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實存真論古今,弘揚華夏文化魂。
言之鑿鑿傳信史,情系拳拳愛國心。
這幾句順口溜,是筆者對中華炎黃文化研究會主辦的紀實性綜合月刊《炎黃春秋》的辦刊宗旨發的一點感慨。其征訂廣告中的原話是這樣說的:“求實存真,秉筆直書古今大事,愛國團結,弘揚中華優秀文化”。該刊面向現實,縱觀歷史,著眼國內,兼及海外,翔實記錄古今中外的重大事件和重要人物,較好地體現了這個宗旨,在期刊叢林中獨樹一幟,“秉筆直書”的鮮明風格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所謂“秉筆直書”,其實就是史家歷來所稱道的史德。寫歷史,要求有德,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實事求是,客觀公正,譽人不溢其美,貶人不增其惡。敘事不“看風使舵”,隨意編造,而是按歷史的本來面目反映歷史。《炎黃春秋》不僅在辦刊理念上大力弘揚“秉筆直書”的史德,而且身體力行,在“春秋筆”、“人物志”、“沉思錄”、“求實篇”、“親歷記”等十多個欄目中一絲不茍地實踐這個主張,在對重大歷史人物的介紹和評價上更顯示了“求實存真”的過人膽識。2002年第11期“一家言”專欄發表的《恩格斯勇于否定自我》就是一個例證。恩格斯和馬克思1848年共同寫作的《共產黨宣言》曾提出要剝奪資產階級的一切生產資料,消滅私有制。經過47年工人運動的實踐,恩格斯卻說確立了大工業的“歐洲經濟發展狀況還遠沒有成熟到可以消滅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程度”,在1895年3月6日為馬克思著的《法蘭西階級斗爭》一書寫的導言中,恩格斯公開承認“歷史表明我們也曾經錯了,我們當時所持的觀點只是一個幻想”。就是這個所謂的“幻想”,使包括中國在內的社會主義國家在建設中走了幾十年的彎路。這篇文章介紹的史實,不僅表現了革命導師實事求是、勇于否定自我的氣魄和胸懷,使歷史偉人的形象更加高大,也使我們從恩格斯思想發展的心路歷程中認識到,我們的思想永遠也不能脫離社會實際,一定要跟上社會實踐的發展而發展,要與時俱進,及時地勇敢地否定過去認為很正確但在實踐中證明行不通的過時的觀念,從而進一步加深了對“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的科學本質的理解。類似這樣通過介紹彪炳史冊的歷史偉人的思想發展過程而進行深思的文章,成為《炎黃春秋》的一個亮點。品讀這些文章,使人們在深受啟迪的同時,也情不自禁地要為這本雜志堅持真理,“不為尊者諱”的勇氣油然而生敬意。
歷史上曾有過一些影響較大卻比較復雜的人物,被治史的人稱作“問題人物”。這些人雖然也曾取得過令人矚目的成就或對社會發展起過積極的作用,但由于后來不能順應歷史急劇變化的要求,做了“逆歷史潮流而動”的事情而遭到批判或冷落。對這類歷史人物的介紹,隱“惡”揚“善”,全面肯定固然不妥,但隱“善”揚“惡”,全面否定或一筆抹煞也不是歷史唯物主義的態度。《炎黃春秋》在評價這樣的歷史人物時,注意克服過去確曾出現過的某種曲意貶損的傾向。陳獨秀作為五四新文化運動的領袖,作為中國共產黨的創始人,早已是不爭的歷史事實。但近年來有的報刊宣傳卻把這段歷史弄得相當混亂。中國共產黨建黨80周年之際,北京一家報紙推出的記者訪談,說湖南長沙在1920年秋就建立了黨組織,比毛澤東自己明確說的1921年秋提前整整一年,似乎和陳獨秀沒有什么瓜葛。2001年春夏之交,北京的另一家報紙每天發表一篇著名共產黨人的故事,斷言陳獨秀在建黨后“長期居于上海書齋而不到斗爭第一線,思想上逐漸落伍”。《炎黃春秋》2003年第2期發表《寫歷史應去偽飾求真實》一文,列舉大量確鑿的史實,指出陳獨秀在黨的歷史上雖然犯過嚴重錯誤,給黨造成了巨大的損失,但說他在建黨后“長期居于書齋”、“思想也逐漸落伍”,好像什么事也沒有干,什么問題也沒有思考云云。并不完全符合實際。建黨以后,陳獨秀先后主持了中共二大、三大、四大,參與制定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綱領,力主實行國共合作,協助孫中山改組國民黨;陳獨秀還參與決策了五卅反帝愛國運動,并和周恩來等一起成功地領導了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裝起義,主持了對戴季陶主義的有力批判;此外,他還畢生守定不變地研究進化、民主、科學、愛國和社會主義五大問題,在他的晚年痛切總結蘇俄“無產階級專政的”“苦經驗”,于1938年9月15日發表《我們不要害怕資本主義》一文,提出建設社會主義要吸收資本主義文明成果等等,這些帶有預見性的理論主張至今也還閃爍著真理的光芒。通過這樣的介紹分析,使我們對中國近代史上這位貢獻巨大、影響深遠而又非常復雜、充滿爭議的人物有了比較全面的了解,既糾正了違背歷史真實的不負責任的杜撰,又普及了黨史知識。陳云同志曾經說過,不能因為一個人犯過錯誤就否定一切,也不能因為一個人一時正確就寫成一貫正確。在該刊發表的《陳昌浩的功過是非》(2002年第12期)、《黃克誠面示我們歷史地書寫林彪》(2002年第8期)、《馬寅初:決不向不以理服人的批判者投降》(2002年第2期)等許多文章中,都充滿了這種“貶其所當貶、褒其所當褒”的辯證哲學,表現了《炎黃春秋》把秉筆直書的史德貫徹到底的取向和追求。
“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的理念現在已成了許多人的共識。這意思是說史學研究要“古為今用”,要從歷史中見到當代,見到當代社會觀念、存在形態的歷史淵源,認清國家、民族的過去,借鑒歷史上的經驗教訓,以便更好地建設現在,創造未來。《炎黃春秋》秉筆直書的歷史人物和歷史事件,不同程度地滲透了這種“縱觀歷史,面向現實”的精神,無論是歷代統治者在勤政、廉政、用人、治世、安民、納諫、改革、執法等方面的成功與失敗,還是國際共產主義運動以及我黨歷史上的沉痛教訓,留給人們的思考都極為深刻。這里既有從宏觀上直接剖析重大歷史事件、理論主張并從中總結歷史教訓的文章,如《蘇聯巨變的再思考》(2002年第12期)、《“以俄為師”得失的探討》、《對兩類矛盾學說演變過程的考察》(2003年第2期)等等;又有從微觀上為錯誤決策提供實證的文章,如《郭影秋臨終口述:“文革”親歷記》(2002年第11期)、《亳縣農業“衛星”經驗匯集官修記》(2003年第1期)等等;還有反映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無私無畏、敢于直言的高風亮節的文章,如《李維漢痛定思痛疾呼反封建》、《粟裕對中央戰略決策直陳異見》(2003年第3期)等等,讀后意味無窮,深受教益,并進而去思索如何聯系實際推進政治體制改革、加強民主法制建設、堅持與時俱進、開拓創新這樣一些嚴肅的話題,引導人們牢固樹立“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歷史責任感,自覺地將自己的前途與國家、民族的命運聯系起來,以歷史上已經形成的優秀的民族精神和時代精神塑造自己,改造社會,建設國家。
《炎黃春秋》的顧問杜潤生先生曾在2002年第4期撰文《把〈炎黃春秋〉辦成〈資治通鑒〉現代版》,以利于在新的歷史條件下,發揮刊物“鑒于往事,有資于治道”的功能。這個用意甚好。略嫌不足的是,作為一本面向國內外公開發行、且有一定影響的大型刊物,在提建議、談看法時,有些問題可在內部放開討論,各抒己見,暢所欲言,但公開發表應反復斟酌。
(此文載于中共陜西省委宣傳部、陜西省新聞出版局主辦的《報刊之友》2003年第3期,本刊轉載時略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