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藝術家兼編輯家對大眾傳播信息的調控

世界上雖萬物各殊，但凡是動態(tài)的開放的自組織系統(tǒng)，都有自控自調的功能，這一功能是自組織系統(tǒng)不斷螺旋上升的動力和保證。大眾傳播正是這樣的自組織系統(tǒng)，大眾傳播在漫長的歷史中，通過社會大系統(tǒng)和其自身的調控，逐漸形成了人員的種種分工。站在大眾信息調控第一線的編輯，就是其中極為重要的必不可少的環(huán)節(jié)。

編輯的本質使命就是對大眾傳播信息進行調控。今天所有的大眾傳播品都必須經過編輯的調控才能傳播給大眾。由于有了編輯的調控，信息的傳播才能由分散走向集中化系統(tǒng)化，由無序走向有序，由少慢差費走向多快好省，編輯站在大眾信息傳播調控的前沿。國家對大眾傳播的調控指令，編輯所屬傳播組織的調控計劃以及廣大受眾對大眾傳播的反饋信息，在編輯思維場中相互作用，制約和滲透，編輯創(chuàng)造性地加以碰擊加工，成為大眾傳播調控的直接的實現(xiàn)者。

縱觀我國的大眾傳播的形成和發(fā)展史，特別是近代以來，編輯在調控大眾傳播信息上有著極為寶貴的優(yōu)秀傳統(tǒng)和豐富的經驗，需要我們去學習和發(fā)揚。杰出的編輯之所以能為國家為社會做出重大的貢獻，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為他們對大眾傳播信息的調控不是隨意性的，而是遵循著大眾信息傳播的規(guī)律，探索和按照一些正確的準則來進行的。

筆者近年來正在研究編輯思維學，想用此文對杰出藝術家兼編輯家進行大眾傳播信息調控的準則作些探討。

一、兼顧一主的調控準則

大眾傳播品是精神勞動和物質勞動相結合的產物。大眾傳播業(yè)不僅需要支付傳者、編者和復制者的勞動報酬，而且需要一定的資金購置傳播媒介，傳播設備，建立相應的傳播組織，所以不能不講經濟效益，否則就不能維護和發(fā)展生產。但是，杰出的編輯家們都不是把經濟效益作為大眾傳播業(yè)的目的。正如杰出編輯家鄒韜奮所說：

“賺錢干什么，全是為了事業(yè)！”

傳品是精神勞動和物質生產的結合物，但物質的媒介只是載體，傳播能產生社會效益的信息才是大眾傳播業(yè)的目的。所以傳品不是由一般的商品價值法則來支配，而是由傳播信息法則來支配，把社會效益放在雙效的第一位，遵循“兼顧一主”的調控準則，是我國悠久的編輯傳統(tǒng)。我國在解放前的出版業(yè)大致可分為三類：一類是堅持雙效一主準則的，如生活書店、商務印書館、中華書局、開明書店等等；一類是雙效等觀的，如世界書局既出版有益圖書，又出版低俗讀物；再一類是只追逐經濟效益，以賺錢為目的，出版迎合低級趣味圖書的出版業(yè)。隨著時間的推移，結果是第一類越辦越興旺，名垂青史，第二類平平庸庸，無所作為，第三類短命狼藉，聲敗業(yè)閉。道理很簡單，違背大眾傳播的信息法則，無異于以卵擊石，遵循雙效一主的法則，就能如魚得水。20世紀初葉《小說月報》改革前后的對比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改革前它刊用的多是鴛鴦蝴蝶派的佳人才子式的言情小說，非常迎合小市民的趣味，但銷路卻不斷下降，到1920年已降為1200冊。改由茅盾作主編，停用庸俗之作，采用的傳稿大多為文學研究會的，結果銷路立即上升，第一期就出了5000冊，第二期7000冊，到第一卷末期已達10000冊。商務印書館也一貫將社會效益放在第一位。1903年到1906年出版《繡緣小說》雜志也不例外，目的很鮮明：

“借此以喚醒民眾，或對人群之積弊而下砭，或為國家之危險而立鑒。”

作為社會主義大眾傳播的編輯，更應該鮮明而自覺地堅持“兼顧一主”的準則，做到經濟效益為社會效益服務，在確保社會效益的前提下來擴大經濟效益。

二、探索和建立個性特色的準則

大眾傳播通過自組織調控功能逐步發(fā)展為一個傳播形式逐漸多樣，傳播組織日益興旺，內容不斷拓展，受眾無所不及，結構疏密有致的動態(tài)網絡。各編輯部的傳播網絡都須在自組織調控中形成自己的個性特色，探索和建立自己最佳的位置。這一位置是大眾傳播網絡中必不可少的組成，是其他傳播組織所代替不了的，即采用某一種個性的媒介，傳播具有特色的某一方面、某種層次的內容，為相應的某一方面的受眾服務。在這方面我們有著豐富的優(yōu)秀傳統(tǒng)。新聞出版界偉大的前驅鄒韜奮，就是十分重視和堅持報刊必須要有自己的個性特色。他說：

“應該注意到一種刊物應有一種刊物的特色，也就是所謂的獨辟蹊徑，不肯落人窠臼，自開一條路子來走。尤當注意內容之有神采，使讀者看了一遍，多少有所得，不覺得是白看。”

他從反面警告說：

“沒有個性或特色的刊物，生存已成問題，發(fā)展更沒有期望了。”

他還進一步強調具有個性和特色的重要：

“有了特點，銷路雖少，還是有生命力的。”

1926年他接手《生活周刊》，不遺余力地去探索和建立刊物的個性和最佳位置。首先辦刊方針就具有鮮明的時代的個性特色：“暗示人生修養(yǎng)，喚起服務精神，力謀社會改造。”采用的稿件偏重于“有價值有趣味”。刊物從而洋溢著愛國的熱情，充滿正義感。他開辟了尤具特色的“小言論”和“讀者信箱”欄目，用通俗易懂的語言，簡明的評論當時大眾最關心的問題，并“與讀者的悲歡離合，甜酸苦辣打成一片”。……到1934年短短七年中，《生活周刊》從而由一個不被人注意的內部小刊物，變成風行海內外，深入窮鄉(xiāng)僻壤的有廣泛影響的刊物，發(fā)行量從200多份直線上升，遞增到上萬份、十萬份，最高達十五萬份。

三、面對受眾的準則

受眾是大眾傳播服務的對象，要面對受眾不只是認識問題還要有真摯的感情。我國杰出的藝術家兼編輯家們對此發(fā)表過滿懷激情的論述。例如葉圣陶就曾說：

“讀者諸君的滿足就是我的滿足。”

他還進一步指出編輯必須：

“站在讀者的立場上取舍。”

我們要發(fā)揚這一優(yōu)秀傳統(tǒng)，在調控大眾傳播信息時，必須面對受眾來思維和行動。具體地說就是：

（1）每件傳品都要考慮，準備給哪些受眾看。因所屬民族、從事的職業(yè)、文化層次和當時受眾的心態(tài)不同，傳播的目標、內容、方式、裝潢等就有所不同。

（2）面對受眾是指既要了解和尊重受眾的需求，又不做群眾的尾巴，要高屋建瓴向受眾傳播他們正向的需求。

（3）面向受眾，要做到不僅僅預測傳品問世后對象性受眾愿不愿接受，感不感興趣，而應在調控時，就應設想受眾坐在面前接受信息的反映。重要的傳品，最好試傳給幾個典型的對象性受者，聽取一下反映。

正如作家兼編輯家的巴金以其切身的感受談及的那樣：

“遠離了讀者，我就感到源泉的枯竭。”

面對受眾來調控，編輯的智慧就能開發(fā)和運轉起來；無視受眾，編輯對大眾傳播信息的調控就失去了目的和意義。

四、唯優(yōu)是擇的準則

質量第一在物質生產中是非常重要的準則，在傳品生產中又何嘗不是如此呢？特別是在今天傳品爆炸的形勢下，更顯得有特殊的意義。編輯調控必須優(yōu)中選優(yōu)，唯優(yōu)是擇。

是以個人的利害，個人的好惡來調控大眾傳播信息，還是以大眾的利益，社會生產力、文化科學發(fā)展的需要來調控大眾傳播信息，是能否頂住不正之風真正做到唯優(yōu)是擇的分水嶺。在這方面前輩同樣給我們留下了豐富的遺產。50年前韜奮在選稿時，便立下了“一知三不知”的原則，他說：

“我對于選擇文稿，不管是老前輩來的，或幼后輩來的，不管是名人來的，或是無名英雄來的，只須是好的，我都要竭誠歡迎，不好的我也不顧一切地不用。在這方面，我只知道周刊的內容應該怎樣有精采，不知道什么叫情面，不知道什么叫恩怨，不知道其他的一切。”

由于他堅持了唯優(yōu)是擇的原則，所以他辦的刊物能贏得廣大受眾，蜚聲國內外。

編輯工作是關系發(fā)展生產力，社會興衰的大事，須學習前輩做到雖利不惑，雖名不搖，雖逼不娼，雖壓不屈，堅定不移地唯優(yōu)是擇。

五、超前預測的準則

作為給社會輸送負熵流的大眾傳播在種種傳播信息中最關緊要的是傳播世上尚無人類所需的信息，這類信息負熵值極大，能消除人類對事物認識的不定性因素，促進社會和文化的發(fā)展。要組織這樣的傳稿，就必須具有超前預測的能力和意識。歷史上杰出的編輯家在這方面有許多值得我們學習和研究的范例。我國第一套教科書是清末中華書局的創(chuàng)始人陸費逵倡編的。由于他有超前的意識，及時地準確地把握了時代變遷的脈絡，在辛亥革命的前夕編輯了這套適應共和體制需要的《中華教科書》，等清朝一告終，便即時出版了，獲得極大的成功，為社會做出重大貢獻。

超前的傳稿，往往受眾很少，有些編輯就把它劃為賠錢類而不屑一顧，不僅造成社會重大損失，而且就編輯來說，也是事與愿違的，恰恰是放棄了能長期贏利的機遇。因為這類傳稿往往能為人類帶來長遠利益，具有極強的生命力，可能是未來的著名傳品，那些膚淺的、人云亦云、落后的、害人的傳品，即使因一時某種緣故興盛一時，但往往是一版定終身，很快就被歷史淘汰。

六、發(fā)現(xiàn)和培養(yǎng)傳者的準則

大眾傳播的信息源是傳者，編輯不能見物不見人只把眼睛盯在傳稿、傳品上，發(fā)現(xiàn)和培養(yǎng)傳者不僅是開拓信源的必須，也是編輯的社會責任。這一方面固然要有慧眼識才的水平，但更要有滿腔的熱情。我國的杰出編輯家們在這方面也為我們做出了光輝的典范。

著名作家巴金的處女作是葉圣陶發(fā)現(xiàn)和刊用的，他成名后繼承和發(fā)揚了這一優(yōu)良傳統(tǒng)，發(fā)現(xiàn)和推薦了許多新人，曹禹《雷雨》的問世便是其中一個典型的例子。這樣的事例不勝枚舉。丁玲在年近八旬時還念念不忘發(fā)表了她處女作的葉圣陶先生，陳登科在成為著名作家后還常常講起趙樹理同志對他的培養(yǎng)，杜鵬程總是滿懷激情地回憶起為《保衛(wèi)延安》付出過寶貴心血的馮雪峰同志。杰出編輯家把發(fā)現(xiàn)和培養(yǎng)傳者當成首要的大事。巴金就曾指出：

“編輯的成績不在于發(fā)表名人的作品，而在于發(fā)現(xiàn)新作家，推薦新的創(chuàng)作。”

團結既有的傳者發(fā)揮他們的作用固然不易，但發(fā)現(xiàn)和培養(yǎng)新傳者更為不易。見到新人新作便像條件反射一樣拒納、挑剔，是常有的事。有的編輯甚至誤以為對新人新作提不出幾點毛病來，就顯不出自己的水平；還有的認為為了保險，避免出錯，還是不用新人新作為好，以致把金玉當瓦石退回，更談不上什么發(fā)現(xiàn)和培養(yǎng)新人了。

人類的文明就是在不同的觀點、不同的風格、不同的學派、不同的情趣交相輝映，爭奇斗新之中豐富和發(fā)展起來的。許許多多有價值的東西，都是在求新立異之中獲得的。或是只向名家招手，不給新人讓路；或是偷閑省事，敷衍搪塞；或是唯此獨尊搞一言堂；或是門戶之見，排除異己……凡此種種都是發(fā)現(xiàn)和培養(yǎng)新人的障礙。我們要很好研究歷史，學習前輩的優(yōu)秀傳統(tǒng)，把發(fā)現(xiàn)和發(fā)展新人作為編輯重要的不可推卸的使命。

前輩大師們給我們留下豐富的調控大眾傳播信息的精神遺產，除以上外，還有很多有待發(fā)掘和學習，如審美調控準則，不論是何種傳品都要講究審美效果。真善不等于美，但美的必然是真善的，所以美是評價傳品的最高標準。許多編輯家如魯迅在這方面有許多論述和實踐的范例；又如注意國內國外雙向交流上商務印書館積累了豐富的經驗……。我們只有認真地繼承才能更好地發(fā)展。

任何編輯不論是自覺還是不自覺，在實際工作中都在摸索和遵循一套調控大眾傳播信息的準則。例如有的人把傳品必須具有“新思想、新材料、新構成、新語言、提供豐富的新知識和新信息”作為調控準則，也有把傳品須具有“時代感、親切感、多功能、大容量、主體化”作為準則。憑經驗和感性的直覺來調控信息，往往會造成失誤，還不知道為何失誤。今天在貫徹二為方向和雙百方針的大前提下，我們有必要認真研究杰出藝術家兼編輯家們在這方面的論述和實踐，結合時代的需要予以總結和發(fā)揚，擬出一套科學的全面的準則，更自覺地準確地搞好大眾傳播的調控，從而為社會主義經濟的發(fā)展，中華文化的振興，大眾素質的提高，人類文明的進步作出更大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