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沙穎
作為一個悉尼大學的中國學生,經過漫長的等待,我終于在奧運會開幕前三個月實現了自己兩年來夢寐以求的愿望——收到了錄取自己做志愿者的通知書。
根據組委會的安排,本次奧運會分配給志愿者的多是協調交通、檢查通行證、為觀眾提供信息等服務性的工作。我的工作被分配在水球館,從驗票到新聞中心的協調,幾乎接觸了志愿者的所有工種。
相比以前不絕于耳的奧運會種族歧視丑聞,這次志愿者服務讓我體會到了家庭般的溫馨,在一起工作的志愿者都是那么親切溫和,樂于互助。這個大家庭中有像我一樣的學生,也有特地從澳大利亞其他城市或其他國家趕來的人。從十六七歲的年輕人到六七十歲的老人,從休假的總經理到家庭婦女,都在自己的崗位上兢兢業業地工作著,不管這些工作是多么枯燥。我被他們這種為奧運會全心投入的敬業精神而深深感動,也為自己曾有過“能免費看奧運比賽”才去當一名志愿者的念頭而羞愧。一天夜晚,我在運動員入口處,看到一位70歲左右的老人在冷風瑟瑟的春夜中精神抖擻地站著。他的工作是檢查運動員入館時是否攜帶了危險品,但那時當天的最后一場比賽已經開始,早已沒有什么人來往了。好奇心讓我走上前去與老人攀談起來,得知他來自澳大利亞西部,全家人都為他能來為奧運會服務而非常自豪。當我問他冷颼颼地站在這兒是否必要時,他很嚴肅地說,這是他一輩子的驕傲,他為自己作為奧運會東道主而驕傲,所以他不能對他的工作有絲毫的懈怠。無論看起來有多么不必要,他都必須堅守崗位。他的話,使我感觸良多。記得在情人港看大屏幕轉播開幕式的那個晚上,身后的一群澳大利亞人高聲談論多么為他們的國家驕傲時,我心中還有些抵觸,認為廣場上當時擠滿了來自全世界各地的游客,他們也太炫耀了。聽了老人的一席話,我懂得了這種驕傲是一種精神、一種力量。作為中國人,我多么希望8年后我們能在北京說同樣的話,做同樣的事啊。
在志愿者接受培訓時,“團隊精神”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在一次次團隊合作過程中,我更加理解了這一精神的意義。這次奧運會每個場館都為運動員的家人提供了專席,并按運動員提供的名單給他們準備了特殊通行證。一次,一位老人來領通行證,我們在電腦上沒有查到他的名字,只查到有一個與他同姓的運動員。老人無奈地說,那正是他的兒子。他和兒子不和已有很久,但他深愛著自己的兒子,所以不遠萬里來看兒子的比賽,滿以為兒子會把自己的名字提交給組委會,然而結果卻讓他大失所望。看著這位傷心的父親,我們都為他難過。于是,大家分工合作,齊心協力地幫他與有關部門聯系協調,終于使老人順利通過審查,如愿以償地進入了場館。也許他的兒子不會知道這背后的故事,但對我們來說,看到這團隊精神帶來的結果就足以使我們興奮了。我們的團隊精神還體現在互讓互諒上。例如,由于領導的一時疏忽,組委會發給志愿者的紀念手表,我們這兒不夠每人一塊。盡管每個志愿者都非常想留下這一重要的紀念品,但在這種情況下,大家都相互推讓了。此情此景讓我們的“頭兒”大為感動,發誓一定要讓每個人都能留下一塊。到最后一天他硬是實現了承諾,搞了個皆大歡喜。像這樣的事比比皆是,如有人下午不能來了,上午的工作人員就會很自然地接著干,也就是說連續工作14小時;最累最枯燥的活兒會被最先挑走(我們每天輪換工作崗位),輕松、能看比賽的活兒反而會留到最后。在澳大利亞生活了近4年,我還是頭一回看到領導與工作人員、工作人員與工作人員之間相處得那么和睦。
水球在中國雖不普及,在澳大利亞卻是一項頗受歡迎的運動,霍華德總理大人也親臨賽場與民同樂。這下可讓我親眼目睹了國家級保安的大場面:場館內,星羅棋布似地站滿了保安人員;場館外,欄桿里邊是警察和警犬的活動范圍,欄桿外邊是一車車的軍人,活像在搞什么軍事演習似的。
作為志愿者,我也有幸見到幾位世界級的運動員。這些運動明星平時進入場館一般都會佩帶自己的證件,讓人一目了然。然而,有一次我在檢查入場運動員證件時,看到人群中有位穿黑衣高挑個兒的女子沒有佩戴證件,我馬上攔住她,很嚴肅地告訴她:無證者不得入內。當她挺尷尬地看著我時,我才發現她竟然是德魯布因——那個一口氣打破了3項世界紀錄、拿了3塊金牌的荷蘭游泳選手,而她旁邊那位就是同樣大名鼎鼎的霍根班德(他倆擊敗了澳大利亞人的英雄索普和奧尼爾)!我頓時尷尬不已,當她正想解釋時,旁邊的警察示意讓他們進去并笑嘻嘻地對我說;“沒關系,沒關系,你工作得不錯?!眱晌幻麑⒁蚕颉盁o知”的我報以善意的微笑。
悉尼奧運會閉幕后,從官方到民間,對志愿者都給予了很高的評價。閉幕式上,當薩馬蘭奇主席在他的演說中肯定了“這是最好的奧運會”時,對我們眾多志愿者是多么大的鼓舞啊。作為志愿者,我在等待著,8年后的北京奧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