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培根
跳遠紀錄25年內無人刷新;60米短跑成績40載始被突破;奧運會上連奪4枚金牌,這就是美國黑人英雄,一顆奧運史上輝煌的巨星——杰西·歐文斯。
作為黑人體育巨星,歐文斯的經歷格外艱難坎坷。希特勒曾不擇手段地羞辱他;但他的“敵人”盧茲·朗卻在關鍵時刻向他伸出同情之手,引導他勇奪金牌,并在賽后,成為知己好友,鴻雁來往。對于發生在1936年柏林奧運會上的一幕,他終身難忘。
你或許聽說過1936年柏林奧運會的軼事:我如何連獲4枚金牌。關于那些金牌,特別是跳遠的那塊,報道很多。就是在那次賽事中,當時德國的獨裁者阿道夫·希特勒見我要比賽,便揚長而去。當時我義憤填膺,怒不可遏,所以在和他的那位獲獎運動員盧茲·朗的跳遠對抗賽中,我竟兩次犯規。對十我本人以及我的國家來說,似乎整個奧運會就指望我的第三次試跳了。
跳遠的預賽是在我所參加的另外3項決賽——100米、200米短跑和接力賽——之前進行的。我在跳遠中表現如何將決定我在整個這屆奧運會上的表現。因為我是當時跳遠世界紀錄的保持者。僅有一人接近過這一紀錄,那人便是盧茲·朗。
朗,高個兒,沙色頭發,一個虎背熊腰的壯漢。據說他技術過人,所向無敵。第一次見到朗時,我便意識到這些傳聞并非虛構。他的第一次試跳更是加深了我的這一看法:此人了不起!我知道我必須創造一個奧運會新紀錄才能戰勝他。
朗在預賽中第一次試跳便打破了奧運會紀錄!我不免擔憂起來,而且不只一點點。他占有天時地利人和之便,可以輕裝上陣。事實上,他已經做到了我在跳遠及短跑比賽中夢寐以求的事:那就是,比賽剛一開始就給對手一個下馬威!
看來,只有橫下一條心,才可能再次領先于在希特勒關照下訓練多年的盧茲·朗。
我覺得自己得馬上表現一下。我暗暗開始作準備,確定起跳點。突然,一位美國記者向我走來,張口便問:“是真的嗎,杰西?”
“什么真的?”我反問道。
“是不是希特勒把你給撇開了?他不愿看你跳遠?”
我朝那個德國統治者坐的地方望去。他的專席上果然空空如也。一分鐘以前他還坐在那里,這我是清楚的。其實他此前已經怠慢了我:拒絕了奧運會讓我坐到專席上去的請求。
這就足夠了。我簡直瘋狂了,氣恨難平,我一定要讓他領教一下我的厲害。他即使不想看,也不能不聽別人談起。
我感到從未有過的力量進入了我的雙腿,開始時,我幾乎在慢跑,然后加快速度,越跑越快,直跑到我跑100米時達到的速度。剎那間,腳踏起跳板,我猛蹬一下,躍起,騰空——那高度足以使我相信自己超過了朗,無人匹敵。
可這次試跑未丈量。甚至尚未落地我就聽裁判喊道:“犯規!”我跑得太快了。我一心想著創紀錄,而沒有注意姿式。結果超過起跳板半英尺。
第二次試跳時,我跳得平平穩穩——過于平穩。“沒關系”,我自言自語道。“這次朗贏了。可是明天誰還記著今天的預賽呢?只看決賽才算數。”我必須確保項項進入決賽。我不想讓朗和希特勒把我激怒,使我10年的汗水付諸東流。
第二次試跳沒成功,也沒犯規。我沒能跳過及格標準。
還剩下最后一次試跳了。這很不夠。我惴惴不安地環顧了一下,誠惶誠恐,六神無主。希特勒的專席仍然空空蕩蕩。他這是想要表明,我是劣等種族的一員,只能有劣等的表演。
在那專席的背后,是一個可容納10萬多人的體育場——觀眾暴滿,幾乎全是德國人。我覺得他們全想看著我如何失敗。
那位跳遠執法官就在我的右面。他公平嗎?“是的,”我想,“可他是個納粹分子,如果到了千鈞一發,仲伯難分時,他也希望看著我輸掉。”
最糟糕的是:在離我幾英尺遠的地方,盧茲·朗正與他的一位德國朋友有說有笑。他看來毫不在意,信心十足。
突然,我感到有只大手放到我的手臂上。我回過頭,用眼睛盯住我那最兇惡敵人的天藍色的眼睛。
“你好,杰西·歐文斯,”他說,“我叫盧茲·朗。”我點點頭。一時語塞。
“喂,”他說,“別耍脾氣浪費時間了。什么東西讓你發火?”
我聽到他那不純的美國英語,忍俊不禁。
“哦,沒什么,”我說,“你心里明白。”
他沉默了片刻。“是的,”他終于說道,“我心里明白。可我還明白你本能跳得更好。到底什么觸犯了你?”
這時,我放聲大笑起來。可我不能告訴他,唯獨不能告訴他。我朝沙坑方向瞥了一眼,等著叫名。
盧茲·朗沒說廢話,盡管用詞生硬。“不就是希特勒的所做所為嗎?”
我被他的話驚呆了。“我……”我開始回答了,可不知從何說起。
“我懂,”他說,“好啦,這事兒我們以后再談,現在你一定得跳,一定要跳及格!”“怎么跳?”我朝他喊道。
“我想過,”他說,“你和我一樣,必須盡到百分之百的努力,對不?”我點點頭。“可是,你也得保證別再犯規。”我又點點頭,有些氣餒了。此時,我聽到播音器里召喚我的名字。
盧茲急促地說:“杰西現在你得做兩件事:一是再量一下步點,二是必須全力以赴,別怕犯規。”
頃刻,我的憤怒和焦慮不翼而飛,猶如冰河頓消。我緩步走向跑道,又量了一下步點,在我要起跳的位置旁邊放下一條手巾。那位置離跳板半英尺遠。
我又走到起跑線上。我開始跑動,猛踏手巾旁邊的位置,飛鳥般地沖向空中,結果,我超出合格標準一英尺多。
第二天,我參加了跳遠決賽。這是我一生中最艱難的比賽一與我的對手盧茲·朗比賽。盧茲打破了他本人及奧運會的紀錄。那么我呢?多虧我們上次的談話——我一鼓作氣,拔取了頭籌。幾小時前,我用10.3秒在百米賽中奪魁,然后又用20.7秒在200米賽中取勝。在接力賽上我又與隊友一起奪得另一塊金牌,并創造了該項比賽的新紀錄。
(張松摘自《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