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精神家人

余光中是大詩人，也是杰出的詩論家，一生讀詩、寫詩、教詩、論詩、編詩、譯詩，為此，他當然要日復一日地吞食咀嚼大量的詩歌和各種藝術(shù)理論。然而，他更加喜愛傳記，尤其是藝術(shù)家的傳記。他曾告誡詩人說：“詩人們?nèi)绻芏嘧x生命，少讀詩，或者多讀詩，少讀理論，或者讀理論而不迷信理論，那就是創(chuàng)作的幸福了。”多讀生命，尤其是卓越的超越時空的藝術(shù)生命，大多數(shù)人只能借助間接經(jīng)驗，特別是通過閱讀藝術(shù)家的傳記而接近他們。余光中就是一個藝術(shù)家傳記的愛好者。八十年代，他在散文中吐露心聲：退休后，要“做一個退隱的譯者，把格列柯、勞特累克、透納等畫家的傳記一一譯出”。

一、 初譯《凡高傳》

在琳琳瑯瑯的藝術(shù)家群星中，余光中最鐘情于凡高。在余光中的精神地圖上，法國南部的小鎮(zhèn)阿羅和圣瑞米長久占據(jù)著醒目的位置，這兩個小鎮(zhèn)是印象派畫家凡高藝術(shù)生命燦爛煥發(fā)之處。余光中多次這樣說：凡高是我的第二自我。百年前一個異國畫家，為何能讓當代大詩人如此傾倒并且引為知己，這還得從《凡高傳》這本書說起。

1954年，余光中大學畢業(yè)才兩年。詩人后來回憶：“那是我一生最煩惱的時期，身多病而心常亂，幾乎無日安寧。”正是在這樣的狀態(tài)下，余光中讀了《凡高傳》。

《凡高傳》的作者是美國著名的傳記文學作家伊爾文·史東（Irving Stong 1903～1989，大陸譯“史東”為“斯通”），他一生著有傳記小說二十多部。《凡高傳》于1934年出版，這是史東的處女作，也是他的成名之作。

凡高如今已譽滿全球，他的故事走上銀幕，譜成歌曲；他的書信有各國譯本；他的作品引動千百學者著書立說；藝術(shù)拍賣會上，他一幅畫的售價足以開辦幾所藝術(shù)院校了。可是，在生前，他只賣掉一幅畫，只在生命將盡時看到一篇肯定他的評論。他的家族經(jīng)營著歐洲最著名的畫廊，卻從不認可和接納他的畫作；他的愛情熱烈而且執(zhí)著，卻沒有一個女人肯讓他攜著走上紅地毯；他常常三餐不繼，一貧如洗，世人視為浪子、瘋子。世界之大，只有一個弟弟毫無保留地愛他，安慰他，供養(yǎng)他，看重他……

27歲學畫，37歲自殺，十年中，這個元氣淋漓、熱血翻騰的大孩子，心甘情愿地過著苦行僧的日子，只為了把他的生命，他的創(chuàng)造，他對人世的深愛和關(guān)切，揮灑成一幅幅輝光顫動燦爛得近乎白熱的畫。十年的創(chuàng)作生命是短暫的，可是，凡高留給人類的藝術(shù)遺產(chǎn)，足以與任何一位現(xiàn)代藝術(shù)家媲美。

凡高反差巨大的凄苦與輝煌，使余光中深受震撼。感動之余，他決定動手翻譯。他把自己的大計劃與梁實秋先生商量。恰好梁實秋先生也讀過這本奇書，可是覺得書太長，又牽涉到許多西方藝術(shù)史上的專業(yè)問題，就勸初涉譯事的余光中不如節(jié)譯算了。但余光中認定，一本書既然值得翻譯，就該全譯，否則干脆不譯。

一動手翻譯，果然艱難。余光中后來回憶道：“本已身心俱疲，又決定要攬下這么一件大工程，實在非常冒險。開始的時候，只覺不勝負擔，曾對朋友說：‘等到我譯到凡高發(fā)瘋的時候，我自己恐怕也要崩潰了’。可是隨著譯事的進展，我整個投入了凡高的世界，朝夕和一個偉大的心靈相對……在一個元氣淋漓的生命里，在那個生命的苦難中，我忘了自己小小的煩惱……就這樣，經(jīng)過十一個月的凈化作用，書譯好了，譯者也度過了難關(guān)。凡高瘋了，自殺了，譯者卻得救了”。

多年后，余光中更深入地道出翻譯《凡高傳》的意義：“我不但在譯一本書，也在學習現(xiàn)代繪畫，更重要的是，在認識一個偉大的心靈，并且借此考驗自己，能否在他的感召之下，堅持不懈，完成這長期的苦工。”

二、 焚燒的生命

《凡高傳》對于余光中不僅有凈化作用，還有催化作用。凡高的藝術(shù)對余光中創(chuàng)作風格的形成與拓展有著長久且深遠的啟示。

首先，是那種獻身的赤誠。余光中多次贊賞凡高藝術(shù)之可貴，貴在其誠。

被凡高畫作震撼后，余光中就一直在探詢這種非凡藝術(shù)創(chuàng)造力之謎。他閱讀了凡高的書信和傳記之后，突然悟到，苦難和苦難中對藝術(shù)的執(zhí)著正是一切偉大藝術(shù)之動力。余光中說，凡高把傳教般的狂熱傾注到繪畫中，“他是現(xiàn)代藝壇最令人不安的性情中人……他告訴弟弟，誰要是可惜自己的生命，終會失去生命，但誰要不惜生命去換取更崇高的東西，他終會得到”。在歌詠凡高名畫《向日葵》的詩中，余光中寫出這樣的句子：

你是掙不脫的夸父

飛不起的伊卡瑞斯

每天一次的輪回

從曙到暮

扭不屈之頸，昂不垂之頭

去追一個高懸的號召。

可見，凡高的獻身精神是余光中朝拜繆斯與永恒拔河的巨大動力，在余光中 “敢在時間中自焚，必在永恒里結(jié)晶”的自我寫照里，有凡高坦然殉道的背影。

其次，是民胞物與的博愛精神。余光中指出，凡高的生活經(jīng)歷與悲憫情懷使他自然而然地將藝術(shù)的重心從美女貴人移向“中下層階級”， 使他能把“原本平凡的人物畫得具有靈性和光輝，更重要的是，具有尊嚴”。余光中特別強調(diào)，由于有深厚的同情和廣博的摯愛，凡高關(guān)愛不幸和無助，卻不流于抗議或怨恨，“他的愛自個人的一端延伸到整個自然，其中固然包括了社會的階級，但也超越了其限制。他的藝術(shù)也超越了社會寫實，兼有個性的表現(xiàn)和普遍的象征”。這些話語中包含著余光中對自己創(chuàng)作的反省，從創(chuàng)作之初的《揚子江船夫曲》到后期的《一枚銅幣》，詩人一直在詩作中表現(xiàn)出對平頭百姓由衷的關(guān)愛和認同。這并不奇怪，他本來就自認是茱萸的孩子（余光中出生在重陽之日，在古老的漢族民間習俗中，這一天是有難的日子之日，例當舉家登高避禍，佩茱萸囊飲菊花酒驅(qū)邪）。他生在有難的日子，長在憂患的時世、流離的年代……他的一生從苦難到淡泊，與奢華富貴總難交融；然而，余光中并不拘囿于寫實技法和時事抗爭，在藝術(shù)創(chuàng)造中，他有無窮的天地和多般的方法。毋庸置疑，凡高廓大的心胸拓展了余光中吸收、感受、容納生活以及汲取、借鑒、融匯各類各方藝術(shù)的視野和能力——靜物之微，宇宙之大；船夫盲丐，偉人名流；兒女柔情，英雄斷腕；私己隱秘，民族記憶……一一納入他的詩文之中；寫實和象征、傳統(tǒng)到現(xiàn)代，東方與西方的各式藝術(shù)方法無不為其所用；題材廣博、方法多變、作品量多質(zhì)優(yōu)奠定了余光中當代中國文壇的大家地位。

再次，不斷調(diào)整美感以達成藝術(shù)上的蛻變。余光中喜愛凡高早期以《食薯者》為代表的寫實之作，認為它們“陰沉之中有溫暖，黯淡之中有光，苦澀之中有一種令人安慰的甜味”。“另具一種堅實苦拙之美，接近原始而單純的生命，十分耐看”。 余光中也推崇凡高后期那些饒富象征意味的畫作，贊頌凡高能“從寫實的局限里躍升入象征與表現(xiàn)”。他將凡高十年藝術(shù)生涯分為不斷求新的三個時期，并總結(jié)道：“這十年探索的歷程，以風格而言，是從寫實的模仿自然到象征的重造自然；以師承而言，是從荷蘭的傳統(tǒng)走向法國的啟示而歸于自我的創(chuàng)造；以線條而言，是從凝重的直線走向強勁而回旋的曲線；以色彩而言，則是從沉褐走向燦黃。”余光中半世紀的創(chuàng)作歷程，同樣是不拘于一格，不安于小成的進取，力求超越前人、時人和自我。因此，余光中在當代文壇有著 “善變者”、“藝術(shù)的多妻主義”、“璀璨的五彩筆”等諸多美稱。

除了獻身、博愛、進取等藝術(shù)精神的承傳，在藝術(shù)風格上，余光中和凡高也多有相通之處。

與凡高結(jié)緣幾十年，余光中對于凡高的畫作百看不厭，總是“肺腑內(nèi)熾，感奮莫名，像是和一股滾滾翻騰而來的生命驟然相接，欲擺脫而不能”。若有心對余光中的凡高專論細加梳理，可以發(fā)現(xiàn)，余光中認為造成這種美感的原因是：1.“蟠蜿淋漓”、“沛然運轉(zhuǎn)”、“筆挾風雨一氣呵成”的節(jié)奏感，或者說是“蟠蟠蜿蜿起伏洶涌無始無終的顫動、震動、律動”。它由凡高獨特的線條造成，“那些斷而復續(xù)、伏而復起、去而復回的線條，像是宇宙間生生不息動而愈出的一種節(jié)奏，一種脈搏”。2.奇異的光輝。它來自凡高大膽運用幾種強烈的主色。

余光中說“光輝與顫動正是凡高畫中呼之欲出的特質(zhì)”。其實，這也是余光中詩文的主調(diào)。綜觀余光中的創(chuàng)作，大處著筆力能扛鼎， 小處落墨纖細入微，能犀利，能沖淡，能幽默，能莊重，嬉笑怒罵，風格多般。但最為突出的風格標志仍然是那種濃重的色彩和筆挾風雨的節(jié)奏造就的陽剛之美。他自稱：“崇拜一支男的充血的筆，一種雄厚如斧野獷如碑的風格。……嗜伐嗜斬，總想向一面無表情的石壁上砍出自己的聲音來……罹了史詩的自大狂，幻想你必須飲海止渴嚼山充饑，幻想你的呼吸是神的氣候”。特別在他那些“飛揚跋扈為誰雄”的詩文中，鏡頭總是對準廣漠、巨石、山風、海潮，鋼鐵長橋、摩天大廈、生命力強悍的人與如猛獸狂奔的車；背景總是千年的文化、萬里的地圖和永恒的星空，角度總是便于攝取廣闊深遠的場景的俯視，即所謂“憑空視遠，如君而朝萬眾”；喜好選用聲調(diào)高、音幅寬的陽性詞而行文則注重氣勢，潑墨淋漓，在不事細部雕飾的整體形象的飛揚流動中，表現(xiàn)出激蕩磅礴的力量和速度。在這些詩文中，我們同樣得到了立于凡高畫幅之下的美感，一種元氣淋漓劇烈沖突的生命揮灑而出的絢麗色彩。我們甚至可以具體指證凡高畫作在余光中作品中的印痕，如《逍遙游》的開篇基調(diào)有凡高《星光夜》的氣氛；《火浴》、《想起那些眼睛》、《九命貓》等詩歌不斷出現(xiàn)的火焰意象，也仿佛是法國南部古鎮(zhèn)阿羅的燦亮烈日所點燃……

觀賞和揣摩凡高畫作，也使余光中對他的藝術(shù)手法了然于心并有所借鑒。凡高多作自畫像，十年之中得四十多幅，表現(xiàn)出他自勵自省和自我定位的決心和勇氣；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以后，余光中也多作自剖自述詩，三十年間，大約有三十篇之多，其中較為著名的是《白玉苦瓜》、《火浴》、《與永恒拔河》、《獨白》、《旗》、《五行無阻》、《守夜人》等。凡高喜歡在同一題目下反復作畫，如向日葵，就是他常作之題；對于凡高這一創(chuàng)作特點，余光中多有所論，認為是“為了求全、求變”。余光中創(chuàng)作，亦常見同題（或者相同題材）異作這一手法，諸如詩人自我形象的刻畫、親情、離別、月光、戀情等題都是常寫不衰；也有同一題材分別見之于詩歌和散文。這樣做，既是為了充分利用題材，更重要的是借此考驗自我挖掘生活的藝術(shù)能力。能在同一題材上不斷推陳出新，正是作家在藝術(shù)上開拓不息和藝術(shù)手段高超的標記。

三、 永遠的家人

《凡高傳》也是余光中和范我存女士的愛情見證人，是余光中一家的精神家人。

結(jié)婚前，余光中在范我存女士保存的一本畫冊上第一次細細觀賞凡高。他第一眼見到那向日葵，便“深受震撼，像面對一場揮之不去卻又耐人久看的古魘”，“覺得那些擠在瓶里的花朵，輻射的金發(fā)，豐滿的橘面，挺拔的綠莖，襯在一片淡檸檬黃的背景上，強烈地象征了天真而充沛的生命，而那深深淺淺交交錯錯織成的黃色暖調(diào)，對疲勞而受傷的視神經(jīng)，真是無比美妙的按摩”。凡高成了這對年輕戀人之間熱烈的話題。以后，翻譯《凡高傳》更是他們一生攜手合作的開端。每天，余光中在無格的白紙上寫下譯文，從臺北寄給在中壢任教的范我存，由她謄清在有格的稿紙上再寄回，讓余光中送往報社，保證每日連載不斷。三百多個日夜，三十多萬字的譯文，他們共同面對“紅頭瘋子”的苦難；他們也分享工作和愛情的甜蜜，余光中每每在白紙背面寫上自己的思念和情意，范我存寄回的稿件里當然也附帶有情書。所以，余光中會說：“在我們早年的回憶里，凡高其人其畫，都是不可缺少的一份。苦命的文生早已成為了我家共同的朋友。”

這里的“我家”原來是兩口之家，后來成了六口乃至十余口之家。可是，凡高一直而且永遠是這家人共同的朋友，不，不僅僅是朋友，應該說是余家的“精神家人”。1990年，是凡高逝世百年，余光中、范我存和兩個女兒專程遠赴荷蘭，瞻仰凡高畫作，并到法國奧維凡高兄弟墓前憑吊；全家從荷蘭買回的凡高畫冊，重達好幾公斤。余光中寫道：“1990年對于我家，真是壯麗無比的凡高年。”

這次遠程的朝圣，猶如家族的祭拜儀式。這種奠儀，不需香火和牲酒，而用性靈與詩文。主祭余光中在那一年，向凡高一連獻上了七篇詩文：以凡高畫作為主題的《星光夜》、《荷蘭吊橋》、《向日葵》三首詩歌；《破畫欲出的淋漓元氣》、《壯麗的祭典》、《莫驚醒金黃的鼾聲》、《凡高的向日葵》四篇總字數(shù)逾四萬的凡高專論。

余譯《凡高傳》震撼了許多敏感而年青的心靈。該書在臺灣先有重光版，后有大地版，一印再印，總印數(shù)逾三萬冊。數(shù)以萬計的熱情讀者中，有些正是在《凡高傳》的感召下，成為出色的藝術(shù)家。比如，“云門舞集”的創(chuàng)始人林懷民，十二歲就讀了余譯《凡高傳》；作家三毛（陳平）歿后，家人以她生前最喜愛的三本書陪葬，其中一本便是余譯《凡高傳》……

為了使更多青春的心靈能夠沐浴于凡高的光輝中，1977年，《凡高傳》出版二十多年后，余光中在繁忙的創(chuàng)作和教學之余，認真修改《凡高傳》的譯稿，使其譯文更為精美流暢。在“新譯本譯者序”中，譯者自敘其譯事：“每頁修改的程度不一，少則七八處，多則二三十處，相信舊譯全文至少修改了一萬處。修改所耗時間，每頁少則十五分鐘，多則往往半小時以上……新譯的過程約為一年；有時在家里動筆，有時在辦公室里，有時和我存開車去買菜，我甚至利用等她采購的一段時間，靠在汽車后座工作。”

對于翻譯，余光中有精妙的論述：“翻譯，是西化的合法進口，不像許多創(chuàng)作，在暗里非法西化，令人難防。一篇譯文能稱上乘，一定是譯者功力高強，精通截長補短、化瘀解滯之道，所以能用無曲不達的中文去誘捕不肯就范的英文。這樣的譯文在中西之間折沖樽俎 ，能不辱中文的使命，卻帶回俯首就擒的英文，雖不能就成為創(chuàng)作，卻是‘西而化之’的好文章。”可以看出，余光中認為，優(yōu)秀的譯文能化解西方語匯句式；使之融入漢語的常態(tài)中的譯文，便是善性西化，它增強了漢語的表現(xiàn)力。余光中重譯的《凡高傳》正是上述論述的有力印證，她的問世立刻引起了學界的注意。1993年，臺灣東海大學中文所張嘉倫寫出了《以余譯〈凡高傳〉為例論白話文的歐化問題》為題的碩士論文。文中詳盡分析了余光中重譯《凡高傳》時的大幅改動，包括句子成分、句型結(jié)構(gòu)以及詞性、詞序、語態(tài)等方面，認真論證了余譯《凡高傳》正是現(xiàn)代白話文糾正惡性西化的最佳范本 。

和凡高結(jié)緣已經(jīng)半個世紀，余光中總是意猶未盡。不久前他還這樣說：“凡高是我的忘代忘年交，他的痛苦之愛貼近吾心，雖然譯過一本《凡高傳》，仍然感到不能盡意，很想有空再譯出他的書信集，或是魯賓醫(yī)生那本更深入更犀利的傳記《人世的游子》。”

林語堂先生在他那本著名的《蘇東坡傳》中說過這樣的話：“知道一個人，或不知道一個人，與他是否為同代人，沒有關(guān)系。主要的倒是對他是否有同情的了解。歸根結(jié)底，我們只能知道自己真正了解的人，我們只能完全了解我們真正喜歡的人。我認為我完全知道蘇東坡，因為我了解他。我了解他，是因為我喜歡他。”富足而且堅毅的藝術(shù)生命總是靈犀相通的，林語堂和蘇東坡是這樣，余光中與凡高也是這樣，卓越超拔的藝術(shù)心靈撞擊而出的絢麗光彩，任是再遙遠的時空距離也無法熄滅。

《凡高傳》，(美國) 伊爾文·史東（Irving Stong）著，余光中譯，臺灣大地出版社1990年7月第十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