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4月下旬,距離五一勞動節還有兩天,陸定一被移送到秦城監獄。這是他第一次嘗了牢獄的滋味。革命40多年了,在白區做秘密工作隨時都準備進監獄,但終于一次次地化險為夷。這次真的進了監獄了,不幸的是,他進的是共產黨的監獄。
這座監獄是50年代建造的,專門關押判處重刑的政治犯。“文化大革命”中,中國共產黨的高級干部——所謂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或者叫“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有不少人被關押在這里。陸定一對我們說了一個頗有諷刺意味的事情:這座監獄是原公安部副部長楊奇清主持建筑的,文革中楊奇清也被抓到這里來了。
陸定一被兩個漢子挾上一部吉普車,風馳電掣地來到秦城監獄,一道門、兩道門、三道門都過去了,車子停在院子里,下了車后,他環顧四周,弄不清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但沒有等他看清究竟,他就被帶到一間屋子里。
在這里,陸定一脫去身上的衣服,換上黑色的囚衣,鋼筆、手表也都被留下了。這里有幾座樓房,他被帶進其中的一座,樓中通道兩旁,鐵門上都掛著一把鎖。押送他的人把一個小門打開,“哐當”一聲,鐵門又關上了。陸定一心里明白了,他已經成為真正的囚犯了。
實際上,他失去自由已經兩年了。1966年5月8日他從安徽回到北京,住在安兒胡同1號,他開始被軟禁,后來又被送到看守所以及幾處叫不出名字的地方,更是沒有任何的人身自由。這次被關進監獄,成了名副其實的囚犯,卻沒有過一紙判決書,也不知道自己犯的是什么罪,只有陳伯達、謝富治、吳法憲的一個同意逮捕的批示,就被抓進了監獄。
陸定一憤怒了。“嘭、嘭、嘭!”他敲打著牢房的門,大聲喊道:“我犯了什么罪?豈有此理!”
沒有人理會他。只聽到“啪搭”一聲,牢房里的電燈亮了。一個燈泡高高地懸在天花板上,發出了并不太亮的燈光。
牢房的門上,掛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68164”。它有特定的含義:68——入獄時間,1968年;1——特等犯人;64——這個囚犯的編號。
在這個監獄里,陸定一的名字被這個68164所代替了。
牢房大約只有6平方米,是個單人的囚室。靠墻放著一張木板小床,床很低,離地面只1尺左右。角落里有個小水池,供盥洗之用,沒有馬桶,只是在水池邊設有一個水泥便池,大小便之后,舀一勺水沖就完事了。 房有兩道門,里邊是鐵欄門,外邊一道是木頭門,門有窺望孔,下面有個6寸見方的小門,用來打水打飯。一個很小的窗子,高高在上,站在地上伸手也夠不著。裝在天花板上的電燈,開關卻安在門外,由看守控制。這個電燈徹夜不關,以便于看守看到囚犯是在睡覺還是在干什么。
每天供應三次開水,每次一杯。
囚犯要嚴格遵守作息時間,每天早上7時哨音一響,即起床,晚上9時聽哨音睡覺。平時不能躺在床上。
每天有一次放風,地點在牢房外地坪上,用墻隔成許多小格,犯人單獨地放出來,走進自己那個小格里,誰都見不到別人。兩行小格,一個挨一個,活像豬圈。只有站在高處的看守人員能看到犯人們的活動。
犯人的伙食極壞。1981年7月我們隨同陸定一同志到青島,住在八大關的寧武關路12號。有一天吃飯時,每人有一小碗西紅柿雞蛋湯。老人用調羹在湯里晃了幾下,感嘆地說:“在牢里要有這一碗湯喝多好啊!”西紅柿雞蛋湯,這是再平常不過的東西了。我們問:“你在牢里吃什么?”他說:“平時是粗飯淡菜,窩窩頭白菜幫,只有春節時能吃一次餃子,或者有兩個獅子頭。”又說:“我12年沒有吃過西瓜。”
但是在監獄里也有好處。陸定一說過,在牢里比在外面接受“群眾專政”、“紅衛兵審判”要好些,牢里多少有個規矩;而“群眾專政”、“紅衛兵審判”無法無天,任意打罵侮辱,不少人就這樣被整死。我沒有死,算是幸運。
陸定一進了監獄,而審訊他的專案組卻一直沒有撤銷,審訊也仍在繼續進行。有時三更半夜突然要提審他,仍然是那幾個老題目。訊問完叫他回牢房寫材料。有時材料寫好了,交給專案組,專案組的人看也不看,當著陸定一的面把它撕掉,簡直是在耍弄人。
這樣的牢獄生活一年、兩年、三年,周而復始地過著,沒有正式審判他犯了什么罪,也沒有說明判多少年,要坐幾年牢,就這樣不明不白當無限期的囚徒。他沒有書可以閱讀,也看不到報紙,與外界完全隔絕。但他不會沒有思想活動,黨怎么樣了?國家怎么樣了?作為曾經為革命出生入死的老共產黨員,他很自然地要想到這些。想起自己的這些遭遇,他不禁喟然長嘆:國法何在?正義何在!
他繼續寫申訴,連自己也不知道已寫了多少次了,但他還是寫,又同樣的如泥牛入海,毫無消息。
有一次,專案組看到他的申訴,暴跳如雷,大罵他企圖翻案,決定要給他一點顏色看。
于是,陸定一被第二次帶上手銬,連吃飯、睡覺、大小便都不給松銬,只有在半個月一次的洗澡時才被摘下來,半小時后洗完澡又立即被帶上。鐵銬套在手腕上,皮膚被磨破,露出鮮紅的肉,鉆心一樣地疼痛。他把衣袖塞到手銬里,連衣袖也被磨破,殷紅的血水滲在袖上。
長期囚禁在單人牢房里,容易出現兩種情況:一是缺乏人與人之間的交流,精神會失常;二是除了審訊之外,沒有人和他說話,可能失去說話的功能。陸定一也擔心他會出現這種現象,于是他想辦法避免。辦法之一是他常想一些可笑的事情來哈哈大笑,想不出什么可以笑的,就學京戲中的大花臉,發出哈哈的笑聲。辦法之二是唱京戲,既發出聲音,又讓舌頭轉動,因此他蹲了十幾年監獄,并未失去說話的功能。
“九·一三”事件發生后,監獄的看守以及專案組,一直對陸定一保密,因為他的罪狀中就有一條“對林副主席刻骨仇恨”。如今這筆賬怎么算,專案組頗感為難。因此干脆不提,好像沒發生這件事。但是總不能長期瞞下去,他們自己也透露出來。陸定一很長時間才知道這件事。
1972年12月,有一天,陸定一被傳喚到了監獄的辦公室,那里有三個人等著,向他傳達說:中央接到反映,說監獄里有人搞法西斯,搞法西斯是不對的,偉大領袖毛主席有最高指示:法西斯式的審訊制度應該廢除。今后如有打罵、刑訊逼供等情況,你們可以講出來,也有權直接向中央控告。
陸定一立即不客氣地說:“有呀!我意見多得很,動不動就給人帶手銬不就是法西斯。多年來專案組的負責人法西斯罪行很多,剛才說的只是一個例子。”
后來他才知道,被關在這座監獄的原中共北京市委書記劉仁,戴了兩年手銬,被活活銬死了。
陸定一思忖,有誰能關心秦城監獄這些囚犯?原來是原鐵道部副部長劉建章被關押出獄后,冒死上書毛澤東,將監獄里種種殘酷現象和刑訊逼供等一一揭露出來,周恩來才派了人來,不準在秦城監獄搞法西斯。
然而監獄里的情況并沒有多少改善,因為林彪死了,還有“四人幫”在橫行霸道。
寒來暑往,春去秋來,陸定一的囚徒生活,年復一年,除了審訊少了些,沒有什么變化。
1975年,中國大地有了一點春的氣息。鄧小平復出并且進行了“全面整頓”。根據毛澤東提出的盡快結束專案審查把人放出來的意見,在周恩來、鄧小平的推動下,中央在落實政策、解放干部方面采取了重大步驟,除與林彪集團有關的審查對象和其他極少數人外,對大多數被關押審查者予以解放,搞清楚的予以平反。這使300多名高級干部獲得解放,其中一些人還陸續被分配工作。
但是,解放干部受到很大的阻力,阻力來自“四人幫”。這年4月,《紅旗》雜志發表了張春橋的文章《論對資產階級的全面專政》,氣氛又緊張了。江青大肆鼓吹“反經驗主義”,影射、攻擊周恩來總理。11月初,掀起了“反擊右傾翻案風”的運動,中國又是寒凝大地了。
11月12日,中央政治局舉行會議,討論陸定一的問題。會議給陸定一定下三條罪狀:一、階級異己分子;二、反黨分子;三、內奸嫌疑。會議還作出“永遠開除黨籍”的決定。這次會議周恩來因為病重沒有出席,鄧小平與眾不同,提出“還是留在黨內”,但他孤掌難鳴,這個意見沒有被接受。
這個決議被作為中共中央1975年25號文件下發全國,黨內外都傳達了,直到居民委員會,范圍之廣是少有的。
為什么在這個時候對陸定一作出如此嚴厲的處置呢?因為他一直拒不承認強加給他的罪名,那時又在批判“右傾翻案風”,江青一伙要“殺雞給猴子看”,就從陸定一開刀。
這份紅頭文件同時也決定:釋放陸定一出獄,離開北京,放回原籍,每月發二百元生活費養起來。
自從1966年5月8日被軟禁算起,到此時已經9年多了,能夠出獄回家,這不是好事嗎?不,你要出獄,先要對這些決定簽字,這就等于承認自己是階級異己分子、反黨分子。陸定一拒絕簽字。
監獄外的兒女們望眼欲穿,希望能見到父母,但是九年了,音訊杳然,聽到傳達文件,希望仍然落空。
他們向有關組織寫信,一封封都沒有回音。兄妹們覺得用老辦法沒有什么效果,得有新招,他們想起直接寫信給毛主席。
這時已是1975年,陸定一失去自由已經9年了。兄妹們打定這個主意后,就商量信怎么寫法。他們想起毛主席的文章和詩詞里不是喜歡用“典”嗎?我們何不也找個“典”呢?
他們苦思冥想,終于找到了“典”了。“涸轍之鮒”這個典用上去,或許能感動毛主席,只要他老人家發發慈悲,父親也許有出獄的指望。
兄妹們懷著一顆虔誠的心,向毛主席披瀝自己對父母的懷念,經歷一個通宵,字斟句酌,終于把信寫成了。
敬愛的偉大領袖毛主席:
寫這封信,淚水同筆墨齊下!
我們是陸定一的三個子女。自“文革”一開始父母便受到隔離,至今九年,杳無音訊。我兄妹只有相對悲咽,告訴無人!
但我們深信,父母是忠于黨,忠于您老人家的。即使犯了錯誤,決不會是反革命。記得父親被抓走時,對我們講:“如果我倒了下去,便是爬也要跟黨走的……”
如今他身陷囹圄,重病在身,懇求您準他出獄治病,則恩同再造。
涸轍之鮒,但求升斗之水。只要能家人團聚,終老于林泉之下足矣!
臨書涕泣,不盡稟訴!
敬祝毛主席
萬壽無疆!萬壽無疆!
陸 德
陸 健 敬上
陸瑞君
兄妹們的這封信,毛澤東還真看到了,并親筆批示:“陸定一、嚴慰冰嚴重的政治和歷史問題,其子女不受牽涉。”
看了25號文件,兄妹們都哭了。戴了三頂帽子,開除黨籍,政治生命是結束了。但能夠放出來,有一條生路,總比關在牢里好。他們盼望看到父親。但是在北京,沒有看到父親出獄;打聽故鄉無錫的消息,人們都回答“不知道”。
問專案組的人,他們說是:“他自己不愿意出來。”
坐牢的人不愿意出來,哪有這等咄咄怪事。原來事情是這樣:
1975年12月24日,專案組全體6人來到秦城監獄,由組長向陸定一宣布:“中央政治局于1975年12月11日開會通過決議,開除你的黨籍。”
他的罪狀共三項十三條:
第一條罪狀:世代做官。
第二條罪狀:陸的父親說過一句話:“兩面有人也好。”
第三條罪狀:陸在20年代寫給叔父的信上有“光耀門第”一句話。
第四條罪狀:陸寫了一個字據,接受父親的遺產。
以上四條罪狀,合成第一頂帽子:“階級異己分子”。
第五條罪狀:說秦始皇統一中國是做了好事,又說秦只有17年。
第六條罪狀:1959年廬山會議前,在火車上彭德懷找陸談過話,陸向他提供材料。
第七條罪狀:陸對其弟陸亙16歲時的變節行為寫得輕了。
第八條罪狀:陸說嚴慰冰不是反革命而是精神病。
以上四條罪狀合成第二頂帽子:“反黨分子”。
第九、十、十一、十二條罪狀,各說一個特務頭子每人有一句或半句話,與陸在刑訊時的假供詞有相同或相似之處。
第十三條罪狀:1933年上海共青團中央被破壞,是從陸所知道的惟一的機關開始的。
以上五條合成第三頂帽子:“重大內奸嫌疑”。
就憑這些捕風捉影的罪名戴了這三頂大帽子,顯然又是一起“莫須有”的冤案,陸定一當然不能承認。專案組向他宣布:中央決定放你出獄,離北京回老家,每月發給200元生活費。自由誠可貴,政治生命更重要,陸定一當時即向專案組人員提出質問:
“‘重大內奸嫌疑’——‘嫌疑’怎么可以定罪?怎么就能開除我的黨籍?還要不要證據?”
專案組張口結舌,無言以答。他們要陸定一回牢房去,陸定一繼續義正辭嚴地逐條駁斥,專案組招架不住,自己走了。
稍有法律知識的人都知道,這些罪狀是不能成立的。舉幾個例子:“世代做官”,怎么也能構成罪狀呢?陸定一對我們說過:“專案組的人告訴他,從他這一代往上數第六代,在清朝當過兵部尚書。我沒查過家譜,不知道有無此事。即使有此事,也不能算我的罪狀。”“接受父親的遺產”,1937年他從陜北到南京治療痔瘡,家里給了他二千多元。當時中共南京辦事處剛建立,缺乏經費,他拿一千元作為黨費交給南京辦事處;拿一千元給唐義貞的親屬作為去找女兒陸葉坪的費用,還有幾百元零錢,作為治病的開銷。這能算是“階級異己分子”嗎?
說“秦只有十七年”。廬山會議前和彭德懷談過話。說“嚴慰冰是精神病不是反革命”。這些都談不上是“反黨”。陸定一多次說過,他請教過醫生,確實有這樣的精神病,平時一切正常,發作時候精神就錯亂了,不能控制自己的行為,嚴慰冰正是屬于這樣的精神病。
1933年共青團中央被破壞的事,陸定一沒有被捕,沒有任何錯誤行為,和內奸嫌疑根本挨不上邊。
陸定一堅持申辯、上告,只好在監獄里再蹲下去。
1976年10月,“四人幫”垮臺了,中華民族經過十年的大動亂宣告結束。陸定一以為,他的冤案昭雪有日了。哪知道一直毫無動靜。
陸定一提出要直接寫信給華國鋒,進行申訴,并要求恢復黨籍。專案組聽說后,于1977年4月派人到監獄訊問他寫信的內容。
陸定一說:“我要看有關開除我的黨籍的文件,這是我的權利,符合黨章。”
專案組回答:“這個文件,全國任何人都可以看,只有地富反壞右和你,不能看。”
“向華主席申訴,是我的權利,符合黨章的。”
“開除你的黨籍的決議,是中央政治局一致通過的,毛主席圈過的,不準申訴。”
這年年底,陸定一的心臟病又犯了,必須到醫院治療。這是他第二次走出秦城的高墻。他說,第一次他被送到醫院時,乘一部吉普車,兩個大漢把他夾在中間。途經天安門時,他凝視著這座久違了的城樓。每年“五一”節、國慶節,上城樓觀禮已經無數次,這次竟連看它一眼的權利都沒有,兩個大漢把他的頭往下摁,當時他十分氣憤。這一次經過,押送的算是客氣了一點,沒摁他的頭了。
沒有想到這次離開秦城,竟是他告別這個蹲了10年的大牢。但他并非獲得自由,而是被安排在復興醫院監獄病室就醫。病房也是牢房,有鐵門,有看守,有監規,也實行放風制度,放風地點在樓頂上。
病稍好了,陸定一繼續進行申訴。他一再與看管他的一位公安部的看守交涉,終于要來了紙和筆。1978年8月13日,他寫了一封給中央政治局的申訴信,并附上了一份答辯書,對三項十三條所謂罪狀進行逐條的駁斥。他在申訴書中寫道:
三項十三條,或者通俗點說,三頂帽子十三根棍子,不敢再說我是匿名信的指使者,是叛徒、特務、內奸了,不敢說我的工作有路線錯誤了,也不敢用陳伯達、“四人幫”給我加的許多頂帽子了。認真的調查研究已經把這些否定掉了。但“×××××第一委員會”也不敢在文件中公開否定這些錯誤的東西。為什么呢?因為如果把這些錯誤的東西公開否定了,豈不就把專案組的刑訊逼供,陳伯達、“四人幫”的造謠污蔑這些寶貝的東西都否定了嗎?那怎么行呢?
三項十三條最奧妙的,是把“嫌疑”作為可以據以開除黨籍的罪狀。這樣,嫌疑=罪狀,那么罪狀就無須證據了,可以開除黨籍或者關進牢里去了。毛主席說的“重證據,輕口供”就可以不要了,毛主席的肅反路線就可以推翻了。
謊言拆穿了,太丑惡了,令人寒心!
結論應該是,不要相信“×××××第一委員會”。他們提出的文件是弄虛作假。我的黨籍不應該開除,應該恢復。
我的冤案應該平反,我應該釋放出獄。
信交給那位公安人員,請他轉交給當時擔任黨中央主席的華國鋒。那位公安人員滿口答應保證送到。可是過了兩個月,仍無回音。一問,那位公安人員才告訴他說:“信被專案組拿去了。”陸定一說:“你們公安部和專案組不是一個系統,你怎么讓專案組把信拿去呢?”那人把手一攤:“他們要拿去,我沒辦法。”
專案組非把陸定一置于死地絕不罷休,否則他們多年來的逼供信,算是功還是過?
陸定一說:“我再寫。”
這次他寫信給公安部部長和當時擔任中央組織部部長的胡耀邦,請他們轉呈中共中央。
這時已是1978年11月,中央正在召開為十一屆三中全會做準備的工作會議。這是一次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會議,討論了黨的工作著重點轉移的戰略決策,同時提出:完成工作著重點的轉移,要有安定團結的政治局面。為此,必須落實黨的政策,解決歷史遺留的問題。
在這次會議之前,陸德也給黨中央寫了一封信:《申訴父母冤情和請求兩位老人出獄》。《人民日報》總編輯秦川頂住“兩個凡是”的壓力,力排眾議,將陸德的這封信在“內參”發表,并在召開十一屆三中全會預備會議前,送給了在京的領導同志和中央委員。
當時胡耀邦正在抓緊處理老同志的冤假錯案。陸定一的案子,他非常重視。中央組織部作出解放陸定一的決定,并報請中央批準。1978年12月2日,陸定一終于在這一天重見天日了。一位中組部的副部長和一位公安部的副部長驅車來到復興醫院監獄病室,把陸定一接出去了。從1966年5月8日被軟禁開始,后又蹲了10年大牢,失去自由的時間前后將近13年。
兩位副部長和陸定一談話,告訴他中央將為他平反。
他說:“能為我平反,這不簡單,不簡單啊!我的案子該叫冤案吧?”
“是錯案。”
陸定一出獄的前一天,嚴慰冰出獄了。
1979年1月,中共中央宣傳部《關于建議為“中宣部閻王殿”徹底平反的請示報告》經中央批準,印發了文件。
同年6月8日,中共中央[中發(1979)44號文]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