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妻剛度完新婚蜜月,就收到單位減員下崗的通知,一下子我由新婚的欣喜墜入到無底的沮喪之中,這不僅僅是生活危機問題,還有我無顏面對妻一家人。因為我和妻戀愛到結婚,她家人一直持反對態(tài)度。原因很簡單,說我單位不好,隨時有可能面臨下崗,他們不愿意讓妻跟著生活無著落的我一起過日子。提親那天,我喝了幾杯白酒,壯著膽,不懷好意沖著妻家人說:“既使我單位人人都有可能下崗,我也不可能下崗,我是單位重點培養(yǎng)的青年,工作兩年不到就人了黨,你們真是杞人憂天……”我說得激昂處,妻用手指暗暗地擢了一下,我才停止了“演說”。
第二天醒來,已是日上午頭,妻依然不在,只是床頭多了妻留下的一張紙條“山,下崗并不可怕,一切從頭再來!”醉酒后頭疼的我面對妻的留言,像看到了妻家人對我的譏笑,我發(fā)瘋似的把紙條撕得粉碎,苦笑著自言自語:“你們笑我吧,全世界人都笑我吧!”
這樣魂不附體的日子過了一周,我瘦了一圈,仿佛得了一場大病;我動不動跟妻發(fā)脾氣,甚至懷疑她把此事告訴了她的家人。然而妻任隨我發(fā)脾氣,依然早出晚歸干著她的工作。為了生活,為了曾經的諾言,我離開了家門,拜托親朋好友找點事干干。誰知朋友總是借口推辭,曾記得,有工作時朋友勸我辭掉工作和他們一起干,現(xiàn)在當我真找到他們時,卻這樣……
正當我傷感自己的遭遇時,妻懷揣著營業(yè)執(zhí)照,一進家門沖著我喜滋滋地說:“你有工作了,你有工作了!”有了多方面的打擊,我把信任的眼神投向了妻,雖說心底仍有一絲大男子的自尊,可到了這種地步我也無法顧及了。原來妻為我在市區(qū)繁華地區(qū)租了一間門面房,說是開花店,讓我做花店的老板。從未搞過經營的我,見妻這樣私自作主,我沒有一絲感激,冷冷地說:“你這不是涮我嗎!你不是不知道我未做過生意!難道你錢多得沒處用了嗎?”話一出口,我知道言重丁,只見妻僵持著,分明雙眼含淚,最后吞吞吐吐地說:“不會……可以學么,你實在不干,我辭職干,好歹我們總得生活呀,你下崗后整天垂頭喪氣也不是辦法呀……”被妻這么一說,我低下了重重的頭顱,抽著悶煙,只怨自己下崗。
隔天,妻陪著我布置花店,去花木市場批發(fā)盆景……幾天的裝修后,我的“伊人鮮花鋪”在朋友的鞭炮聲中開張了。起初生意雖談不上紅火,但心總算有點著落。多了個花店,妻變得更忙了,一日三餐,洗漱掃刷,還有她自己的工作,妻忙得像只春耕時的牛,逢到好日子,妻還說跟人換了班,協(xié)同我忙著店里的生意。記得一次,一家單位要買60盆盆景布置會場,而店中數(shù)量不足,叫輛車去花木批發(fā)市場口巴,賺的錢又劃不來;自己去拖吧,又不會騎三輪。正猶豫時,妻二話沒說,推著一輛三輪車就走了。這筆生意在妻的協(xié)同下順利成功。到了晚上,我正喝著酒慶祝白天的生意,才發(fā)現(xiàn)妻的腿一瘸一拐的,一掀褲管才發(fā)現(xiàn)小腿肚有一大段血口子,問她怎么傷著的,支吾了半天,才說,她自己也不會騎三輪車,一邊推車一邊學著騎,一不小心車翻了,車把柄劃傷了腿肚……
有妻鼎力相助,我被感動,從內心深處找回了昔日的自信。從此后,我照應店面的同時,利用點滴時間學習經營、花藝等方面的知識。我要把花店當作一份事業(yè)來干,一下子我變得沉默了,每天除了忙生意還是忙生意。一年后,我的花店奇跡般地在市區(qū)火爆起來,精神也為之飽滿。為了擴大營業(yè)范圍,我未和妻商量,準備再開了個連鎖分店,公開向社會招聘一名氣質好、漂亮、心靈手巧的女孩協(xié)助我的花店事業(yè)……原本也有一絲想法,讓妻來經營此店,我再去開辟新店,可一想到妻日漸蓬松的頭發(fā)和不注意外表的樣子,我放棄了此念頭。
當天下午,我正在花店里用毛筆在紅紙上書寫招聘廣告,妻的一位同事進店來說是買束捧花。在我包棒花的同時,她看到招聘廣告,禁不住羨慕地說:“還是小平有眼光,找你這樣的老公,下崗生活也不愁,看你生意做得如此好。”我連忙謙遜著說:“哪里哪里,混混日子而已。”妻的同事又說:“假如我是小平,下崗后絕不會幫人家看車,在店里給你幫幫忙,多好!”小平下崗?幫人家看車?一下子我包捧花的手僵持住了,好半天才驚訝地問:“她在哪里看車呀?”“人民商場門口!你是真不曉得呀,別逗人笑了!”
妻的同事走了,我立刻撕掉招聘廣告,再也無心情賣花,腦中一片空白……過了好一會兒……,我包了一大束火紅的玫瑰,關上店門,直奔人民商場。
寒風中,瑟瑟發(fā)抖的妻胸前佩戴著一塊白圍布,走在一排排自行車之間。我沖上前去,塞給妻滿懷的玫瑰,她被突然出現(xiàn)的我驚得瞪大了眼。當我嗔怪道:“你下崗了,怎不早點告訴我?”妻晶瑩的淚珠灑落在片片玫瑰瓣中,抖抖索索地說:“我……我下崗的事告訴下崗的你,這不又給你重重一擊么,再說我也不想讓我們的愛跟著下崗……”
讓愛不下崗!一聽此言,我慚愧地低下了頭。
原來就在我接到下崗通知的當天醉酒躺在床上,妻也下崗了,她一直隱瞞著我,精心為我營造了一個今生都不可能下崗的崗位——那份她對我執(zhí)著的愛情……
編輯/楊濤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