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陸君
兒子將要遠行,上京城念書,遙遠的思念是天上飄逝的云。
母親的頭已銀絲如蓋,默默地端杯茶水立在背后,兒子沒有覺察,只是靜靜地看自己的書,寧靜是悄悄的洞簫。母親就這樣無言地站著,仿佛在參觀久違的名教堂的一幅名畫,那么仔細,那么深情,那么平靜,把自己也站成一尊動人的雕塑……
在外流浪漂泊,我眼前時常緩緩流過這一幕。靜靜地思索,無言或許就是這樣一種人生的情景。
無言是一種信任,是一種情趣,是一束智慧的火花,是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給我們帶來輕松平易的愉悅感,是獨坐敬亭山的默對悄無言,是對人生領悟的極致。
世界很大也很小,每個人都會有美好的憧憬,但也不可能收獲殆盡。如同我們大部分人都過著平淡的生活,燦爛而耀眼的時候與我們很少交臂,讓世界聽到你的聲音的機會更是微乎其微,因此,無言便成為我們生活的大成,無言也成了一種人生的追求。
莎士比亞說:“簡潔是智慧的靈魂”。那么,無言就是簡潔的極致。
鄉村酒店里懷抱一桿粗大煙管,半翕著眼品味的老農,是無言的悠閑;
江南雨絲中裊裊升起的綠油紙傘,在一個個又小又美麗的旋渦中踱來踱去,是無言的思念;
雪花飄落塞上的人間庭院,紅彤彤的幾雙小蘿卜用盡心智,張羅自己的夢想,亦或于大珠小珠落玉盤的天井里,腳蹬一只小木盆,以五指一張一合做成漿葉,劃啊劃啊,劃向近在咫尺遠在天涯的彼岸,嗶剝的回聲是無言的快樂;
被貶調異地的詩人,雪后垂釣,獨對遠山,看江上蒼蒼茫茫,鳥兒遠上白云間,是無言的落寞;
初春片片飛鴻飄過天際,月光如水的草席后,滿坡黃花間衣袖盈風的少女笑靨,是無言的溫柔;
還有知己難得相逢、君子一笑泯恩仇、一淚悲歌壯千年等等。
無言是一種默契,是一種美德,無言是一種修養,也是一種脈脈的溫情。
人約黃昏后,兩個早已熟稔卻被某種原因阻隔的人兒只需遠遠地看上一眼,那種恰上心頭的驚喜,那種蒼茫無望的期待就在眼前,我想,此刻相知的人兒是否沖動著擁上前,無語的身后,夕陽勾勒出一幀黃昏的剪影,該有多么地動人!
親情是難以割舍的藤蔓。小時候,父親從地里勞作回來,蹲在門檻,無需招呼,年幼的孩子仿佛得到某種遺傳基因般,小跑著送上旱煙袋,用火鉗撿塊火絲“啪”地點燃,父親是否感動?不知道,唯一的細節只是用手拍拍孩子的腦袋,小孩子呢甜蜜地似睡著一般瞇了眼……這種默契拋棄了語言,也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
我們也忘不了25屆奧運會上,已連續8年未敗的跳水皇后高敏,受傷痛影響,在決賽前四輪中還處于第三,關鍵時刻逞英雄,越跳越好,終于走上最后的輝煌,為自己創造的跳水時代打上一個圓滿的句號。鏡頭前、五星紅旗在雄壯的國歌聲中冉冉升起,高敏的眼睫毛不停地眨動,滾燙的淚水潸潸而下,記者采訪她,淚水和笑容匯聚于幾十平方厘米的面上,無言以答……
這種極致的簡潔,是否就是此時無聲勝有聲的無言?
我想,無言作為一種追求,就是讓我們多做事少說話,用事實本身來證明語言的蒼白。我們也許無言的情境很少,但我們可以盡量創造簡潔,我們或許不能無言,但我們可以盡量無言,恰當地輕言少語。說廢話的時間少了,則干事的時間多了,工作的人多了,則成功的概率愈增;個人工作機會大增,則事業發展有望,則國家大有希望!
少講大話,多做實事,正是我們當前改革最需要的。這也是我國人民奔向美好未來,成為世界優秀民族的基本素質;為了未來的中國,我們應盡量無言。
讓我們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