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冠杰
唐代比丘尼梵正拼制的輞川二十一景冷盤,將詩情畫意、山川風物濃縮于咫尺之間;宋代汴京七夕時雕成的花瓜“奇巧百端”,可以與玉雕、牙雕媲美;元大都油汪汪的“燒鴨子”引得“看錢奴”賈員外垂涎三尺,以至一病不起;明代北京南北案的各式糕點連皇帝都知道經營地點和市場行情;清代用料華貴、菜點繁多的宮廷宴筵,禮節繁縟,耗費驚人;……《中國飲食談古》一書從多方面向人們展示了——雖然只是一部分——豐富璀燦的中國飲食文化,把人們引入一個洋洋大觀的飲食王國中上下漫游。
“飲食,活命之本也”。它是使人類得以生存蕃衍的首要條件,這是不言而喻的。歷來經邦濟世之人都把它作為治國平天下的要務。然而,飲食不僅僅是生活,是技藝,它還包含有精神文化的內容,體現出一定時代的藝術觀、審美觀、經濟發展、文明程度,所以它還是文化,是文明。春秋以來,中國的封建統治者一面“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一面又把飲食技藝貶為“鄙事”,影響所及,偏見日深。近代以來,國內有關飲食文化的論著卻如風毛麟角。
與此恰成比照的是,中國飲食文化作為一門國際性學科,很早就引起了外國學者的注視,從本世紀初就已有人從事研究。三十年代,英國曾整理出版了《中國民間食譜》。法國薩邦女士翻譯了袁枚的《隨園食單》,以后,蘇聯出版了《亞洲飲食民族學》并在研究中國傳統釀造方法上取得成果;美國出版了中國飲食文化通史、斷代史和專題史。但最全面、最深入的還要推東鄰日本。他們先后出版了一批有影響的專著,如
可以說,中國飲食文化是中國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傳說時代中的伏羲就曾“教民漁牧,以充庖廚”而“王天下”。商代的伊尹也曾是一位“負鼎俎”的廚師,“以滋味說湯,至于王道”。《周禮·天官》所記“八珍”,《楚辭》中的《招魂》、《大招》所鋪陳的海陸珍饈,反映了早在先秦時代中國飲食文明的高度發展。秦漢以后,有關飲食的著作無代無之。著名的如北魏崔浩《食經》,唐代段文昌《鄒平公食憲章》,宋代蘇軾《酒經》,元代忽思慧《飲膳正要》,明代劉基《多能鄙事》、朱
并且作者不囿于前人成說,對史料考訂審慎,因而書中時有創見。有人說:中國廚師的食雕藝術是從西餐學來的,中國古代沒有食雕。作者據宋人筆記論證,至遲在北宋,汴梁就已有人將“瓜雕刻成花樣,謂之花瓜”;人們談起素菜,常常以為源于寺院,這實在是一種想當然的說法,作者據《儀禮》、《禮記》所記,證明了素食與祭祀有著不解之緣;宋代高承《事物記原》援引傳聞認為饅頭起源于諸葛亮之征南中,而作者用民族學資料認為饅頭起源于野蠻時代的人首祭;滿漢大席大多認為出自清宮,是皇帝舉行的國宴,作者據袁枚《隨園食單》、李斗《揚州畫舫錄》認為是乾隆年間的“官場之菜”,用于“新親上門,上司入境”等場合;有人以為稍麥(燒麥)是一百多年前從內蒙或山東傳入北京,作者據朝鮮李朝時的《樸通事》一書所記,證明元大都就已有“薄片、包肉”,“當頂作為花蕊”的稍麥了;等等。當然,有些結論需要作更詳實的驗證,但由此可見,此書非一般介紹性的著作可比,它凝聚了作者刻苦研究的心血和才力,而且,開啟了一個頗具興味的研究課題。
(《中國飲食談古》,王仁興著,輕工業出版社一九八五年十一月第一版,2.15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