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決戰》創造了很多電影史上的第一。
幾點體會。一是影片的造型,我認為它應該是歷史的、時代的、戰爭的,同時又是流動的。影片的敘事結構是寬正面推進的,《平津戰役》應選擇一些突破點,重筆重描。如十二旅阻擊戰,雖然是虛寫的,但戰爭的殘酷性和艱巨性是通過造型表現出來,這個表現有重點。朝天洼的追殲戰,是一筆帶過的;而天津就很細致,打、談交織在一起,從進入陣地、炮火準備、過冰河、打到城里,最后金湯橋會師,幾乎是全過程。拍新保安時,我們找了一個偵察連訓練了兩個月,就是為了拍出戰爭的真實感。在細節部分也是如此,如戰士們身上穿的棉襖,為了真實,我們一律不用機織的,而用手工縫制的。造型包括聲音造型,也要真實。
第二,比造型更難的,是挖掘歷史人物的感情、內心世界。影片打動觀眾除了大的戰爭場面、戰場真實以外,大量的是人物感情的東西。如遼沈戰役中林彪在彰武車站的那場戲就很成功,還有淮海戰役中粟裕在關鍵時刻下決心的戲,也表現了人物的感情沖突。我認為史料不等于歷史,它缺乏感情、缺乏環境、缺乏造型、缺乏渲染,這恰恰是故事片缺少的,必須靠采訪才能得到。被采訪對象說的一些感情的、鮮活的東西恰恰是影片最需要的。創作者必須沉下去,不單是靠編,更要提煉、加工。重大事件人物不能編,只停留在自然主義或是把沒有經過提煉的素材直接搬上銀幕,是蒼白的。我們要抓取的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感情世界。把人物在重大關頭一系列的感情聯系起來,就是寫了人物的命運。如果沒有這些,影片是不好看的。我們的著力點就放在這上面,如毛澤東在雪地里發脾氣的一場戲,史料中是沒有的,但確實抓住了毛澤東的心態,還有表現毛澤東為了爭取不流血的方式煞費苦心,實際上北平方式是毛澤東與傅作義共同創造的。
影片中的戰爭戲也要拍好,如新保安一仗我們幾乎是全方位的拍攝,東南西北,空中拍攝,從攻城到巷戰,一直到35軍軍長自殺。
在《平津戰役》中毛澤東的對立面實際是傅作義,因此寫好傅作義及他的感情生活,也是這一部的重要任務。傅作義寫不好,毛澤東也寫不好,因為沒有對立面。我們對傅作義也是抓住他在關鍵時刻的心態、情緒,如傅作義照鏡子的戲,原來拍了四次,現在影片中保留了兩次。傅作義這個人是否真的愛照鏡子我們也不知道,但是他是個很內向、很有心計的人,應該說是藏而不露的,他內心東西不流露,鏡子實際上是他自我反省的一種表現。比如傅作義發火砸鏡子,我們不是為了砸,而是為了照,照那個破碎的鏡子里的傅作義。寫這個人物不能簡單化,應對人物有個全方位的了解,沉到歷史中去,再跳出來,提煉加工,尤其要把他在轉折關頭、關鍵時刻的感情生活提煉出來。不能憑想當然辦事,比如過去我們總認為政治上腐敗的人生活上一定糜爛,但傅作義不是這樣的。影片三部都做到了把傅作義這樣一個舊軍人的典型及他的歷史淵源帶出來了。比如父女兩人在客廳的對話點出了傅作義的歷史,原來他是個抗日英雄,還有鄧寶珊在西柏坡,毛主席說他43年來延安20多天有過長談,這對人物來說可能是偶然的,但對歷史來說有其必然性。通過人物的感情,把人物的命運做了交待,這是很好看的。比如傅作義與女兒的關系,按照過去的套子,很容易寫傅冬菊正面說明傅作義,她把傅作義每天的活動信息帶給黨中央就起到了了不起的作用。
我認為在大片子中,寫人物的感情、命運也很重要。方式應該是把創作者的感情藏起來,讓作品中的人物感情感染觀眾。當然也可以跳出來,但我不同意那種冷冰冰的,完全寫事件的電影。我覺得那是打動不了人的。
還有的人物需按照其性格處理史實,比如聶榮臻與鄧寶珊談打天津,史料記載聶榮臻是拍案而起的,我們認為這不符合人物性格,因而沒有完全依史料拍,而采用了比較含蓄的表現,甚至還帶點笑。再如林彪在第三部的出場,我們設計了一個動作,林彪用木棍指著墻上沒有地圖的空缺處,準確地指出了山海關的位置,呼呼呼敲了三下,參謀人員拿來地圖正好補上那個位置。這是與林彪的指揮習慣與性格相吻合的,與毛澤東的戰略思想也是相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