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網膜脫落。”眼科醫生對我說。聽到這個診斷,我僵硬地坐在檢查椅上。而更令我感到沮喪的是,醫生接著告訴我說,我今后可能會失明。
在那天以前,我的一切都十分順當:我的畫作曾在紐約的畫廊辦過畫展,我每天都在我的畫室創作并欣賞自己的畫作。但現在,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層可怕的陰影。
后來,我認識了一名雕塑家。在給他看了我所畫作品的照片后,他對我說:“笛姆,到我教學的學校來吧。我很想把你的作品制成幻燈片,讓我的學生們欣賞。”
于是,我來到了新澤西州豌包城的一個叫馬斯的學校,那是一家為殘疾人提供幫助和服務的福利機構。在那里,許多人的大腦神經功能受到了損傷。他們肢體僵硬,肌肉萎縮,只能全身無力地坐在輪椅上。
在藝術室里,有一名學生很早就坐在輪椅里等著上課。他頭上插著許多電線,另一頭連接在輪椅上。他的手指向后彎曲著,上面長著節瘤。我走進藝術室時,他的眼睛看到了我的眼睛,頓時有一股電流從他的眼里傳遞到了我的身上。
這時,有兩名學生也坐著輪椅來了。
“笛姆是一位職業畫家,”學校里的一名導師把我介紹給學生們。“他到這兒來,和你們一起分享他的思想和理念。”
我心情緊張地向他們展示了我那些畫作的幻燈片,同時向他們解說:“藝術,就是不能用語言描述的敘說。”
后來的一天,我為4名新生正式上了第一節課。當他們坐穩以后,我說:“好,讓我們開始。這是一張畫布,那是——”我把一個5加侖桶的塞子拔了出來,介紹說:“丙烯酸的凝膠體,畫畫的顏料就是用它們做成的,你可以加上自己喜歡的顏色。你們聽到了嗎?”我問。他們都很困難卻很有力地點了點頭。
“今天,”我繼續說,“我們僅僅用兩種顏色,黑色和白色。”
他們中的有些人連握畫筆都很難,還有些人甚至連手臂都不能動彈,而我需要教會他們所有人都能運用的技巧。
一個叫艾里克·考賓的學生,有一張嚴肅的愛爾蘭人的臉,散發著年輕學者的氣息,鼻梁上架著一副款式很舊的金絲眼鏡。他幾乎雙目緊閉地坐在那兒,但我可以感覺到他在聽。
“你可以畫100萬條線——或者1條線,重要的是要按照你自己的愿望去畫。”我對他們說。
我輕輕地問:“艾里克,你要畫嗎?”
他的頭向下沉了一些,然后說:“是!”
這樣堅持了幾個月,班上的學生都學得十分出色了。他們通過繪畫表達了自己的想法、感受和觀點,尤其是艾里克,他顯然從畫畫中得到了強烈的興趣。
但我覺得做到這些還不夠,因為他們畫得實在太慢了。下課后,我在畫室里苦思冥想,想找到一個新的方法。“光”——突然,我腦子一閃,有了靈感。
我買了一套激光設備,然后把它帶到課堂,跟學生們說:“光線走到哪里,你們就畫到哪里,行嗎?”果然,有了這個高科技產品的幫助,學生們畫畫的速度提高了好幾倍。
幾次畫展后,輪椅藝術家們開始受到媒體的注意。很多雜志、報紙和電視報道了他們的情況。一名來自CBS的新聞記者問艾里克:“藝術是你與其他人取得聯系的途徑嗎?是一種引起眾人關注的吶喊嗎?”
艾里克聽了,雙眼明亮起來。“是!”他輕輕地、哽咽著說。
兩年以后,一位畫廊組織者為我們提供了在紐約辦一次畫展的機會。結果引起轟動,畫展上的每張畫都銷售一空。那些輪椅畫家們感到了成功的喜悅。
后來,我結束了和馬斯學校的合作,但我仍然和過去的學生們保持聯系。艾里克繼續在畫畫,他和其他名藝術家們在曼哈頓等地辦過數十次畫展。他的父母為此感到十分激動與驕傲。同樣,那些輪椅藝術家們也改變了我的生活和理念。它告訴我,即使人的軀體有些殘缺,生命之火卻仍然可以繼續燃燒,甚至燃燒得更加明亮。如今,我的視力漸漸開始變得模糊,可我依然滿懷信心地在我的畫室里進行大量的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