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認識彼得的,當時我正在住地前邊的河邊草地上打簡易太極拳。彼得從旁邊的樹林中走來,在我近旁停住,歪著頭看我打拳。當我停下來時,他笑咪咪地用英語說:“喂,你好,你是中國人嗎?”我也用英語說:“是的,我是中國人。”“噢,太好了,我很喜歡中國,長城、兵馬俑……世界
第一!”他問我練的是什么中國功夫?我告訴他是太極拳。他問:“能用來打人嗎?”我大笑起來,告訴他,在中國凡是“功夫”都能用來打人,但我是用來鍛煉身體的,從來沒有想到打人。他也嘿嘿地笑起來說:“就像中國的原子彈,中國說不首先打人。”我沒想到他領悟得這么透徹,忙說:“是的,是的。”
我們就這樣認識了。彼得五十多歲,禿腦門,小眼睛,是我們住地卓爾哈登一個小搬運公司的老板。在瑞典,這樣的人比比皆是,他勉勉強強能算是個中產階級,有自己的房子、車子和一爿不大的企業,有一些機械設備,雇有一二十個工人為他干活。他一天總是忙忙碌碌的,但每天早晨在家門口的小河邊散步是他多年的習慣。工作雖忙,但他還是很樂觀,喜歡嘻嘻哈哈地和人說話,說話幽默風趣。
有一次他對我說,他開始對中國感興趣,是因為他幾年前做股票生意賠進去不少,很懊喪。后來他在朋友家里無意中翻到一本根據中國的“皇歷”翻譯整理出來的書,上面記著他買股票的那一天是“不宜投資”,他驚愕極了,就用幾十本《花花公子》雜志換來了那本“皇歷”。他認為當一個成功的瑞典投資者,要比當一個蹩腳的美國花花公子劃算得多……他還沒說完,我就笑得前仰后合了。他還在一旁問:“怎么了?我不該換?”我忙說:“該換!該換!”
彼得對中國的兩件事最不能理解,說有機會一定要去中國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是長城,他看過介紹中國長城的風光片,卻總弄不明白在那些崇山峻嶺中用什么辦法修筑了五千多公里的長城?他認為長城比金字塔偉大,金字塔是在一個固定的地方修筑,而長城蜿蜿蜒蜒那么長,堆起來可能有幾百個金字塔那么大,那得投進去多少人力財力?
另一件事就是中國人為什么吃狗肉?彼得太太有一只白色卷毛獅子狗,彼得太太對卷毛獅子狗的疼愛可以說已經超過了對彼得的疼愛,因為白天晚上彼得太太都抱著卷毛獅子狗,只在有的晚上才偶爾抱一抱彼得(以上是彼得語)。為什么要吃狗肉?是中國的豬肉、牛肉、羊肉不充足嗎?我解釋說,中國有的是豬、牛、羊,吃狗肉只是一種習慣,并且不吃彼得太太懷里老抱著的那種寵物狗,是吃一種叫菜狗或是笨狗的狗肉。我說了半天,彼得也沒弄明白吃狗肉的必要性,但還是用豁達的態度說:“既然是習慣那就吃吧,如果把我太太的那只狗吃了,她就只好天天抱著我睡覺了。”我們放聲大笑起來,笑聲驚飛了樹叢中的一群小鳥。
我離開瑞典快一年了,老忘不了那個美麗的國度和快樂的瑞典老頭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