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世瑜
大千世界,錯綜紛紜,變幻莫測。
面對這一切,人們在重新思考:怎樣才能把握住社會發(fā)展的真正脈搏?一些史學家回顧史學走過的道路,或生危機之感,或發(fā)形勢逼人之嘆,都感到有探討史學發(fā)展的趨勢的必要。值此之際,我又重讀了在六十年代初曾經受到批判的美國現(xiàn)代史學家魯賓遜的《新史學》中譯本。
當然,這絕不僅僅限于為他的某些觀念正名,更主要的是為今天我國史學界的思考和爭鳴提供借鑒。
一
詹姆斯·哈維·魯賓遜(James Harvey Robinson,一八六三——一九三六),美國歷史學家,“新史學派”的代表人物,在西方現(xiàn)代史學發(fā)展史上頗有影響,而這種影響則是因為他的“新史學觀”,這種“新史學觀”又正與始于二十世紀初、盛于五、六十年代的整個西方史學發(fā)展新潮流合拍,這就不能不引起我們的重視。
人類對世界的認識,或先或后,大體走的同一條道路,因而歷史學發(fā)展演進的歷史,在世界各個部分也都有相同或相似之處。在中國的“乾嘉學派”主張通過嚴格的考證來再現(xiàn)古代歷史的真實之時,歐洲史學界也出現(xiàn)了以蘭克學派為代表的史學“科學學派”,被邁納克推崇為“巍然矗立的泰斗”的蘭克,大力提倡“循歷史的本來面目”,要“據(jù)實記事”,方法就是“必須嚴格核實人類生活中的各種見證物”,也即對歷史文獻的認真考據(jù)批判,由此使歷史晉升入科學之列。正象魯賓遜總結的:“從事它的事業(yè),在早晨的時候到圖書館里面去搜集資料,校閱不同的抄本,改正它們的異文。不但如此,它竟開始談到它要把它的亂成一團的史料提高到科學的行列中來。”顯然,這種受自然科學影響而出現(xiàn)的蘭克史學觀,與我們的傳統(tǒng)史學頗有相似之處。
另一個共性是這些傳統(tǒng)史學都把政治史當作研究的主要內容。魯賓遜也總結道:“政治史是最古的、最明顯的和最容易寫的一種歷史。因為君主的政策,他們所發(fā)布的法律和進行的戰(zhàn)爭,都是最容易叫人記載下來的。國家這樣東西,是人類的最偉大的和最重要的社會組織。歷史學家一般都認為人們最值得知道的過去事實,都是同國家的歷史有著直接的、或間接的聯(lián)系。蘭克、德羅生、毛蘭勃萊克、傅利門等人都把政治史看成是真正的歷史。”當然,這和二十世紀以前人們的認識能力有關,過去歷史學家和歷史資料的撰述者的身份、地位也決定了這一特征。不過西方學者更自覺地認識國家、宗教、軍事力量、領袖人物的特殊作用,這一方面是自希臘羅馬哲人們遺傳下來的傳統(tǒng),另一方面也有十九世紀歐洲文明中心地位的影響,這里就不贅述了。
還有一個共同特征。由于歷史學最初不過就是故事,用魯賓遜的話說,即“最初出現(xiàn)的歷史學家是講故事的人,講故事的目的通常是在于講述一件事情,而不一定在于貢獻一套很有系統(tǒng)的科學知識。”體現(xiàn)在西方,就是希臘神話中的歷史女神克利奧不過只是司藝九繆斯之一。經過上千年的發(fā)展,雖然歷史已不再是“用藝術手法來描述過去的事實”,但仍舊是“為事實而去記載事實”,歷史學家滿足于一般的敘述方法,未能采用分析性的方法去探索事實背后的因果。當然,基于以上這些特征,傳統(tǒng)史學的社會功能是微乎其微的,它的“現(xiàn)實性”是幾等于無的,至少史學家自己是很少強調的。
魯賓遜歸納說,當時史學界的通病有三點,一是隨便羅列毫無意義的人名、地名;二是不講別的重要事情,僅僅偏重政治事實的記載;三是好敘述非常特殊的事件。他認為這些都需要變革。
于是,他提出了他的“新史學觀”。
二
當代美國史學史專家伊格斯曾寫道:“十九世紀和二十世紀西方世界與非西方世界不斷變革的性質,帶著其政治、社會與文化伴隨物的高度技術性社會的出現(xiàn),下層階級和人民登上政治舞臺,這一切都為日益不滿于十九世紀科學學派所提供的學術方法范式提供了實際的根據(jù)?!?《歐洲史學的新方向》)也就是說,十九世紀后半葉到二十世紀三十年代世界性經濟危機的多次爆發(fā)、兩次世界大戰(zhàn)的空前浩劫、社會主義革命和民族解放運動風起云涌和舊殖民體系的崩潰,以及科學技術的飛速發(fā)展,使人們視野更加開闊,西方學者的傳統(tǒng)觀念遭到沉重打擊,他們認為事物發(fā)展變化莫測,難以概括,歷史學家因此也更重視歷史的多元性、偶然性和不可知因素。當然,很多人甚至懷疑歷史的客觀性和是否有規(guī)律可循。
在這種情況下,一大批歷史學家和哲學家開始跳出來向蘭克史學挑戰(zhàn),較早的有狄爾泰、李凱爾特、特里維廉、波普爾、貝克爾、克羅齊等形形色色的學者,魯賓遜也是其中之一。當然,由于時代的關系,他們對傳統(tǒng)史學的危機體會得并不十分深刻、抨擊得還不算尖銳,也沒有象布魯代爾及其前后那些人那樣,把新史學思潮的理論框架付諸實踐。但是,他們畢竟開了二十世紀西方史學新方向的先河。
那么,魯賓遜的“新史學”究竟新在哪里呢?
魯賓遜認為,“從廣義來說,一切關于人類在世界上出現(xiàn)以來所做的或所想的事業(yè)與痕跡,都包括在歷史范圍之內。大到可以描述各民族的興亡,小到描寫一個最平凡的人物的習慣和感情?!边@就是說,他反對蘭克學派的政治史即歷史,甚至不愿意從空間上給歷史學限定一個范圍,他舉了大量人類學、考古學、心理學、地質學對歷史學的貢獻,認為“人類各種學問的范圍本來是臨時的、無定的、常常變化的,各種學問的界線是互相交錯的。……每一門科學的生命都是從其他科學中吸取來的;而且它所取得的進步絕大可能性也都是有意地或無意地靠著其他科學的幫助。”基于此,在歷史研究的內容上,他不主張歷史學家只偏重某類歷史事實,認為這樣必會割斷和肢解歷史,而主張研究廣義的制度,“它包括過去人類的思想和活動的方法,以及政治以外的各種成就和風尚”,這就頗類稍晚些時候的法國年鑒學派同行的觀點了。相應地,他用專章描述了“史學的新同盟軍”,來擴大歷史研究的方法論領域,他舉出人類學、社會學、比較宗教學、社會心理學、地理學、氣候學等等的科學,認為即使歷史學家沒有功夫去掌握這些科學的原理,也“必須利用其他科學家所能提供給歷史學的學說”。這樣,“不僅歷史研究的范圍可以大大加強和深化,而且在史學園地里將會取得比自古以來更有價值的成果”。
對這樣一種觀點我想留待后面再加以評述,現(xiàn)在仍看看魯賓遜的另一個“新奇”之處。他認為應當用綜合與分析的方法來解釋歷史,通過對事實的描述使讀者領會“人類進化的某個時代的意義或某種制度的意義”,把事實僅當作達到目的的工具。因此,“歷史學家今后不但應該研究事實的‘當然,還應該研究它的‘所以然”。他的這個觀點顯然并不如他的其他同輩或后輩發(fā)揮得那么淋漓盡致,比如日本學者神川正彥曾總結說,現(xiàn)在的歷史學不再是記敘性的,而更多是說明性的;不再過多涉及各種人物和事件,而更多涉及這些人物事件發(fā)生其間的“場”。
魯賓遜還有一個“新觀點”,即所謂用進化的眼光或“歷史的眼光”去考察歷史,注意歷史的連續(xù)性。他用大量篇幅來論證這個在我們這里并不新鮮的論點,一方面是因為當時達爾文學說并未引起歷史學界的重視,另一方面是為他另一個“新”觀點、即歷史的功能在于了解現(xiàn)在和推測未來提供支撐點。正如巴恩斯在《論新史學》一文中指出的:新史學的兩大任務之一是研究現(xiàn)代文化與制度的起源。也正是因為歷史的發(fā)展有連續(xù)性,那么我們今天的任何制度、思想或事件都可以在歷史上得到印證。當然,魯賓遜還推崇歷史學在全民教育中的重要地位,認為歷史將使人們的各種認識更加深刻,從而為改良社會出力。
魯賓遜的新觀點大致如此。用他的話說就是,“新史學正在擺脫從前那些對研究歷史的種種限制。歷史研究將來總會有意識地來滿足我們的日常需用。它一定能夠利用人類學家、經濟學家、心理學家、社會學家所做的與人類相關的種種發(fā)現(xiàn)?!?/p>
三
在即將對魯賓遜“新史學觀”進行評述之時,我們不能不注意到他史學觀的主要思想與過去半個多世紀西方史學發(fā)展的節(jié)奏頗為合拍。這一方面是時代的烙印,另一方面也不能不說是史學發(fā)展本身的新特點。二十年代末出現(xiàn)的法國年鑒學派可以說是西方史學新方向的主要代表。其創(chuàng)始人之一呂西安·費弗爾就曾聲稱,“沒有書面史料,也可以而且應該通過其他方面來再現(xiàn)歷史,……凡是人所有的、依賴于人的、為人服務的、表現(xiàn)人的、標志人的存在、活動和生活方式的東西,都可以利用?!?《為歷史而戰(zhàn)斗》)由于他們意在“摧毀那堵把歷史研究與社會科學及經濟科學隔絕開來的高墻”,因此在他們的圈子里,加入了結構主義人類學家、社會學家和語言學家,還有經濟學家、心理學家、地理學家等等,這樣,歷史研究從內容到方法都變得豐富多采起來。特別是到了布魯代爾時代,歷史學家則要創(chuàng)立一種包羅萬象的物質文化史、或稱“總體歷史”,并用他的巨著《地中海與腓力二世時期的地中海世界》把魯賓遜等人的理想付諸實踐。
在方法論方面,為了更準確無誤地進行分析和闡釋,歷史學家大力引入社會科學諸方法、甚至自然科學方法。比如數(shù)量方法、系統(tǒng)方法、精神分析方法、抽樣調查方法等等,甚至出現(xiàn)了以方法論特征而面目一新的史學流派,這些都是魯賓遜所始料不及的,但卻是他和其他學者發(fā)端的。在這方面,可以說馬克思是個前驅,也正因為如此,西方史學家開始重視馬克思;同樣因為如此,這半個多世紀以來新史學發(fā)展的一些特征,對馬克思主義史學家來說也并不新鮮。
美國新一代學者勞倫斯·斯通曾總結了在與社會科學相結合的基礎上發(fā)展起來的新史學的特征:第一,它用新的分析法而非舊的敘事法組織材料;第二,它不斷提出新問題——主要是探索問題的“所以然”,而不僅滿足于“知其然”;第三,它注意到關于過去的人類與社會關系中三個新領域,即人類生存的物質基礎各方面、社會各種組織及過程、文化精神的各個領域;第四,它確定了新型的研究對象,即不再是只占人類百分之二的上層人物,而是廣大群眾。當代西方史學的這些新特征——亦即魯賓遜的史學新觀點——在很多方面是早已為馬克思主義史學所具有的,因此我國的傳統(tǒng)史學在三四十年前便已經歷了一次革命,也可以說是加入了革新史學的世界洪流。現(xiàn)在我們再回過頭來對魯賓遜的“新史學”評頭論足一番。的確,他不認為歷史是由某一個決定性的因素所主宰,而認為發(fā)展動因是多元的,這和年鑒派的主張是基本一致的;他也過于強調歷史發(fā)展的持續(xù)性,竟用了兩章來說明西羅馬帝國的滅亡和法國大革命并沒有劃時代的意義,這在布魯代爾那兒,可以找到“靜止結構”或“長時段”一類孿生兄弟。對此是否正確我們還可進行哲學上的討論,但可以肯定這樣一些觀念并不全都出自“反動的階級立場”,而有人類認識能力提高的原因,因為歷史和現(xiàn)實擺在人們面前的并不再是脈絡清晰的形象,而是變化多端、撲朔迷離的萬花筒,這就給人們把握規(guī)律、追求因果的努力帶來了困難。而前人偏愛支離破碎的個體、忽視人類發(fā)展的共性和主線,顯然已是歷史研究中的缺憾。
無論如何,魯賓遜主張開拓歷史學家的視野、反對蘭克傳統(tǒng)史學重視政治、軍事和帝王將相的歷史撰述,顯然是順應史學發(fā)展趨勢的。正是因為資產階級學者的這種認識,使他們有可能重視經濟、精神、下層民眾,探索內在結構和規(guī)律,并且搞出一大批內容豐富、方法多樣的成果,從而增加了與馬克思主義史學家對話的可能。另外,他主張學科交叉和相互利用,成為這一趨勢的預言家,而近幾十年學科交叉的迅速發(fā)展雖為他始料不及,卻是他地下有知會感到欣慰的。
我們不會忘記魯賓遜的實用主義歷史觀。巴恩斯闡述說:“研究已往文明,除了那些經過研究而組織起來的事實可以幫助我們更好地去說明現(xiàn)代文明的來源以外,便沒有其他重要性了?!タ疾煜ED人怎樣生活,是沒有什么實際的意義的,除非這項研究能幫助我們了解自己在現(xiàn)時怎樣生活或應當怎樣生活的?!濒斮e遜本人更是大聲疾呼把歷史這武器“從守舊派的手里……奪取過來”,為現(xiàn)實和以后的進步服務。在這方面,魯賓遜比其他新派史學家更為激進,似乎歷史學的唯一目的就是如此。但是,由于他還標榜“客觀的”歷史學,就不可能有意識地篡改歷史以適應其需要,因此他立足于現(xiàn)實和未來對歷史進行反思反求——指明史學的社會功用,也大可不必橫加非議。如果歷史學是一門科學,如果它有長久的生命力,它就必然具有社會功能,而這種社會功能的核心,也正在于它對現(xiàn)在和將來的意義。
幾十年過去,“新史學”經過不斷更新,早已面目全非了。甚至魯賓遜那個時代開始的史學新潮流在近十年也大有改觀,或用斯通的話說就是:“新的歷史學家向記敘體的轉移標志著一個時代的終結?!钡?,本世紀初新史學許多方面的重大意義直到今天還沒有消逝。
也許,對今日中國史學的繼往開來還頗有可借鑒之處。
我無意抬高現(xiàn)當代西方史學形形色色的流派和學說。何況,它們有許多有價值的東西是得益于、至少是后于馬克思主義的。
但是,當我們注意到雙方的傳統(tǒng)史學有共同的弊病、解決傳統(tǒng)史學的危機又不約而同地走的同一條道路之時,我又無法把這些東西貶得一錢不值。
我國的傳統(tǒng)史學大致經歷過兩次變革。第一次是梁啟超發(fā)起的,他在魯賓遜之前數(shù)年也寫了“新史學”,對封建舊史學展開猛烈抨擊。他認為舊史學一是“知有朝廷而不知有國家”,二是“知有個人而不知有群體”,三是“知有陳述而不知有今務”,四是“知有事實而不知有理想”,企圖建立說明人類進化發(fā)展的新史學。在他的倡導下,許多西方史家的著述被引入中國,也出現(xiàn)了文化史研究的熱潮。但是,這第一次變革只膚淺地照搬西方史學的皮毛,也沒有能從根本上改變舊史學的本質和方法。第二次變革是馬克思主義史學自傳入到最終占統(tǒng)治地位。此次變革意義重大,它使中國史學走上了一條新的科學之路,使我們的史學家在歷史規(guī)律、經濟社會因素、人民大眾等方面的研究處于領先地位。但是,由于傳統(tǒng)政治史學的影響,使我們研究范圍狹窄、方法單調、社會功能低下,造成今天史學界的危機感或緊迫感。于是,我們面前的任務應是順應史學的世界發(fā)展大勢,完成或推進經過前兩次變革后尚不完善的目標。
從我們的實際出發(fā),參照國外史學的發(fā)展趨勢,我們的歷史學首先應該開闊眼界。如果說有史學危機的話,那么它首先是人們的認識危機。我們頭腦中的歷史,往往只是長期以來傳統(tǒng)的范圍狹窄的、社會功能極小的歷史,只是政治性極強的政治史、經濟史、人物和事件史,只是手法簡單、缺乏哲學思考的傳統(tǒng)敘述史。而人類歷史是一座無比廣闊和內容豐富、且隨時向史學工作者敞開大門的寶庫,只怪我們自己把自己束縛住了,不能開闊眼界,進行包羅萬象的研究。
這種研究首先應該體現(xiàn)在對史學理論、方法論研究的重視上,如果我們不能豐富和發(fā)展歷史唯物論和馬克思主義史學理論,我們就連一些傳統(tǒng)疑難問題都解決不了。其次應該體現(xiàn)在史學研究的內容上,我認為法國年鑒學派建立“全史”的企圖是有積極因素的,與其相比,我們的微觀研究尚有數(shù)不清的空白,況且要把握整體、抓住規(guī)律,不對歷史各個側面進行包羅萬象的研究是不夠的。西班牙記者馬林曾詢問法國著名史學家彼埃爾·維拉爾說:“馬克思的分析為人們醞釀創(chuàng)立總體歷史學開辟了什么道路?堵塞了什么道路?還可能為此開辟哪些道路?”維拉爾回答得好:“我想馬克思會開放所有道路,而不堵塞任何一條?!俏艺J為,只用精神分析和語言考察的方法來取代馬克思的全部方法,不能算是一種進步?!蔽覀円舱侵鲝埌倩R放,又采取揚棄的態(tài)度。
如果我們真的這樣做了,我們就會覺得歷史變得和藹可親、風趣活潑多了,它的社會功能也會隨之增大:政治改革家們知道農村的風土人情、心理狀態(tài)對改革的成敗是關鍵,經理們會從古代領袖那里汲取協(xié)調人際關系的經驗教訓,普通百姓也可通過對歷史的反思反求來加深自己對人生的認識?!诖?,我們重讀魯賓遜《新史學》畢竟還是得到一些啟示,特別對他的這樣一段話頗有同感:
“我們不應該把歷史學看作是一門停滯不前的學問,它只有通過改進研究方法,搜集、批評和融化新的資料才能獲得發(fā)展。恰恰相反,我們認為歷史學的理想和目的應該伴隨著社會和社會科學的進步而變化,而且歷史這門學問將來在我們學術生活里應該占有比從前更加重要的地位?!?/p>
(《新史學》,〔美〕J·H·魯賓遜著,齊思和等譯,商務印書館一九六四年六月第一版,1.1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