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非芭蕾式的現代舞一樣,芭蕾起碼在自我發現的階段,也難免要摒棄音樂、布景、戲劇等多種輔助手段的堆積,而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本質和基本的手段之上。顯而易見,這種手段便是抽象動作的理性原則。這個原則的確立經過了幾百年的時間,并在整個發展史中,從未與芭蕾脫離過。這正是我們需要從一個新的角度來加以考察的東西,因為在傳統的繁文縟節之外,還存在著某種確實成為芭蕾審美根基的東西。
只有古典主義方法才允許某種客觀的詞匯和客觀的行為模式,而理性原則本身是不能表現人的感情的,甚至是無法模仿自然的。狂喜與模仿都是被排除在芭蕾的原則和歷史的實踐之外的。在芭蕾的最初發展階段,盡管它源自活生生的現實,但卻是由一些專門家相當冷靜地加以發展的,為了使舉止理想化,他們刻意追求風度的優雅、姿態的莊重,并對日常功利性動作進行普遍的修飾。狂喜顯然不適合這種追求,而模仿則將注意力置于現實而不是理想之上。這就是宮廷舞蹈的基礎,即使加入某些戲劇性動作,表演也是象征性的,而不是真實性的,但啞劇卻被人們盡可能地與自然分離開來,最多只是擷取了自然姿態的外形,賦予它們以優美而均衡的面貌,直到它們變成裝飾性為止,即使讓人莫名其妙也不在乎。由于啞劇寫實主義的基本特點,它與動作設計的抽象性格格不入,我們有必要將它限制在自身的范疇中,恰如歌劇中多段詠嘆調之間的宣敘調一樣。
芭蕾的編導體系一向是理智的,它建立在以幾何圖形為審美原則的基礎之上,而無視人體生活動作的本質。說到底,芭蕾本是個純粹人為的體系,是僅為審美效果而生的。多種采用現實生活沖動的努力,都會毀滅芭蕾的古典主義目標,并廢棄其抽象的效果。
芭蕾發現自己不僅能夠成為綜合藝術的一種因素,而且能夠成為自給自足的舞蹈。在構成理性原則審美構圖的邏輯之過程中,舞蹈具有天然的自治潛力;它不僅是一種完成其它某種任務——如訓練人體、解釋音樂或表演戲劇的方式,而且本身就是其目所在。今人的精力越充沛,對機能性線條與力量中的美把握得越好,就越能理解不協和中的價值。但人體不能表現為無生命的機器,而且即使是高度的抽象,也還是個生命體。這就是芭蕾審美理想之核心,即對作為人的人之頌揚。
(原文見作者的《舞蹈概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