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進與思考

歷史必將證明其重要性的一次會議就要結束了。兩年來，我們的作家辛勤筆耕，和人民患難與共。生活的脈搏使我們激動，改革事業的艱辛歷程，也曾引起了我們的深切關注。但我們和我們這個時代，終究還是邁出了決定中國人民命運的歷史性的前進步伐。

我們正在前進，我們正在思考，用這樣兩句話來概括我們今天作家的精神風貌，雖不免簡單，但大體上還是貼切的。這也從這次會議的本身得到了證實——我們的會議是一次充滿了民主、團結、寬松、和諧氣氛的會議，是一次增進了理解、交流了思想的會議，也是一次既使我們受到鼓舞和啟發，又使我們增強了希望與信心的成功的會議。

不久前發布的《中共中央關于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指導方針的決議》，是我國人民政治生活中的一件重大的事情。與會的理事們，懷著極大熱情，進行了認真地重新學習和討論。中國的作家們，從“五四”新文學時期起便為之艱苦奮斗和夢寐以求的科學、民主、反對封建主義腐朽思想和閉關自守痼習等這樣一些精神文明的目標，在這個決議中得到了充分的、切實的反映。這是來之不易的，因而也是格外需要我們珍惜和愛護的。正因為如此，對于決議中提出的“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把我國建設成為高度文明、高度民主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現階段我國各族人民的共同理想”，以及在這一共同理想之下的“團結一致”，“提高民族的自尊心、自信心和自豪感”，“改善人的素質”，“使整個社會的面貌發生深刻的變化”等一系列任務，對于這重大的歷史使命，血液里流動著愛祖國、愛人民的源遠流長的光榮傳統的中國的作家們、詩人們、評論家們、人類靈魂的工程師們，我們能夠對此無動于衷嗎？處在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發生了如此深刻變化的這個偉大的歷史時期，生活為我們提供了如此豐富深厚的藝術礦藏；為廣大作家們的才智和個性、各種藝術風格和流派的萌生和發展，提供了如此廣闊的天地和豐饒的土壤，對此我們能不為之豪情滿懷、熱血沸騰嗎？

親愛的同志們，我完全同意光年同志在開幕詞中提出的“努力表現當代中國人民的精神風貌”的期望和要求。我認為，為我們共同的理想而謳歌、奮斗，為中華民族的文學事業和精神文明建設作出無愧于時代的貢獻而大展宏圖、大顯身手的時刻已經到來。幾年來，大量優秀作品的出現，不容置疑地證實了這一點。而文壇上一大批生力軍的涌現，他們的活躍的思想，敏銳的觀察，敢于向舊傳統中應該揚棄的那些部分的挑戰，又更加令人鼓舞地顯示了我們的事業后繼有人，后來居上的可喜前景。每當我們看到那些充滿朝氣銳氣和開拓精神的青年作家和青年批評家勇往直前地走進我們的文壇的時候，我們便不禁感到一種由衷的真誠的喜悅。當然，誠如理事們在小組和大會發言中指出的那樣，在歡欣鼓舞的同時，我們也并不是沒有隱憂；我們也并不是沒有可以思索、可以爭辯，并且在充分說理的探討和爭論之后，應當認真地加以解決的問題。一年以前，在討論作協刊物方針的時候，我個人曾提出過這樣的意見：在不必排斥“曲高和寡”的文學主張的同時，我們可不可以把“曲高和眾”當作我們奮力以求的一個目標呢？“高”而且“眾”，這總是一件好事情。文學作品是寫給人看的，看的人越多，被感染、鼓舞的人越多。走出了文學的圈子，走向了日益廣闊的社會和人民大眾，這對我們的事業、我們的作家，不都是一件皆大歡喜的好事情嗎？文學的最公正的評定者是人民和歷史。對于一個作家來說，直面生活的勇氣，真實地再現生活的勇氣，把自己置身于民間疾苦，并且敢于為之大聲呼喚的勇氣，和熱情地謳歌我們生活的進步與變革，是同樣重要的。我認為決定一個作家的成敗得失，可能有眾多的因素，但在許多場合，對人民生活的冷漠，對人民為之獻身的進步事業的漠不關心，可能是一個作家身上的一個致命傷。我很欣賞有一位同志講過的這樣一句話：一旦文學疏遠了人民，人民也將會疏遠了文學。

我們從來主張，文學本身及其社會功能應該是無限多樣的，風格即人、即作家的藝術個性，一個作家常常就是一條道路、一個天地、一種境界。對于文學上的一切探索，對于西方先進的、科學的文藝理論的引進，我們都應該持積極的態度，象我們這樣一個被封閉禁錮得太久的國家，這一切不是多了，而是少了，不是早了，而是晚了。但同樣值得我們關切的是：我們看到有些生活經歷和文學經歷都還很淺的青年作家，在剛剛開始自己的創作實踐的時候，就標榜否定一切傳統，遠離人民生活，熱衷于追求一種非現實化、非歷史化、非社會化的創作途徑，這就不能不使人對于他們的成熟和成長，對于他們的探索目標多少有些感到不安。而更加使人不安的是，這類現象卻往往從我們某些文藝批評那里得到了并不符合實際的不負責任的贊美和宣揚。我想，在我們的會上時時感到有些理事們對文藝批評的憂慮，甚至于超過了對創作的憂慮，大約是與此有關的。我們應當熱情地無私地支持和扶植文學的生力軍的成長，但，這和那種遠非實事求是的不適度的頌揚，乃至不冷靜的一哄而起的吹捧，是兩回事。魯迅先生關于“罵煞”和“捧煞”的教誨至今仍然是具有現實意義的。至于隨便輕率地否定、排斥和自己藝術觀點相左的別人和別人的作品，只愿意堅持自己的創作自由，而不愿意尊重別人的創作自由的那種褊狹的“排他性”，也同樣是不可取的。

對于傳統的任何一個方面，我們都可以而且應該討論，對于近年來出現的一些新的觀點和文學現象，我們也同樣應當在自由、平等的氣氛中進行探討，爭論，借鑒和學習，而這一切正是我們執行“雙百”方針的題中應有之義。其最終目的，是通過活潑、深入的切磋、爭鳴和競賽，提高我們的思想水平和藝術能力，從而提高作家藝術家的思想素質和藝術素質，提高我們的文學水平，創造無愧于當今時代的精美深刻的，首先屬于中國、然后屬于世界的文學藝術作品來，為我們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做些切切實實的貢獻。在我們所要承擔的眾多的艱巨任務當中，我認為，這是一項最重要的任務。

同志們，我還想在這里強調一下團結的問題。我認為，團結不僅反映了人與人之間的一種良好、和諧的關系，而且也意味著一種高尚的思想境界，一種以共同的奮斗目標為重的思想境界，一種顧全大局，嚴以律己、寬以待人的思想境界。具有這樣的思想境界，就可以使我們自己具有我們所企盼的那種良好的人德和文德，就可以使我們之間的私人恩怨冰釋雪消。正如魯迅先生所說過的，目標一致了，陣線也就自然團結了。我們呼喚全國文學戰線上的這種大團結局面的出現。只有這樣，才能夠使我們來之不易的民主、平等、和諧、寬松的環境得到鞏固和發展，使我們的社會主義文學事業正在形成的富有朝氣、富有活力的大好形勢得到鞏固和發展！

（本文系作者在作協四屆理事會二次會議閉幕會上的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