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任南
《中亞史綱》是我國史學工作者寫出的第一部中亞通史。全書近五十萬言,從石器時代的中亞寫起,一直到十六世紀初期巴布爾的統治結束,系統地論述了中亞各個時期政治、經濟、軍事、文化的發展及其與四周各國的關系。
中亞史是一門在國際上很受重視的學問,各國學者多有貢獻,以往我國史學家只在研究中國歷史觸及中亞時,才給予一點注意。間亦有人就中亞某一民族或某一國家的歷史進行探索,而專門的系統研究則由于資料有限,難度較大,幾乎無人著手。這種情況與作為中亞近鄰的中國的身份實不相稱。《中亞史綱》作者王治來教授決心致力于這一事業,三十年來努力搜集各種文獻資料,潛心研究,終于有成。
在歷史上,中亞東、南、西三面有歷史悠久的文明古國,北面則與草原游牧民族為鄰。中亞從古代起,一直是北方各游牧民族入侵的對象,也是東、西各強國爭奪的對象。伴隨中亞復雜的政治、軍事斗爭的,則是東西經濟文化的交流。中亞的地理位置使它肩負起溝通東西文明的橋梁作用。西方各國的政治斗爭,軍事擴張和宗教文化活動常影響到中亞,又通過中亞波及東方各地,反之亦然。本書作者緊緊把握這一特點,運用歷史唯物主義觀點,敘述中亞各個歷史發展階段上的大事件,如王朝的興替、民族戰爭、商業貿易、文化交流等等,并把它們擺進當時世界歷史大勢中去,從宏觀上進行考察。既重視歷史的縱向發展,又注意其橫向聯系,將二者有機地結合起來,使紛繁復雜的中亞歷史清晰地呈現出來。
本書作者研究中亞歷史,除運用漢文文獻外,還盡量利用已譯成英文、俄文的波斯文、阿拉伯文、粟特文、
講東西經濟文化交流,不少外國學者單純強調西方對東方的影響,而忽視、貶低另一面。本書作者則運用考古材料和文獻記載,充分說明了中國文化對西方的影響。比如,講到卡拉蘇克文化時,就著重談到早在殷商時代,中國北方人民遷移到葉尼塞河米努辛斯克盆地一帶,不但帶去中國文化,而且促使蒙古利亞人種與當地白種人融合,產生過長遠的影響。講到巴澤雷克古墓出土中國絲綢、漆器、銅器時,則援引《穆天子傳》等文獻記載,詳細說明了東西草原商路的開辟和中國文化藝術的西傳。東西文化長期交流,互相影響,本書對此進行了全面的歸納,采取了忠于史實的科學態度。
本書還注意對具體問題進行微觀研究。中亞地名、人名、年代、事件,原來有許多懸案,本書盡可能廣泛地參照中西史籍,進行縝密的考辨,弄清了一些問題。比如,唐王朝同大食怛邏斯之戰,漢軍損失數目,中西記載不同。《舊唐書》記載是三萬人,阿拉伯史學家伊本·阿勒·阿西爾則說漢軍戰死五萬,被俘二萬。巴爾托里德認為阿西爾的記載夸大了,白壽彝也認為參戰漢軍不過兩萬。本書作者則取《通典》卷一八五“高仙芝伐不國于怛邏斯川,七萬眾盡沒”的記載,因為杜佑是根據其族子杜環的敘述而說的,杜環曾親身參加這次戰役,其后又經歷中亞各地,所說當較為可信。《通典》記載且與阿拉伯史料相符,足證漢軍損失七萬一說并未夸大。至于那些暫難圓滿解決的問題,本書往往擇其一說,而于其他各說則一一注明,供治學者參考。史學工作者對歷史進行宏觀研究,必以微觀研究為基礎,不把具體史實考證清楚,則宏觀上的研究是很難站住腳跟的。宏觀研究和微觀研究結合,中西史料互相補充印證,這是一種好的史學研究方法。
本書也還有一些不足之處,首先,大部分篇幅講中亞各王朝的興衰更替,各民族之間的征伐,總之是比較偏重于政治和軍事,經濟文化部分則顯得相對薄弱些,典章制度則更少。其次,講中國文化對中亞的影響,有些地方語焉不詳,比如說“原產于中國的桃與杏就是在大流士時期傳到中亞的”,又如說貴霜“偉大救世主”發行的銅幣的含量標準是仿效中國漢朝的,都沒有交代立說的依據。
(《中亞史綱》,王治來著,湖南教育出版社一九八七年二月第一版,4.9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