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明鎮
朋友開計程車18年,很辛苦,但他生性開朗,人生觀豁達。偶爾見面會和我聊到載客的點點滴滴,妙趣橫生,令人莞爾,忍不住想和讀者分享。
載到牧師、新娘……
他是基督徒,對穿牧師袍的一律免費服務,因他知道牧師薪水不多。另外,穿新娘禮服的,他為了沾點喜氣,也不收錢。我說:“這樣還能賺錢嗎?”他說:“喜樂的心乃是良藥,少生病就可以多賺錢。”
不收費若出于心甘情愿,沒話說,有些乘客身上真的沒有錢,他也無可奈何。就有一回,乘客要下車前說了一句:“司機,我要謝謝你。”
他答:“哪里話,我做生意賺你的錢,應該是我謝你才對。”對方接口說:“我沒有錢!”
“……”
這位仁兄曾在火車站前排隊,那天他排第五。有一位客人走向第一輛車,司機要價250元,那人不坐,跑到第二輛,司機說:“我不順路。”第三輛說:“前面不載,我也不載。”他只好走到第四輛,但司機索價500。客人一時火大,跑進去找警察,警察一出來,4輛車一溜煙跑了。輪到他,他打表走,雖是短程,但那一天的“薄利多銷”,收入反而多。
載到怨偶、痔者……
有一次一家3口上了車就彼此對罵,太太罵丈夫,丈夫吼兒子,旁若無人。既然“清官難斷家務事”,他只好裝啞巴裝聾子,盡量忍受。
又有一次,一女乘客上車沒多久便問:“哪里有樹?”他反問:“找樹干嗎?”“尿急!”
他想,人又不是狗,尿尿干嗎要找棵樹?后來明白了,女生嘛,總要找個地方躲。
再有一次,一對夫妻上了車,女的坐著,男的臉朝后跪在位子上。他心里很不是味道,覺得這位太太未兔太過分了,在家罰丈夫跪也就算了,在外面也不放過?
“到了沒?到了沒?”丈夫一直問。“還沒,還沒,別急!”太太答。
幾分鐘后,太太很高興地說:“到了!”車子正好停在“痔瘡專科診所”前。他恍然大悟。
載到騙子、醉漢……
有個乘客一共要求他停過3次車,每次都說“我進去就出來”。
第一次他進便利商店,買了東西果然出來;第二次進女裝店,沒多久也出來;第三次進火車站后,就一去不復返了。
被騙的感覺并不好受,有幾次乘客說進去拿錢就出來,大半都有去無回。遇到這種情形,通常他會等個10分鐘,10分鐘不來,他就走。耗時間等錢,不如做生意去。
一次他載到一名醉漢。到了目的地,乘客熟睡叫不醒,他只好把人載到派出所。警員過來拍拍醉漢的臉龐,叫他:“起來,起來,我是警察!”
醉漢看有人擾他清夢,火了,“去你的什么警察!我是局長。”說著一腳踹了過去。
警察斗不過他,只好架他下車,收容在拘留所過夜。
聽完他的趣事,我問:“有沒有被搶過?”
“還沒有。”
他真幸運,但我叮嚀他要小心,萬一碰到吸安的,或看起來精神不正常的,要搶就給他,別硬碰硬,反抗有喪命的危險。
我在獄中曾輔導過幾個殺人犯,就是因吸了安非他命后,喪失理智,見司機還手,野性大發而出手殺人。
當然,我沒有姑息養奸的意思,但想一想,生命跟金錢哪個重要?天網恢恢,那些亡命之徒遲早會落網的。
開計程車辛苦,也有危險,朋友卻覺得樂趣無窮。
[摘自臺灣《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