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從系統論看漢大賦的興盛和消亡

一、立論的出發點。漢賦，是中國廣義散文史上最早的、特有的純文學樣式，而漢大賦又是漢賦的典型。到東漢末年，基本上在文苑上銷聲匿跡了。其原因是什么呢？有人認為漢大賦由于是“潤色鴻業，粉飾太平”的廟堂文學，沒有反映時代的精神和社會現實，因此，“無怪乎漢大賦在當時和后世人民心目中沒有多少價值可言。”現在，我們認為文學藝術的本質，絕不是一個平面的結構，而是一個類似于三維的立體結構。一些人正是站在某一角度上，看到了漢大賦這個三維結構的某一側面而已，沒有看到漢大賦的有機整體性。

二、與唐詩繁榮原因相比較的理論根據。唐詩源遠流長，經久不衰；而漢大賦異軍突起，中途夭折。這樣相反的結果，其原因是什么？這只能從系統論整體性原理去考察，按照模型方法論的相似性原則，采用“黑箱”和“白箱”相結合的處理辦法，把各自輸入、輸出的信息進行比較，這樣，就可以找出兩者之間“異中之同”和“同中之異”。

三、漢大賦興盛黑箱與唐詩繁榮白箱之比較。漢與唐，是我國封建史上兩個強大的帝國，它們的政治、經濟、文化等因素有相類似的地方。漢大賦是漢帝國統一、強大、繁榮的社會縮影。三者（政治、經濟、漢大賦）構成一個相互聯系、相互反映的循環，這在系統論里叫做“雙向閉環”。總之，漢帝國的強大，促進了經濟的繁榮；經濟的繁榮，給漢大賦的發展提供了必要的物質條件。同時，這兩者，一方面也刺激作者們對生活的感受；另一方面，漢大賦也適應了時代的潮流，適應了帝王某方面的需要。而帝王的愛好和提倡，除了引起作家們不滿的一面外，也必然引起作者們對漢大賦的創作熱情，引起社會上對作者的尊重和對漢大賦的重視。而這種社會風氣，無疑對漢大賦的創作起到相當大的推動作用。反過來，經濟的繁榮，保證了政治的強大。而漢大賦一方面反映了政治、經濟的狀況；另一方面，又適應了帝王的需要。而這需要，又刺激了作者們的創作熱情。這創作熱情，當然促進了漢大賦的發展。這種外部、內部中各種要素間、外部與內部要素之間的相互聯系，就構成了漢大賦興盛的“系統網絡”。

四、從“系統網絡”看漢大賦消亡的理論根據。從“系統網絡”里，看政治、經濟、欣賞者、作者、漢大賦這五個要素，不是一個個獨立的單元，而是一環扣一環，甚至一環扣多環的互相聯系、互相依存、互為因果、互為調節的循環。從每一個要素里，都可找到漢大賦興盛的原因，即輸出的功能；而這要素，又和其它要素相聯系，沒有其它要素的輸出，它就不可能具有這樣的功能。因此，要想找出漢大賦興盛的“終極原因”，是不可能的。但從這個“網絡”也能分析出漢大賦消亡的原因。五個要素，每一個要素都是另一個要素存在的原因，同時又是另一個要素輸出的結果，因此，只要其中的一個要素發生了變化，其輸出的功能也必然跟著變化。這樣，就牽一發而動全身，引起連鎖反應。一個要素變化了，而其它的要素不跟著變化，或變化了不適應，那就打破了平衡的關系，平衡上失去，按系統論來說，就要產生內耗；同樣，輸出功能的變化，也引起功能耦合的變化。內耗的不斷增大，功能耦合的破壞，其結果，必然導致整個系統的解體。因此，我4門不能平面地、靜止地看這個“網絡”，而應立體地、運動地揭示這“網絡”的涵義。這樣，不僅能看到漢大賦興盛的原因，也能看到其消亡的原因。

五、從白箱與黑箱之比較看漢大賦的局限。漢大賦和唐詩都有一個與作者、欣賞者（帝王）構成的閉環。在兩個閉環里，在正常情況下，信息的流通、反饋的不斷進行，就使整個系統獲得一個穩定狀態。唐歷史上，帝王無一不愛好詩歌；相反，漢帝王就不是個個都愛好漢大賦了，這樣，就切斷了作品與欣賞者的聯系，信息受到干擾并影響反饋。假若反饋得不到調節，整個系統就導致不穩定狀態。漢大賦的整體性效應和功能，是比不上唐詩的。唐代詩人是在儒道釋三家思想的影響下從事生活和創作的，而漢大賦的作者是在一家獨尊的背景下生活和創作的。因而，唐詩呈現出五彩繽紛的風格和眾多的流派，并且，各風格和流派之間，能互相學習，取長補短；而漢大賦卻在一家的旗幟下求生存，即使是學習吧，也只是相互模仿而已。可惜的是，歷史研究漢大賦的人卻大都忽略了這問題。本來，賦、比、興是從《詩經》總結出來的三種詩歌表現手法。這三者，在賦這個新的文學樣式里，怎樣達到一種和諧的關系？尤其在長篇作品中，單獨用“賦”來表現，行不行呢？可惜漢大賦的作者們，沒有注意吸取前人的經驗教訓，就毫無批判地把“賦”這種表現手法實踐了，這樣，就導致了漢大賦自一起步就決定了它的命運：早熟和早逝，使漢大賦成為中國文學史這棵大樹上一枝過早枯萎的分枝。漢大賦的消亡，除了本身及作者主觀上的局限外，當然也還有它的客觀局限性。漢大賦的作者們沒有認識到形式主義這種弊病，對于這個問題，他們曾有過激烈的論爭，如班揚之爭。

六、漢大賦興盛與消亡較完整的系統網絡。有些帝王為什么又不欣賞漢大賦呢？從上面的網絡里，似乎很難找到答案。這樣，我們就不得不想到：在這個“網絡”的外面，是否還隱含著另一種力量呢？歷史唯物主義在分析社會結構時，是把整個社會看成是由經濟、政治、意識形態這三個要素組成的。我們所說隱含一種力量，指的正是意識形態，即當時的儒家思想。正是這種力量，不僅引起了作者們心理上、實踐上的矛盾，還促使了他們之間的論爭，并導致了某些帝王對漢大賦的討厭。以班固為代表的一派，認為漢大賦是一種可以擔負傳播儒家思想的工具，從而提倡它；而實際上漢大賦由于其本身的局限又決定了它并不具備這種功能。以揚雄為代表一派，看到了漢大賦的局限，認為它并不能“載道”，從而反對它。但這兩派，又都受到當時思想的局限。這樣看來，無論是提倡它也好，反對它也好，都同時導致了漢大賦的消亡命運。這是一個不可否認的歷史事實，也是歷史留給我們的一個教訓。

這樣，經濟、政治除了把信息直接輸給作者和欣賞者外，還可以通過意識形態的渠道。在這種情況下，意識形態實際上成了一個“反饋感應器”，即經濟、政治的信息，通過意識形態的調節，間接地把信息傳遞給作者和欣賞者，然后對漢大賦施加影響。

謝明仁

（作者系山東大學中文系研究生，本文是他論文的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