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哈努克國王的心事

心事在胸已七年

1994年2月，72歲的西哈努克國王病重，危及生命。他寫信給當時的兩位首相拉那烈和洪森，說“我的死亡已經一天天臨近”。盡管生老病死不隨人愿，但國王病得似乎不太是時候。因為當時柬埔寨剛剛結束長期內戰，并破天荒地組成由兩首相共同領導的政府，百廢待興，團結穩定是大局。人民不希望具有“鎮國之尊”的國王就此撒手西歸。也許是國王和子民的拳拳之心感動了上蒼，10月，國王被“圣跡治愈”。但“復活”的西哈努克還是寫了遺囑。他說，自己的遺體要安放在一張簡樸的小床上，并覆蓋鮮花，火化時只用天然木柴，“可能的話加一些檀香木”，骨灰要裝在用柬埔寨菩薩省出產的大理石制作的骨灰盒里，然后安放在王宮院內的銀塔里。他還要求柬埔寨政府不要邀請任何外國國家元首和政府領導人出席在柬埔寨舉行的任何哀悼儀式，因為“我們國家現在還非常窮，接待不起任何外國貴賓”。為防止有些人企圖利用王位繼承問題作亂，國王駁斥了一些有關王位繼承的傳聞。

如今，柬埔寨渡過了最艱難歲月，聯合政府的運作已經合轍，一些歷史問題也有了明確的說法。柬埔寨民生有了很大提高，不僅加入了東盟和聯合國，其豐厚的旅游資源也引起世界的注目。80高齡的老國王對生命的理解也愈加達觀，也許是到解決心事的時候了。去年年底，西哈努克國王在柬埔寨王宮向全國發表電視講話，詳細描述了自己所患的各種疾病，還拉家常式地告訴子民，自己經常跌倒站不起來，恐不久于人世。國王的講話既讓愛戴他的國民有了思想準備，也為自己安排身后事拉開了序幕。

心事訴與何人聽

現在，人們最關心的問題是誰能登上“后西哈努克時代”的王位。根據柬埔寨的王室傳統和憲法規定，有資格繼承王位的王室成員不下10人，但目前焦點集中在兩個人身上。他們是拉那烈和西哈莫尼。

57歲的拉那烈是西哈努克與第一位妻子、柬埔寨著名的芭蕾演員甘霍的長子，也是大王子，現任柬埔寨國會主席。拉那烈在法國獲得博士學位，后放棄在法國的教授生活，一直追隨父親從事政治活動。拉那烈有“小西哈努克”之稱，他不僅長相做派酷似西哈努克，而且其政治主張也大致相同。西哈努克國王一直對拉那烈青眼有加，并以自己的聲望協助拉那烈在1993年的大選中擊敗洪森，成為柬埔寨王國的第一首相。但1997年7月，拉那烈在與洪森斗法的“七月事件”中落敗，逃亡國外，并被洪森定罪，后被國王特赦。經過這一次教訓之后，拉那烈在政治上逐漸成熟起來，與洪森做了和解，一個管國會，一個管政府，目前倒也相安無事。洪森甚至稱，他領導的人民黨和拉那烈領導的奉辛比克黨的合作至少要維持15年。

目前人氣直升的另一位王位繼承人是西哈莫尼王子。這位王子是西哈努克親王與莫尼列王后的長子，在所有王兄王弟中排行老七。莫尼列王后是國王的第六位妻子，兩人于1954年結婚。她雖沒有王室血統，卻與國王相濡以沫近50年，共同渡過了最艱難的政治流亡生涯。國際上流行“柬埔寨就是西哈努克，西哈努克就是柬埔寨”的說法，而國王的精神支柱正是患難與共的王后莫尼列。西哈莫尼現年47歲，任柬駐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大使，他聰明乖巧，曾長期相伴國王左右，深得國王伉儷的歡心。西哈莫尼王子的地位上升，可以從兩則傳聞說起。第一個傳聞躥起于1994年，就在國王發布遺囑后，國內傳言西哈莫尼將繼位，國王馬上批駁了謠言。可見當時國王在極力維護拉那烈王子的地位。第二個傳聞則發生在去年7月，當時柬埔寨一份報紙轉載一篇外報文章，稱西哈莫尼王子不是國王的親生子。一向對媒體很寬容的國王大怒，他鄭重聲明：“西哈莫尼確實是我的親生兒子，我確實是西哈莫尼的親生父親。”兩天后，該報刊登了更正及道歉啟事。有分析說，國王如此維護西哈莫尼的王室血統，是因為他更中意于該王子。此時有人居然敢在王子頭上動土，難怪老國王如此發威。

心事似有千千結

從古至今，王位繼承的過程歷來是最激烈的政治斗爭之一，柬埔寨也不例外。國王心事重重的主要原因有三：一是王位問題關系自己一生的政治主張和成就。國王曾為救國、復國、建國而放棄過王位，被剝奪過王位，重新確立王位。他一生的政治主張之一就是堅持柬埔寨實行君主立憲制。但自打國王1941年繼位、1953年柬埔寨獨立以來，君主制多次受到挑戰。從1970年朗諾集團發動政變，到1993年柬重新確立君主制，柬埔寨有20多年沒有君主。新加坡資政李光耀形容這一階段的西哈努克是個“活生生的悲劇人物，象征著他的國家和民族所經歷的遭遇”。西哈努克國王如此重視西哈莫尼，是在暗示拉那烈：王位人選不止你一人，要好好干，別再惹禍。同時他也在暗示洪森，不得侵犯君主制。西哈努克擔心掌握柬埔寨大權的鐵腕人物洪森有朝一日會廢除君主制，實行共和制。

第二，國王怕王位之爭破壞來之不易的安定團結。柬埔寨就像被砸成無數碎片的花瓶，要把它們再粘合起來需要長期不懈的努力。眼下，王位問題幾乎是國內最重要的政治問題，各派政治力量早已展開了角逐。拉那烈無力與洪森爭奪擁有實權的首相一職，但作為大王子和親王，他不是沒有當國王的心思。但他的老冤家洪森可不想讓他坐上王位，因為他總是似有似無地干涉洪森的治國方略。而西哈莫尼王子更鐘情于芭蕾和社會公益事業，他曾多次表白自己對政治和王位不感興趣。因此，洪森更傾向于西哈莫尼能繼承王位，他認為西哈莫尼更能遵守“國王不干政”、“政治主張中立”的憲法規定。目前，洪森在決定繼承人的王位委員會中占有少許優勢，誰能最終當國王，他的意見舉足輕重。另外，反對黨領袖桑蘭西也曾公開敦促國王應把王位問題公開化，欲借此攪亂柬埔寨政治權力格局，從中漁利。

西哈努克國王的心事牽動家事、國事、天下事。如何解決王位繼承問題，也許是不乏政治智慧和手腕的國王能留給我們的又一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