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致富，多讀書；要發財，先成材

楊曉升

“腦休倒掛”漸成過去，告訴你一個新的事實——要致富，多讀書；要發財，先成材

進入97年，1月份舉辦的第二屆“北京市人才大市場”在新年伊始便傳出信息：供需兩旺，大專本科已成為基本的知識背景。這時候距21世紀的門檻僅剩下不到3年時間。對于一個正穩步走向現代化的社會來說，這既是正常的、卻又是一個令人興奮的信息。而在此之前的1996年，種種跡象已在表明，知識的價值已像春節過后的天氣一樣逐漸升溫。只不過在96與97新舊年歷交替之際，知識升值似乎已狂飚突進。

A“考研”炙手可熱。繼70年代末80年

代初之后，高文憑、高學歷再次成為

工薪族心目中最理想的“上崗證”

據北京市高等學校招生辦公室信息：1997年碩士研究生招生，北京地區共有23206人報名，較去年增加了31．1％，這是近幾年報名人數增加幅度最大的一年。在全部考生中，在職人員有12572人，占53．25％；應屆本科畢業生有10478人，占44．38％；非應屆非在職人員有556人，占2．35％。從報考專業看，工商管理碩士（MBA）是今年考研的最大熱門之一。北京市1997年報名參加MBA聯考的有2820人，占報名總數的11．9％。在清華、北大、人大等招收MBA的高校，報名人數較去年均有50％至100％的增長。

隨著北京各高校考研熱的不斷升溫，北京各種各樣的考研資料和書籍遍布京城大小書店，五花八門的考研班更是席卷校園。在中央財經大學舉辦的一個英語考研班上，可容納1000多人的大教室里竟座無虛席，過道中和講臺下還有許多自帶坐椅聽課的學生。

據國家教委統計，我國自1980年實行學位制度以來，至今已培養了30多萬名碩士研究生。1981年，國家計劃招收的研究生人數為1．8萬人，到1996年增加到12萬人，平均每年增加44％。1996年全國參加研究生考試的人數達到20多萬人，今年各高校考研的報名人數又都大大超過往年。

考研熱的背后自有其特定的社會原因。其中重要的一點是如今社會對本科以上學歷的人才需求逐年增加。據北京市人才服務中心介紹，北京市各用人單位對本科以上學歷的人才需求，1995年占畢業生總數的74％，1996年上升到80％。北京大學、清華大學等高等院校也早有規定，新任教師原則上必須具備博士學位。北京不少有實力的大公司則在遠景規劃中明確提出了碩士、博士占職工總數的比例。

在97北京市人才大市場上，北京市人才服務中心有關負責人認為，大專、大本已成為基本的知識背景。大專生呈現供過于求的狀況，學歷越高越受歡迎。這位負責人還說：“博士生我們是來一個進一個，而且不受戶口限制。”

B世紀末，知識已經可以在市場上明碼標價，

高學位總經理年薪已達50萬。“腦體倒

掛”，正在逐漸回歸為“腦體正掛”

在如今數不勝數、五花八門的京城媒介上，人們不難注意到，1996年的《北京青年報》赫然開辟了一個明碼標價的人才欄目，名曰“中新人才報價系統”。該系統規定了來此報價的都應是中高級人才，其標準是：（1）大專畢業7年以上者；（2）本科畢業5年以上者；（3）中級技術職稱以上者；（4）碩士學位以上者；（5）歸國留學生及海外人才；（6）任科長、部門經理2年以上者；（7）有特殊技能、特殊經歷或特殊社會關系者；（8）在外企工作2年以上者。據介紹，截止1996年10月，到該報價系統招聘的用人單位己有1887家，來報價的中高級人才已有數千名。

在媒體上自我標榜、明碼標價，這在一向崇尚含蓄、趨于保守的中國人來說，此舉真頗有些“石破天驚”的意味，令人振奮。只要看一看那些報價，人們還很快會發現，越是高學歷者，其自我標明的身價也越高。

不妨將1996年10月16日的幾則個人報價抄錄于下：

A3804女28歲在美獲MBA學位曾在部屬外貿公司工作六年任總經理秘書及項目經理有豐富的行政管理和外貿經驗參與多項國家級項目的談判英語流利會操作電腦意向工作：企劃管理總經理秘書報價：年薪6萬元

A1904女31歲材料工程專業對汽車租賃市場和無線尋呼市場有深入的了解和熟悉操作英語流利懂計算機網絡熟悉企業廣告宣傳工作做過經理助理意向工作：與汽車或無線通訊相關工作報價：年薪8萬元

A1926男33歲機械學專業碩士對精密機床業有較深知識擅長多種計算機語言及硬件維護是多項國家基金課題和工程項目的主持人英語熟練意向工作：機械管理貿易報價：年薪6萬元

A1936男34歲計算機應用專業碩士長期從事計算機應用開發工作尤其在計算機語言識別與合成的應用方面經驗豐富已獲國家專利一項意向工作：計算機語言識別與合成應用報價：年薪6萬元

……

與此相照應的是，浙江某集團公司曾以年薪50萬元的標價在媒介公開招聘一名高學歷總經理，盡管此事后來由于招聘者與應聘者雙方在操作和合同執行過程中的偏差而出現糾紛，但無論如何，知識在當今社會生活中當仁不讓的公開標價，已讓人由衷感慨：中國的市場經濟在走向成熟，中國社會在出現喜人的進步！

人們不會忘記，80年代中期，也即是中國市場經濟的初期，由于市場秩序的混亂，知識曾經嚴重貶值，“搞導彈不如賣茶葉蛋”“拿手術刀不如拿剃頭刀”成了令人痛心而又很普遍的社會問題，社會分配制度中的“腦體倒掛”現象，使得北京某大學的一位教授被迫無奈去擺攤賣餡餅。一時間輿論大嘩，教師唏噓學生厭學，發行量數百萬份的《中國青年》雜志由此還就讀者的一封來信組織了“成材不如發財嗎”的討論。

而在今天，“腦體倒掛”現象正在市場經濟的健康發育中逐漸成為歷史，“腦體正掛”的社會分配原則正在社會有序的發展中逐漸變成現實。

C知識有價，是市場經濟的必然結果。現階段的中國，人才市場中知識的價值正在呈梯度遞增，越是高學歷的人

越受招聘單位歡迎，而且越是高學歷的人收入也越高

1996年第6期的《社會學研究》上，發表了一項對北京市的調查研究和資料分析。這項調查顯示，教育程度與收入目前成正比例關系，小學、初中、高中（包括中專、職高等）、大專、大學等各層次的收入以18％至24％的比例依次遞增。

這種遞增顯然是市場經濟發展的必然結果。反過來看，我國80年代初以來所奉行的雙軌制，是導致腦體倒掛的最重要制度原因。一方面，計劃經濟限制了以腦力勞動為主的單位和社會群體的收入；另一方面，市場經濟開放了以體力勞動為主的單位和社會群體的收入，導致兩方面出現差距。90年代以后，我國市場經濟發展的速度加快，腦力勞動者、知識分子參與市場經濟的進程也就明顯加快，表現在：出現了大批知識分子下海的現象；科教文衛等事業單位創收活動普遍化；知識升值；知識分子聚集單位的優勢開始出現。

中國人民大學最新的一項調查表明，在北京外企收入最高的工薪階層，月收入最低者為3000元至4000元，中等為7000元至8000元，最高者可在10000元以上。而在最低一檔工資線上，本科學歷占80％以上；第二檔工資線上，大學本科生和研究生學歷各占70％和28％，大專學歷只有2％；在最高檔工資線上，大學本科和研究生各占40％左右，出國留學回來的占20％。

1996年12月20日，北京零點調查公司與國家統計局綜合司聯合發布年度城市居民對通貨膨脹的承受調查報告，這項樣本取自北京、上海、廣州和武漢的1000戶居民的調查顯示：居民的創收能力與通貨感受有著密切聯系。分析顯示：創收強勢群體的基本特征是：大學本科以上學歷，在國家機關或三資民營企業工作，月收入在1200元以上者；創收弱勢群體的基本特征是：小學及以下水平學歷，在國營或街道集體企業中工作，月收入在400元以下者。相關分析表明：文化程度較高者不僅對于政府控制膨脹的信心程度較高，而且對未來物價上漲預期也稍低。

國家統計局城市經濟調查總隊對全國3．5萬戶城鎮居民的抽查結果表明：從個人角度講，職務、職稱是影響收入差距的主要因素，同時文化程度的影響也越來越大。總體表現是文化程度越高，職務、職稱越高，收入也越高。1996年調查樣本中，高級工程師以及相當職稱者人均年收入為12047元，在各類人員中收入最高；司以上領導干部人均年收入為11967元，略低于高級知識分子；處級領導干部人均年收入為10507元；工程師級人均年收入為9120元。資料表明，1996年小學文化程度的就業者與大專以上的就業者人均年收入為8521元；而小學文化程度的就業者人均年收入為5696元，與大學本科人均年收入之比為1∶1．7，與大學專科人均年收入之比為1∶1．5，收入差距明顯擴大。

國家體改委的一項跟蹤調查還顯示：在中國城市居民對掙錢的滿意度近年來一直呈下降趨勢的背景下，智力資源型的掙錢渠道卻開始顯示出優勢，腦體倒掛正在逐漸扭轉。從文化程度看，大專以上群體的掙錢滿意度由25％上升到27％（已經高出平均水平的兩個百分點），而大專以下學歷的各群體，其滿意度均有大幅度下滑。

知識的升值使得工薪族中近年來出現繼70年代末80年代初之后的求學熱潮，不少人白天上班晚上或雙休日紛紛上學，去奔高一級文憑或去多學一門專長，學計算機、外語、本崗位技術等實用技能；考“三證”，即駕駛證、計算機等級證、外語等級證方興未艾；成人高考也已連年升溫。

一位在海南闖蕩的青年曾感慨道：“如今要是沒有真本事就甭想賺到大錢，我在那里工作了兩年，本來以為可以掙到一大筆錢來養家糊口，沒想到賺的那點錢只夠一個人花的。而與我一同闖海南的朋友由于有本科學歷，所以找的工作好不說，每月的月薪多我一倍還拐彎。這不，逼得我沒辦法，現在白天上班，晚上開夜車苦學。”

D知識升值是社會進步的一個客觀標志，但假若每一個有知識的人視金錢為自己奮斗的最高目標，那恰恰表明這個社會的浮躁和不成熟。別忘了一些人至今生活清貧卻仍潛心學問

1997年報考研究生行情高漲。北京某著名學府研究生院不足千人的招生計劃，有5000多人報考，淘汰率為近年少見，而北京師范大學的2000名報考者淘汰率也是5∶1。如此看來，能在眾多的競爭者中名題金榜，這樣的機會極為珍貴。但1996年9月，北京師范大學哲學系的新入學研究生張華，卻將過五關斬六將的機會甩手放棄，回到山東淄博的一家銀行當出納。

無獨有偶。同期入學的研究生中，中國另一所著名的高等學府，也有31位過了錄取線的碩士生和17位博士生把他們的入學通知書變為廢紙，根本就沒有去報到注冊。此外，還有40多人之多的在讀碩士生和博士生在上一學年辦理了中途退學手續。

在北京的中國××大學，每年上半年都有20多位在讀研究生離校。

據了解，眾多研究生放棄學業，一些是因為在社會上找到了不錯的就業機會，另一些是聯系到了出國途徑。毋庸諱言，我們現在所說的“知識升值”是相對于前些年“腦體倒掛”而言，而且就目前而言，這種“知識升值”基本上還僅僅局限在經濟領域以及相關的應用學科。而作為一個國家科學技術水平標志的自然科學基礎研究領域，眾多潛心學問、鉆研探索科學未知領域的各科研院所、各高校的科研人員和教師，其收入水平依然偏低、生活仍處于較清貧狀態。以北京地區而言，這個階層目前的平均月收入水平僅僅是在七八百元左右，這樣的收入水平在北京只夠維持最基本的生活開支。之所以如此，是由于基礎研究其價值難以進入市場并簡單地以準確的金錢去體現，而國家目前也尚拿不出足夠的資金去大幅度提高這些科研人員和教師的生活水平。但盡管如此，眾多富于科學獻身精神的科學工作者和教師目前仍矢志不渝地繼續著他們畢生所追尋的學問。

北京師范大學哲學系碩士新生張華的退學，讓周圍的同學和教師都深感遺憾和惋惜。首都師范大學中文系的一位研究生則投書報端發出感慨，稱“這是時下流行在大學校園里的一種典型的浮躁情緒，是校園文化面臨社會文化的壓抑而產生的一種消極效應。當今社會，前所未有的市場經濟大潮不同程度地席卷了大學校園，各種思想觀念在雜然紛呈和互相碰撞，使一代青年大學生在興奮激昂、躊躇滿志的同時，也伴隨著迫不及待的躁動和彷徨。”他呼吁新一代青年學生要“走出浮躁”。

知識的升值無疑是社會進步的一個客觀標志，但假若每一個有知識的人、尤其是青年學生，視金錢為自己人生奮斗的最高目標，那恰恰表明這樣一個社會的浮躁和不成熟，于己于社會都不會有什么益處。

這也說明，知識的升值如今在我們的社會中的確還不平衡，還有賴于改革的深入尤其是分配制度的調整與規范，更有賴于我們社會經濟的進一步發展和全民族對科學文化教育事業的真正尊重和高度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