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絕癥患者不屈的生命訴求

王遠武是一個在死亡邊緣拼搏了8年的絕癥患者。在近3000個日夜的生命倒計時里，為了不給妻兒增加經濟負擔，他獨自到外鄉打工治病，并以驚人的毅力打拼出一番美好的生活

王遠武只是一個普通的打工仔，他沒有驚天動地的追求，他的人生愿望也很微小。他只希望在生命倒計時的日子里，生養自己的孩子，靠自己的雙手建一棟供妻兒棲身的房子。實現這些看似微小的人生愿望，對一個生命有限的絕癥患者來說，卻是多么悲壯和艱難的事情呀面對這樣一個自強不息的生命，你能說他不崇高。你能不肅然起敬嗎。

一個卑微的人如此看淡了生與死

現年35歲的王遠武，出生于湖南慈利縣一個窮苦人家。他初中畢業后就到張家界一家旅游公司承包業務，后來不幸被一輛汽車掛倒，右小腿骨折了。為了保住兒子的腿，父母輪流守護在兒子的病床前70多天。王遠武康復出院后就外出務工掙錢還債。他在寫給父母的信中說:\"是你們給了我兩次生命兒子將來結草銜環，也要報答父母大人的養育和再生之恩。\"

1988年，王遠武與羅元珍相識相戀。結婚時，王遠武在岳父面前發誓:一定建一棟小樓房，讓媳婦過上好日子

1990年，王遠武來到廣東佛山一家鞋廠，找了一份開裁斷機的工作。一天，由于機器失靈，他把右手伸進去拿料，結果，王遠武手心和手背上的肉被機器刮去了一大半，骨頭都破損了，鮮血染紅了做鞋用的面料......王遠武沒有把此事告訴家里人，他要獨自承受一切不幸。40多天后，廠方替他支付了醫藥費，同時給了他回家的路費......

但王遠武放棄了回家的念頭，他又來到東莞市另一家鞋廠干活兒。由于此前有基礎，他很快受到老板的賞識，先后擔任班長。組長，工作十分出色。1993年12月的一天，工作中的王遠武突然胸悶氣短一頭栽倒在地。工友們立即把他送往醫院，后經第一軍醫大學附屬南方醫院診斷，王遠武患有慢性粒細胞性白血病醫生明確告訴他:如果配合治療，或許還能活幾年。驚聞患了絕癥，王遠武悲傷過，但多舛的命運與人生際遇教會了他看淡生死的樸素理念。他只是遺憾地向醫生表明了自己住不起醫院的實際情況，流露了自己有生之年的兩個心愿:一是建一棟兩層樓房;二是生育兒女，留下自己的骨肉

醫生微笑著鼓勵他說:\"你很樂觀，但治病要緊......\"而他擔心的是從此一病不起，病治不好反而拖累家人。最后，王遠武硬是纏著醫生開了處方，買了一些藥回到鞋廠。然而，鞋廠的老板得知他身患絕癥，便委婉地把他辭退了。

被自己\"遺忘\"了的絕癥與沒有被遺忘的心愿

這一年春節，王遠武回到老家，他隱瞞了自己的病情，把幾年來積蓄的1萬多元錢交給妻子準備修建房子，還向妻子提出\"抓緊生個孩子\"，來個雙喜臨門。妻子接受了他的建議

1994年初，王遠武重新回到東莞。他以自己的絕癥之軀，獨自把所有的不幸扛了起來。他一邊服藥治病，一邊四處找工作。有一天，他來到東莞世豐鞋廠拍著胸脯對姓林的老板說:\"只要有活干，我是連命都舍得的人\"林老板拍了拍王遠武的肩膀，笑著說:\"蠻精干的小伙兒，技術怎么樣呀。\"王遠武二話不說就走進車間，十分熟練地操作各種機器。后來，林老板不僅錄用了王遠武，而且讓他從事生產管理方面的工作。不久，又讓王遠武擔任生產主任，管理600多名工人。林老板無法想到，王遠武的衣兜里一直揣著那張\"死緩判決書\"。

一個6月天的中午，王遠武在工作中又一頭栽倒在地，身患絕癥的秘密在全廠傳開。林老板發自內心地佩服這位笑傲死神的年輕人，他讓王遠武先去治病，并說工廠的大門隨時向他開著。

王遠武的病情剛剛得到控制，他就出院了。工友們勸他愛惜身體，別為了掙錢不要命。王遠武流著淚說，他的生命隨時都會畫上句號，可是他的心愿不能就此終結，他必須要有自己的樓房和孩子可是，想到自己的病會連累工廠，王遠武還是提出了辭職申請。林老板推心置腹地說:\"王先生，你現在需要錢，你一旦失去工作，治病。生活等等事情都會陷入困境。對你來說，這比疾病更可怕\"寥寥數語，一下子說出了王遠武的心事，他嗚咽著說:\"林老板，我也不能賴上你呀......\"隨后，林老板叫來其他干部，要求他們配合王遠武的工作。在林老板的挽留和安排下，王遠武一邊治病，一邊工作。

1994年底，被王遠武帶到東莞打工的十幾名同鄉懷揣血汗錢回家過春節。王遠武有病在身，沒有和他們同行。在回家的路上，有人提議幫王遠武把房子建起來，了卻他的一樁心愿。于是，大家直奔王遠武家，你一千我兩千共計湊了兩萬多元錢，他們瞞著家人和羅元珍說:\"錢是王遠武掙的，我們只出一點力氣。\"接著，大家用了不到10天時間，把王遠武家蓋了一半的樓房建起來了。這年春節期間，王遠武得知妻子生了個女兒，便拖著病體回家。令他吃驚的是，一棟300平方米的兩層樓房聳立在眼前自己沒給家里多少錢，樓房是怎么蓋起來的呢。聽著妻子的訴說，王遠武不禁熱淚縱橫，但他沒有說出自己患病的真相......

卑微者也有卑微者的悲壯

住在新房里，抱著可愛的孩子，他有一種失去奮斗目標的失落感，一種行將就木的凄涼感也油然而生。正月初七，王遠武把朋友召集到家里，他雙手顫抖地為每個人斟滿酒，雙眼噙滿淚水說:\"賬我記下了，情也記下了，我還不清大家的感情債，欠大伙兒的錢，是一定要還的\"次日，王遠武獨自承受著內心的巨大悲痛告別家人，和十幾個同鄉一起踏上了南去的列車。王遠武決心在有生之年里還清債務，不把負擔留給妻子

為了家庭，為了孩子，為了還債，王遠武再次向生命極限挑戰，他咬緊牙關，拖著病體上班。1995年6月，廠里來了一批新工人，王遠武手把手地教，有個小伙子拈輕怕重，說吃不消鞋廠的苦累活。王遠武耐心地開導他。幫助他，誠懇地說:\"打工就是憑本事吃飯，也最容易體現出一個人的價值......\"王遠武的話沒說完，小伙子就罵王遠武站著說話不腰疼。這話激起了一位女工的憤怒，她對小伙子說:\"單憑王遠武的毅力，你就沒有，你就做不到\"

王遠武常年服藥，自身免疫力極差，幾乎每個月都要感冒三四次，每次都是發燒，頭痛，而且口腔經常潰瘍。嚴重的時候整個口腔都爛了，飯菜一到嘴里就是一陣鉆心的痛，但他就著開水和淚水\"狼吞虎咽\"。有時連說話都困難，嘴唇和牙齦也容易出血，他怕工友們看見，每次到車間之前，就在嘴里塞一些藥棉吸血。持續不斷的病痛，沒完沒了地折磨著他......

有一次，林老板看見王遠武像有些支持不住的樣子，就讓他先回到宿舍休息。但王遠武靠著一股精神力量，第二天又義無反顧地走向車間。在他的床頭，貼著海明威的一句名言:\"人不是為失敗而生，一個人可以被毀滅，但絕不能被打敗\"

1997年春節，王遠武沒有回家。妻子不放心地來到廣東，此時的王遠武正在宿舍里煎中藥。看著滿屋子藥瓶藥罐，看著丈夫憔悴的身軀和像紙一樣蒼白的臉，羅元珍終于明白了。她一頭扎在丈夫的懷里失聲痛哭:\"你怎么這樣傻啊你有病不該瞞著我呀......天塌下來，我們一起頂著\"羅元珍一邊替丈夫喂藥，一邊嗚咽著說:\"你挺過了3年，現在由我來延長你的生命......\"

一個自強不息的生命，仍然在死亡邊緣拼搏。掙扎......

此后一段時間，羅元珍留在東莞侍候丈夫，兩人相依為命。有一天，妻子上街買了一只甲魚，煲了一罐湯。王遠武給妻子添了一碗湯，樂呵呵地同妻子說笑。羅元珍把湯端到丈夫跟前，嘆口氣說:\"鱉補血呢，你多吃點......\"王遠武心里不是滋味，妻子越是對他好，他越是覺得自己的生命行將結束。他建議妻子回家去，照顧家里的老人和孩子。羅元珍不肯離開丈夫，說要賣掉房子為丈夫治病。王遠武說:\"你以為我想死嗎。別說是賣房子，就是賣兒賣女也不頂用我一個人活一天賺一天，我不能連累全家人......\"說到傷心處，夫妻倆抱頭痛哭。不久，王遠武把哭成淚人的妻子送上了回家的列車。

在以后的幾年中，王遠武的身體雖然一天不如一天，但他的毅力卻一天比一天強，干勁一天比一天大。林老板不僅給了王遠武釋放生命色彩的空間，而且給予了王遠武無微不至的關懷。林老板說:\"王遠武身患絕癥多年，但他身上有一股不可多得的精神力量，這種力量能夠點燃我們的靈魂火把，這種力量就是我們對生活的熱愛\"

1998年以后，由于鞋廠經濟效益不斷滑坡，王遠武每月的工資只夠買藥吃。他回到老家時，身上已經沒有余錢。兒子在外干了幾年，父母說啥也不相信王遠武身上沒有錢。此時，岳父也找上門來，準備\"收拾\"不負責任的女婿。羅元珍見兩家老人如此責難丈夫，她鼻子一酸，眼淚就涌了出來，她拿出丈夫的化驗單說:\"你們別逼遠武了，他能活著回來就不錯了......\"

見妻子把話挑明了，王遠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聲淚俱下地說:\"好幾年前，我就是一個判了‘死刑‘的廢人，我一邊治病一邊打工，養大了孩子，建起了樓房......我已經盡力了，我心里苦啊\"

這次回家，王遠武的身體明顯不如從前。他不忍心讓家里人在絕癥的陰影里傷悲，也不愿在親戚朋友的同情和嘆息聲中死去，他決定再次南下打工。林老板又一次收留了王遠武

2001年3月，王遠武深感身體不適，就到廣州南方醫院治療。醫生深有感觸地說，王遠武能幸運地度過8年，已經是一個不小的奇跡，他的生命要再延續幾年，目前，只有骨髓移植才能救王遠武!

2001年10月，王遠武依然帶病工作著，祈禱能夠再次創造奇跡......

現在的王遠武，已經被妻子接回了湖南老家。醫生認為他已經沒有吃藥的必要了，挽救生命的惟一辦法只有骨髓移植。可是，他實在拿不出那么多錢。這一回，面對將逝去的生命，王遠武擔心自己\"斗\"不過病魔了......

(曉羅。愚摘自《知音》 原標題為《留下骨血啊，一個絕癥患者不屈的生命訴求》 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