樓》中的唐弼，《艷陽樓》中的高登，用的兵器、打的套子都一樣，表演基本相同，別人演時，往往只是武技表演，看不出人物性格，而楊先生卻使觀眾清楚地看出，一個是藩鎮大員，一個是花花惡少。”梅蘭芳還指出：有些演員一邊打把子，一邊擠眉弄眼，這種演法不符合京劇表演的規律。他們的動機可能是想做戲，但這和“武戲文唱”是背道而馳的。那么，怎樣才能達到真正“武戲文唱”的境界？梅蘭芳明確回答：首先應該認識角色的性格特點，同時還要豐富自己的藝術修養。這樣，選擇、運用表演手段，才能達到“武戲文唱”的表演水平。梅蘭芳舉了楊小樓在《金錢豹》中，為創造金錢豹這個藝術形象而選擇“虎跳”翻下的例子來說明這個道理。

我認為梅蘭芳關于“武戲文唱”的闡發，道出了京劇表演藝術的精髓。京劇表演技藝性強，京劇舞臺上的人物形象豐富多采。要用精湛的技藝，生動而深刻地塑造好人物，演員對于所演人物的思想、性格、心理要有深切的理解和認識，并且具備各種艱深的技藝作為手段，同時，還要善于選擇恰當的藝術表現手段。這里的關鍵在于演員本身的藝術修養。在對人物有了深透的理解的前提下，有廣博深厚的藝術修養，為創造舞臺形象所選擇的技藝手段才能選擇得準；同時，運用、表演這個技藝時才能做得精確圓熟，優美動人，給人極大的美感享受。

梅蘭芳《舞臺生活四十年》(第三集)中這類精辟見解頗不少見，值得我們重視。

(《舞臺生活四十年》(第三集)，梅蘭芳著，中國戲劇出版社一九八一年三月第一版，1.05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