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的美國經濟學家拉布拉特說:“現代科學和技術的真正成就就在于:專業牢而造詣深的最普通的人們的知識,在有關組織的范圍內和幫助下,同其他專門培訓的,同樣也是普通的人們的知識結合起來。從而,也就必須有這樣一些特別有才能的人,他們的活動雖然不是那么令人鼓舞,然而他們活動的結果卻都出色地起著預報的作用。”(注1)
“這樣一些特別有才能的人”,就是情報員。
情報員,是情報創造者和情報接收者之間的第三者,他把從事情報的傳遞變成一種專門的職業。由于情報員以及情報機構的存在,情報交流出現了新的構成關系。
這種新的構成關系,在文藝情報交流中更為明顯。文藝活動是最富有個性的創造活動之一,創作者不露聲色地搜集著自己所感興趣的文藝情報、社會情報、自然情報,然后推出震撼人心的作品。荒原上一棵牛蒡花被車輪碾倒了,誰也不會去注意,托爾斯泰卻因此引發了一篇小說的靈感。文藝家們的創作活動太個性了,他們需要的文藝情報也太個性了,然而,在步入現代化社會以后,一向集搜集文藝情報和創造文藝情報于一身的文學、藝術家們,也無法抵御文藝情報員的插入了。
以“醫學驚險小說”著稱的美國暢銷書作家羅賓·科克,在進入文壇之前,曾把《紐約時報》的暢銷書單研究過一番,并閱讀了其中的150種驚險小說,總結出了這些書取得成功的16種技巧。這些技巧,后來使他也成功了。提供暢銷書單的,就是文藝情報員。
文藝情報員所做的,當然不僅僅是這些。他們和與他們聯系在一起的有關情報機構,已經成為文藝活動中一個不容忽視的組成部分。因而,對文藝情報員的性質、作用展開探索,正是對這個已經存在的組成部分的正視。
什么是文藝情報員
要鑒別科技情報員,有個再明顯不過的標志:他們在科技情報機構里工作,存儲、整理、加工、傳遞、研究、出版科技情報,是他們每天進行的職業內容。他們已經職業化了。
按照西德情報學家克勞斯·賴齊本的說法,“職業化的第一點,是要求對職業活動中的專門任務和職責具有共同的認識;要能識別本職業與其他職業有哪些主要區別;然后以這些專業活動來樹立本專業的聲望,以爭取社會承認。”(注2)文藝情報員的隊伍顯然還沒有達到這樣的程度。由于大量的文藝情報員不是在專門的文藝情報機構中工作,而是散布在并非以傳遞文藝情報為宗旨的各種文藝部門、機構、團體、期刊中,又常常兼職。一個文藝編輯,既是文藝作品的編發者,又是有關這方面文藝情報的搜集者,因此,他們很難把情報工作與其它工作截然分開,獨立認識;更不用說與其它部門、機構的文藝情報員遙相呼應,有意識地樹立本專業的聲望,以獲得社會的承認。文藝情報員的存在形式,給我們的研究帶來了困難。
籠統地說,凡是有意識從事組織、傳遞、研究文藝情報有關工作的人,都是文藝情報員。這是一個很粗疏的界劃,它只把無意中起到了文藝情報員作用的人們劃出了界外,而沒有對界內的人們的職能進行更細致的分析。
實際上,有意識從事組織、傳遞、研究文藝情報有關工作的人們,并非都是文藝情報員。他們可以分成三個部分:
一部分,是直接進行文藝情報工作實踐的工作者。他們活躍在宏觀文藝情報系統的各個環節上,正是他們的辛勤勞動,把大量的一次文獻,加工成了二次文獻、三次文獻,把大量散布于各處的文藝情報,集中起來,以便于利用的形式,傳遞給需要它們的文藝工作者。
一部分,是對文藝情報機構、文藝情報活動進行組織管理的工作者。他們對文藝情報工作起到指導、計劃、發展和協調的作用。為了適應社會主義文藝事業的發展需要和保證文藝方針、政策的有效落實,他們要制訂本情報機構的方針、政策、計劃和規劃;協調各方情報力量,疏通各種情報交流渠道,開發利用情報資源;他們還要管理和培訓情報工作人員,合理使用,充分調動情報人員的積極性。
另一部分,是文藝情報科學的研究人員。他們或從具體的實際問題出發,研究新方法,新技術和新手段,使文藝情報工作效率大大提高。那些把電子計算機引入文藝情報工作的研究人員,所進行的就是這樣的應用研究。他們中另一部分人則對帶有普遍性的文藝情報理論問題進行研究,以此加深對文藝情報交流過程的理解,深入對基本規律的探求,為文藝情報工作實踐提供理論依據和指導。目前,這種基礎理論的研究工作還剛剛開始,其研究人員,主要是對此感興趣的文藝研究者。
這三部分人,共同組成了文藝情報工作者隊伍。他們各自承擔起了文藝情報工作中的不同職責和任務,其業務范圍、工作性質自然也大不相同。從宏觀文藝情報工作而言,這三部分人員缺一不可,均有研究的價值;但從更實際的目的出發,我們寧愿先對這支隊伍中的第一部分人員——直接進行文藝情報工作實踐的工作者,給予一些理論上的關注。因為他們是文藝情報工作中最基礎的力量,他們的工作,是文藝情報工作的主體,對他們的認識程度,將直接關系到文藝情報隊伍的建設。
這些直接從事文藝情報工作實踐的工作者,我們稱之為文藝情報員。
這樣的界定還是不夠確切。但現階段的文藝情報工作本身的分工不完善且模糊。也只好暫且如此。
文藝情報員的出現,把搜集文藝情報和使用文藝情報分離開來。搜集文藝情報的人,并不使用文藝情報,搜集是為了提供給別人;使用文藝情報的人,卻要借助別人的,力量,才能得到自己要需、適用的文藝情報。以此而言,最早的文藝情報員,應當是幫助文藝家、文藝管理者們搜集資料的助手和學生們。而文藝情報員作為一種社會職業出現,則應當是和編纂文藝類書、文藝辭典、文藝文摘聯系在一起的。在昔日的中國,還有一種頗為文人學者看重的兼職文藝情報員——書商。至今,老先生們還津律樂道:
我們至今還沒有足夠的、標準的、門類齊全的圖書館、博物館,但在過去,我們卻有很好的替代物。例如,人們到琉璃廠來在某種意義上說是奔向一所龐大的、五彩繽紛的愛國主義大學校、展覽館。不只能看,還能盡情欣賞、摩挲品味,可能時還能買回去。這是一座文化超級市場,門類之廣博,品種之豐富,新奇貨色的不時出現,對在尋求知識的顧客帶有強烈的誘惑。(注3)
在這樣豐富多采的文化環境中,內行的書商是出色的指點者:
過去人們到琉璃廠的書鋪里來,可以自由地坐下來與掌柜談天,一坐半日,一本書不買也不要緊。掌柜的是商人也是朋友,有些還是知識淵博的版本目錄學家。他們是出色的知識信息傳播者與咨詢人,能提供有價值的線索、蹤跡和學術研究動向,自然終極目的還是做生意,但這并非唯一的內容。(注4)
可以說他們是兼職情報員,因為他們搜集來的情報在提供給別人的同時,自己也需要使,用。當然,他們傳遞的是綜合性文化情報,并不僅僅是文藝情報。但從他們傳遞情報的方式和所傳遞的情報的質量層次看,他們的級別當屬高級文藝情報員。
雖然,現階段的文藝情報員隊伍還沒能形成鮮明的職業特色,我們依然可以根據他們在宏觀文藝情報系統中所承擔的職能、所加工的文藝情報的性質,和一定的業務范圍,劃分出文藝情報員的三個等級層次。
1.初級——助理文藝情報員。
其主要任務是協助文藝情報員和文藝情報研究員進行情報工作,并獨立承擔一些不需要高深專業知識的部分。例如,組織和實施文藝文獻流通;收集和進行業務統計;復制情報;參與和獨立承擔文藝文獻存儲工作;操作情報技術設備;參與編目和情報資料出版、校訂工作;獨立承擔簡單文獻情報、數據情報的收集,并參與復雜文獻、數據情報的收集;參與采購和清點工作,按資料內容進行整理和分類。
2.中級——文藝情報員。
其主要任務是采購、清理和審查情報文獻;承擔主動情報服務業務(定題情報、專業服務);負責內容比較深奧的文獻情報、數據情報的收集(包括翻譯外文題錄);參與和獨自負責編寫文摘;根據規定的情報分類法,參與和獨自負責文獻情報分類;為情報用戶提供情報檢索和文獻咨詢;負責出版情報資料的準備工作,和編制索引:進行和分析業務統計。
3.高級——文藝情報研究員。
其主要任務是處理文藝情報,對文藝情報的內容進行加工、選擇,向用戶提供適用的情報。例如:選擇和評價文獻資料的情報價值,按現有的分類法對文獻情報進行分類和標引;修改分類法,使之更加適合文藝情報用戶的情報使用;編寫文摘、注釋、書評、各種文藝情報綜述;答復專業咨詢;設計和實施主動情報服務項目;編制專業書目和參考資料;編寫情報出版物和擬訂索引方案。(注5)
文藝情報研究員的核心任務,是對文藝情報的內容進行深度加工、濃縮、重新組合,以便把最有價值的文藝情報,用最小的篇幅提供給情報用戶。這項工作除了需要情報知識以外,還需要高深的專業知識,可以邀請專業研究人員幫助完成。
我國的文藝情報員,大多數是兼職的。或由圖書管理員兼任,或由文藝編輯兼任,或由新聞記者兼任,或由文藝教師兼任,或由文藝研究人員兼任,等等。而且,這種狀況還將持續相當一個時期。不是為專門情報機構工作的兼職文藝情報員,其情報工作常常是自發的,各自為戰,他們能夠按照文藝情報市場的需要,不斷調節自己的文藝情報輸出,有很大的靈活性和自由度。還有一個不容忽視的好處是,不需要專門撥以大筆的經費。
但是,卻缺乏必要的全局觀念和計劃性。有的文藝情報輾轉摘抄,重復提供,有的文藝情報領域卻一片空白;文藝情報加工層次混亂,增加了使用時的困難;文藝情報的缺乏和過剩,時有發生。這里,當然不僅僅是文藝情報員的問題,這還涉及到文藝情報網絡的建立。
由此,想到一個也許與此關系不大的例子。蘇聯是世界上最大的書籍出版國之一,現有120多家出版社。其中,10多家大的文學專業出版社在選題層次、服務對象和普及提高等方面,都各有側重和分工。同一本書在同一時間、同一出版層次和發行范圍內發生重復和“撞車”現象很少。如“文學”出版社,以國家文學積累為己任,不出版初版書,只是以不同層次的大型系列書的形式,出版各社已經出版或發表過的文學佳作。蘇聯讀者認為,一經“文學”出版,就有了國家級水平和收藏價值。“蘇聯作家”出版社的任務,是為蘇聯作家協會會員服務,以出版他們的新作為主,以初版書和選題的時代感取勝。由于重復選題少,文學書的印數也就高。三卷集的《普希金詩集》,一次征訂數便是1,100多萬冊,兩卷本的《馬雅可夫斯基詩選》,一次征訂數為800多萬。(注6)
我們不是在談出版問題,但這個例子給人以啟發。如果有關的機構能夠把大量的兼職文藝情報員管理起來,根據他們的情報來源和用戶需求,進行選題范圍比較寬泛、但具有全局計劃性的分工;并依照他們的情報工作能力和潛力,劃分情報加工的等級層次,既可避免加工內容的重復,又可避免加工層次的重復。這雖然不夠專業化、正規化,但是,鑒于大量兼職文藝情報員正在工作的現狀,讓他們的情報工作朝更有計劃性、更有側重點、更有自覺性的方向加以改善,總有意義吧。
文藝情報員的作用
文藝情報員是文藝情報系統的主導和靈魂。
無論情報技術設備發達到什么程度,仍然要在情報員的指示下,才能為文藝情報用戶提供情報服務。反之,在情報技術設備相對落后的情況下,優秀的情報員對現有情報條件的充分利用和發揮,也能創造出奇跡來。美國情報學家蘭卡斯特以中肯的態度,談到情報員在發展中國家情報系統中的地位。他說:“關于人力資源基礎結構,在發達國家是無計劃地建立起來的,而且經過了很長的時期。發展中國家不能等待數十年,更不用說幾個世紀。必然的結論就是,發展中國家必須努力去找出現有的情報提供者,挑選和訓練更多這樣的人,建立起便利于這些情報經紀人工作的情報服務機構和情報渠道。”(注7)其道理,就是不要見物不見人。
文藝情報員在情報系統中的作用,歸納起來,可以分為三個方面:
一、文藝情報員是將資料轉化為情報的關鍵環節。
人們常常把資料和情報這兩個詞互換使用,因為這兩者的聯系太緊密,資料一旦被使用,就成了情報,而沒有資料,也就不可能有情報。盡管如此,它們仍然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在實踐中,也是兩類不同性質的事物。
用一句簡明但未必精確的話來說,情報,是傳遞著的有用知識;而資料,是存儲著的有用知識。存儲著的有用知識,只有進入傳遞,才能成為情報;情報一旦不再傳遞了,就成了資料——候補情報。
在浩繁的文藝文獻中,只有對文藝情報用戶有用的文藝文獻、或文獻的某一部分,才是文藝資料;只有當文藝資料帶著特定的服務目的,進入傳遞系統,才是文藝情報。文藝資料沉睡在文藝文獻的海洋里,只有當文藝情報用戶需要它時,它的潛在意義才變成現實。在文藝文獻和文藝資料之間,需要完成一個轉化。這個轉化的動力,是文藝情報用戶的情報需求。不同文藝情報用戶有不同的情報需求,在“最省力法則”的作用下,他們都想得到能夠直接滿足情報需求的文藝情報,而不是具有滿足情報需求可能性的文藝資料。在文藝資料和文藝情報之間,也需要完成一個轉化。這個轉化的關鍵,是轉化者對文藝資料的鑒別和評價。
由誰來完成從文藝文獻到文藝情報的、一個接一個的轉化呢?
過去,一直是由文藝情報用戶自己來完成的。在進行創造性文藝活動之前,文藝工作者首先要花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準備情報。至今,還有相當一部分文藝工作者深陷于這種文藝文獻到文藝資料、再到文藝情報的轉化之中,而無法“把智慧集中到整理人類的知識,全面考察,融會貫通,從而能搞更多、更高的創造性腦力勞動”(錢學森語)。
文藝情報員的出現(不管是專職的還是兼職的),不僅給文藝工作者擺脫或減輕這種花時費力的準備性工作,帶來了希望,而且成為文藝資料向文藝情報轉化的機制。文藝情報員本身并不創造情報,但由于他們的存在和工作,具有情報價值的文藝資料,迅速轉化成了可以運用的文藝情報。
例如,1988年2月6日的《文匯讀書周報》刊登了薛建農的一篇文章,報導了上海“求知書刊社”一類的“出版經紀人”的情況。求知書刊社自1985年成立以來,已先后向學林出版社、上海三聯書店等3家出版社推薦合作出版圖書16種,他們組織的小說、學術著作《望族》、《上海》、《裸猿》、《藝術的涵義》、《現代散文藝術論》、《當代美國國際關系學理論流派文選》出版后,引起了各界的注意,受到讀者好評。這家書刊社只有兩名編輯,卻掌握著本市和其他地區學術界人士和作家的寫作信息和研究動態。他們與作者、譯者建立聯系,轉達讀者需求情報,組織選題,向出版社推薦。這樣一篇介紹有關文藝出版界新情況、新現象的文章,是一份有情報價值的文藝資料,經過《文學報》的文藝情報員加工、選擇,編寫成了二次文獻的文摘。在《出版經紀人正悄悄崛起》的標題下,最有情報價值的部分被明顯地突出、強調出來:
不少人士認為,我們原有的以專業劃分出版社的出版機制,使許多出版社缺乏必要的彈性。有時為了開拓新的選題參與競爭,不得不讓編輯去編其他專業的書籍,影響了書籍出版的速度和質量。與此同時,社會上卻分布著一大批學有專長、可以利用業余時間承擔編輯工作的知識人才。經紀人在兩者之間起到了橋梁作用。(注8)
當然,在實踐中,文藝資料和文藝情報的區別是相對的。一則沒有經過加工的一次文獻,進入情報流通渠道,為某種情報需求服務,是文藝情報;而經過加工的文藝情報,為著新的情報需求,在被繼續加工前,又視為文藝資料。
總之,文藝情報員不斷地把文獻資料化,資料情報化,并驅使它們帶著一定的服務目的,在文藝情報流通渠道中迅跑。
二、文藝情報員是文藝情報流通的組織者。
既然文藝資料只有進入傳遞才能成為文藝情報,那么,文藝情報員除了對文藝資料的內容進行加工、成為用戶所需要的情報以外,將文藝資料轉化為文藝情報的另一個方面的工作是,組織文藝情報的流通。
首先,文藝情報員要控制進入本情報系統的文藝情報流。和科技情報比較起來,需要和享用文藝情報的人要多得多。同樣,傳遞的渠道也多得多。一本文藝期刊、一部文藝專著、一則文藝新聞,一張演出說明書,在流通中都是文藝情報。文藝情報流是客觀存在的。文藝情報員的任務,不是要盡量全面地獲取這些情報,全面獲取是圖書館的事,情報系統全面獲取情報只能造成新的情報膨脹局面。文藝情報員要有選擇地獲取,根據本情報系統情報用戶的需求,根據本情報系統的消化能力,根據本情報系統可能提供的情報流通渠道,將適用的情報引進本情報系統。
正如蘭卡斯特先生所說:“提高情報的獲取性是不夠的,在致力于不管用什么方式向國內輸入情報之前,必須有一定的機制保證情報的選擇性,保證能向可以從情報中得到利益的人們,提供合適的、易于消化的情報。”(注9)文藝情報員就是這樣的把關人,他們只允許適合于本情報系統的文藝情報,進入本情報系統進行流通。
同樣,文藝情報員也要搜集能夠滿足本系統情報用戶需要、應該進入本情報系統而沒有進入的文藝情報。就這方面說,文藝情報員又是文藝情報的開源者。由王重民先生的《補全唐詩》《敦煌唐人詩集殘卷》、孫望先生的《全唐詩補逸》、童養年先生的《全唐詩續補遺》匯為一書的《全唐詩外編》,就是這樣的開源之舉。清初編成的《全唐詩》,雖收詩48,900余首,作者2,200余人,但由于修纂時間僅1年零9個月,編者僅10人,存在著不少訛舛疏漏之處,漏收、誤收尤為突出。雖稱《全唐詩》,也未必真“全”。《全唐詩外編》共搜輯逸詩2,000余首(包括摘句、詞),收入作者500余人,其中數十人為《全唐詩》所未載,增補甚豐。其中劉知幾,《全唐詩》僅收詩一首,《外編》則補出三首;而李白一人,也補輯了30多首,向“全”唐詩大大邁進了一步。
開源絕非易事,除了學識、判斷力、功力以外,情報員還要付出極艱苦的、不為人知的勞動。諸偉奇對《全唐詩外編》的評價,深得個中之味:
非僻書罕本,則不易輯得;非殫精竭力,則不易校對。有耗數日數十日而結果徒勞的。此中甘苦,不行者不深知矣。
可喜的是王重民先生、孫望先生、童養年先生積數十年之功,或搜索于敦煌,或搜集于舊典,披覽群書,隨見隨鈔,排比校讎,終于輯成了這四十余卷、四十八萬多字的《外編》,則不能不視為盛世之功了。(注10)
其次,文藝情報員要對進入本情報系統的情報,進行分類、歸類,使之進入能夠滿足不同情報需要的各種流通渠道。文藝情報的分類、歸類,比科技情報的分類、歸類要復雜得多。雖說把小說《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劃為鋼鐵類、把報告文學《地質之光》劃入地質類,是未必真有其事的笑話,但文藝情報涵義的多重性和綜合性,確實給文藝情報的分類、歸類工作帶來了很大的難度。而文藝情報的分類、歸類恰當與否,將直接影響到情報流通的效率。1921年,列寧曾建議成立情報所,搜集、整理、加工和傳播有關國際帝國主義和工人運動的情報。在建議中他提到:“這個所應按上述兩個問題(注:即國際帝國主義和工人運動)系統地查閱世界各國全部書刊,特別是報紙,并按問題編纂重要書籍和報紙文章的目錄。這里最重要的莫過于對這些問題加以正確的區分和歸類;——對這些問題編出合理的并根據形勢要求及時加以補充的目錄和分類。”(注11)就分類的重要性而言,文藝情報和它是一樣的。所以,把文藝情報加工整理成便于流通的形式,歸入各種流通渠道,是文藝情報員組織情報的中心工作。
再次,除了把整理好的文藝情報分送到各個流通渠道以外,文藝情報員還要不斷調整、開發新的、更為便利的情報流通渠道。開發情報流通渠道,一是指創造新的情報流通形式,二是指對舊有流通形式的改造利用。
1920年12月5日,列寧寫信給蘇聯歷史學家米·尼·波克羅夫斯基說:
我熱烈地祝賀您的成就,我非常喜歡您的新著《俄國歷史概要》。結構和表達法都很新穎。讀起來感到很大的興趣。我認為應該譯成歐洲各國文字。
讓我提一點小小的意見。為了使這本書成為教科書(它應該成為一本教科書),應該補充年表。我來闡明我的想法,大致是這樣:(1)年表欄;(2)資產階級評論欄(簡要的);(3)您的馬克思主義的評論欄,以及您這部著作的頁碼。(注12)
這里,列寧提出要增加的“資產階級評論欄”和“您的馬克思主義的評論欄”的索引,就是列寧為了讓這本書里的重要信息能夠更廣泛傳播、更便于學生使用,而開創的新的流通方式。
在一般情況下,情報的流通方式是有限的,文藝情報員對情報流通渠道的開發,側重點還應放在對現有流通形式的創造性改造更新上。更新的立足點,是為了滿足多方面、多層次、多元化的文藝情報需求。這是說來容易做來難的事。不沿襲現成的慣例,而從滿足某種文藝情報需要出發設計檢索方式,就需要情報員拿出自己的全部學力、才力、創造力,還有勇氣。《唐五代人物傳記資料綜合索引》就是這樣的一例。
解放以前,哈佛燕京學社引得編纂處曾出版過宋遼金元明清的人物傳記引得,現在由中華書局的傅旋琮等三同志編出的《唐五代人物傳記資料綜合索引》,把古代人物傳記索引的覆蓋面,整整擴大了一個朝代。“這部索引不是依樣畫葫蘆的補缺之作,它在前人的基礎上,還做了許多創造性的艱苦勞動”:其一,唐五代除了新舊《唐書》、新舊《五代史》等幾部正史外,不象宋元明清那樣有其他較翔實記載的史籍材料。因此,唐五代的傳記索引,打破了舊的慣例,把范圍擴大到某些帶有傳記性質的文獻資料;其二,“特別值得稱道的是編者能夠突破過去編索引的框框,大膽地把自己的研究心得一一通過小注的方式,記錄在有關各條目的下面,給廣大讀者提供方便”。(注13)
看來,即使是編制索引,也需要有創造性。
三、文藝情報員是情報工作中的創造因素。
常說情報工作是一種富有創造性的科學勞動,盡管它主要研究“已知”,本身并不直接創造新的情報。情報工作的創造性,主要體現在情報員的創造素質上。文藝情報員的創造力如何,將直接影響到整個文藝情報系統工作的質量和效率,也將影響到情報用戶對有關文藝情報接收的范圍和程度。可以說,文藝情報員的創造力和文藝情報系統的生命力,是聯系在一起的。
文藝情報員的創造性在文藝情報工作中,處處可見。歸納起來,可分為兩大部分:對文藝情報內容的創造性加工和對文藝情報傳遞形式的創造性設計。
其一,對文藝情報內容進行創造性加工的提法,聽起來讓人感到,這和人們通常認為的,文藝情報員應該準確、忠實傳遞所搜集到的文藝情報的使命,是相悖的。其實,正如日本情報工作者津田良成所說:“情報系統不是資料的保管所,而是收集、貯存、利用進行價值評價的資料的機關。”(注14)特別是文藝情報,純客觀的傳遞是不存在的。
如果說文藝文獻或文藝活動,當它們發生、出現的時候的確是客觀的,那么作為文藝情報進行傳遞時,它們至少已經包涵了兩個部分:一是對能直接觀察到的情況或思考的事實的報道,這是文藝資料原有的,可視為客觀部分;二是文藝情報編制者的評價和傾向,這是在加工過程中添加的,可視為主觀部分。文藝情報員對文藝情報價值的評價,往往是文藝情報很重要的組成部分。
文藝情報編制者的評價和傾向,在加工過程中,表現為兩種形式:一是直截了當地就情報的內容,發表自己的評價和解釋,如書評、評論性綜述等;一是通過對情報內容的選擇、組合、順序,表現出某種褒貶、主次等等主觀傾向,如文摘、綜述、索引等。無論哪一種形式,都為文藝情報員的創造性發揮,準備了自由的天地。
顯然,比較而言,第一種形式的創造性更加明顯。文藝情報編制者不僅可以在各種有關資料中,選擇那些自己認為重要的文藝資料,通過對這些資料的編排顯示某種內在意義(對文藝資料之間的內在意義的認識,就是情報員的一種“發現”),而且可以明白清楚地闡釋情報的價值。這種闡述和評價,如果的確是對情報價值的發現,當然是文藝情報員的創造性所致。
柯大詡為《歐洲中世紀文學傳統》寫的簡介,就是一例。作者在介紹了此書為《塘鵝本英國文學指南》叢書中的一本,是英國各大學著名教授學者共撰而成,以及書的體例、主要內容等等事實情況的同時,也表述了對這本書價值的認識:“本冊中的論文有些內容是我們熟悉的……篇幅一般都在萬字以下,但是都是立足于對于現代人此作品有何價值出發,有褒有貶。又力圖從當時的環境來理解,力避主觀臆測,確是比較嚴謹的‘指南’。”(注15)
要想對情報的價值有恰當的評價,除了有一定專業知識外,還須有見地。有見地的評價,不僅能使情報用戶接收到情報所表述的事實,而且能深一步理解情報的潛在意義。當然,編制這樣的情報,是對諸多情報研究的結果。在這里,情報研究和文藝研究是如此的相近。所以,這樣的情報,常常要聘請專門的研究家來編寫。正如著名的《溫伯格報告》所說:“科學協會應如此精心地選拔那些可聘請來編寫綜述或某專題綜述論文的人員,就如同選拔受獎人員或列入某大學人員編制一樣。”(注16)但是,情報員的創造性和研究家畢竟不同,即使是由研究家兼任的情報員。他們的見地,更多是對原始文獻中所含的情報邏輯的分析和綜合,是情報的一個組成部分;而研究家的創見,則明顯打有個人風格的烙印。情報員的創造往往不被人們所知,而正是他們的創造為研究家的創造鋪下了基石。就此意義而言,文藝情報員的確是文藝事業發展的真正“人梯”。
其二,在文藝情報工作中,情報傳遞形式的創造性設計,更有著特殊意義。科技情報對語言和載體都有著相對的獨立性,同一則情報,使用不同的語言和載體,情報內容不變。文藝情報,所傳遞的不僅僅是某種事實、觀點,還有情感、美感等信息,載體和形式常常對所傳遞的情報內容有相應的影響。特別是美學情報的傳遞,尤其如此。
如何在繼承、借鑒的基礎上,根據文藝情報的特性和文藝情報用戶接收的特點,設計出更有利于文藝情報傳遞的新形式?文藝情報人員的創造性大有可為。在這個方面,除了我們前面所舉的日本映畫村的電影資料館和法國蓬皮杜文化中心的文藝信息館以外,還值得一提的是美國哈佛大學的“伍德伯里詩歌室”(注17)。在其中間包括了許許多多的創造性的勞動。在這樣的創造性勞動面前,文藝情報員不過是抄抄摘摘的書記員形象或許可以改變了?盡管這種創造仍然是無名的。
這里,我們愿意再次引用《溫伯格報告》中的幾句話:“他們(注:指情報工作者們)編寫綜述、著書、評價與綜合的活動,象傳統的科學研究工作一樣,在同等程度上是科學的一個組成部分。我們呼吁科學界對這些人給予高度的尊敬,這種尊敬是符合他們所從事工作的重要性的。同時對他們的勞動應很好地加以獎勵。”(注18)
這也是我們的呼吁。
(注1)轉摘自嚴怡民:《情報學概論》。
(注2)(注5)(西德)克勞斯·賴齊本等:《實用情報文獻工作基礎》,科學技術出版社1983年10月版,第78、82頁。
(注3)(注4)黃裳:《琉璃廠》,《讀書》1983年第8期。
(注6)程文:《蘇聯文學出版界掠影》,《譯林》1987年第4期。
(注7)(注9)(美)蘭卡斯特:《情報的缺乏和過剩》,《文摘》1986年第11期。
(注8)引自1988年3月12日《文學報》。
(注10)諸偉奇:《古籍整理的可喜成果》,《讀書》1983年12期。
(注11)(注12)(注16)(注18)轉摘自《科學交流與情報學》,第288、292、337、335頁。
(注13)王義耀:《唐五代人物傳記資料綜合索引》,《讀書》1983年第4期。
(注14) 《資料與情報》,轉摘自《現代外國哲學社會科學文摘》1986年第11期。
(注15)柯大詡:《歐洲中世紀文學傳紀》,《讀書》1983年第11期。
(注17)張子清:《別具一格的哈佛大學“伍德伯里詩歌室”》,《讀書》1983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