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金大中時代

在過去的近50年中，他一往無前，拒絕失敗。他以非凡的勇氣和信念帶領韓國人民從艱難的道路上走向了韓國民主新的黎明，并將國家從金融危機的泥潭中拯救出來。他向世界表明，一個微弱的凡人，一旦渴望爭得自由和尊嚴，就能做出非凡的業績。

2003年2月25日，金大中卸任。可以想見，當舉行完隆重的政權交接儀式，當他邁著其固有的蹣跚步子走出青瓦臺總統官邸的那一刻，他一定會轉過身來，對自己工作和生活于斯五年之久、既熟悉又陌生的這片昔日王宮秘苑良久凝視。這時他會發現，在冬日的陽光下，百樹凋零，白墻藍瓦的總統府在水墨畫般的北岳山怪石襯托下，顯得是那么耀眼。此時他的心情一定頗為復雜，既有江山事業托付有人的政治老人的半分快慰，又有人生苦短浩志未遂的一絲悲涼。望著修飾雕琢異常整潔的庭院，他一定也會感慨萬千：他走出這座被李氏王朝諸王稱作“天下第一福地”的景福宮秘苑只需幾分鐘，而他走進來卻用了大半生的時間。

布滿荊棘的從政之路

他兩度落入死神之手，被迫流亡三年，遭囚禁、軟禁共達11個春秋，被禁止或限制政治活動16年。他四次向總統寶座沖擊，跌倒三次，最后一次終于遂愿。

1925年12月3日金大中出生于韓國全羅道新安郡荷衣島，就讀于木浦商業學校。23歲時即出任《木浦日報》社長，爾后一度就讀于建國大學，因戰爭輟學從商。1954年他開始介入政治，競選國會議員。但從政道路從一開始就坎坷異常，五次競選議員，四次慘敗。其中1960年剛剛當選數日，便被剝奪資格，直到1963年方得如愿。1960年李承晚政權在民眾反抗中垮臺，民主黨張勉集團上臺，金大中出任民主黨宣傳部長和張勉政權的發言人。爾后在韓國政濤起伏、各種勢力的變幻組合里，金大中始終處在政治漩渦的中心，成為韓國政治斗爭中的領軍人物。

1961年少壯派軍人樸正熙政變上臺實行獨裁統治，反獨裁爭民主成為金大中號召民眾的口號。樸正熙為了粉飾軍政權的合法性，先后搞了“還政于民”、“總統直選”等花樣，卻不意失手。在1971年4月韓國第七屆總統選舉中，金大中作為在野的新民黨總統候選人，因提出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統一等一系列新主張打動了選民，結果一舉奪得540萬張選票，占總選票數的46%，僅比在職總統樸正熙少90萬張，這使獨裁者嚇出了一身冷汗。于是，樸正熙決心除去金大中這一政治隱患。這年5月金大中競選國會議員成功。但在競選中遭到樸正熙暗算，在樸正熙精心制造的一起車禍中，金大中僥幸保住了性命，但右腿致殘，從此步履蹣跚。

樸正熙政府見金大中并未退縮，便試圖以其言論違反“反共法”欲置其于死地，并恫嚇他“如不退出政界即是死期”。于是1972年10月金大中被迫流亡美國。1972年12月樸正熙發動維新政變，解散國會，停止一切政治活動，韓國陷入白色恐怖之中。身在海外的金大中不時發表演說，對獨裁政權進行抨擊，并爭取美國政界人物的支持。

1973年7月金大中到達日本，準備在8月15日韓僑舉行的一次集會上發表演說。樸正熙得到消息，立即指示其中央情報部長李厚絡，要不惜一切代價阻止金大中在日本的活動。于是李便制定了一個周密計劃。8月8日，金大中在其下榻的東京大皇宮飯店里準備會見一位日本友人時，從對面房間沖出五條大漢把他拖進了屋，強行在他身上打了一針。金大中失去了知覺，被塞進一輛轎車里，轎車載著他駛向大阪海邊，他被拖上韓國中央情報局等在那里的工作船。韓國特工原打算在飯店就殺死金大中，但因被金大中隨行的一位友人發現，這才決定把他帶到公海上拋掉。金大中的友人火速報警，美國中央情報局立即派出直升機跟蹤，韓國特工見沒有機會下手，不得不把他劫持回韓國軟禁起來。金大中又一次僥幸生還。

1976年3月，金大中等12位著名人士因發表《民主救國宣言》被樸正熙政權逮捕，金大中被判刑八年，1978年12月獲特赦，但立即又被軟禁。1979年10月，樸正熙被其情報部長金載圭擊斃，韓國出現了一個短暫的“漢城之春”。12月，代總統崔圭夏下令解除對金大中的軟禁。于是金大中又活躍在爭取民主的斗爭中。

但是，金大中好景不常。1979年12月12日，又一位軍界強人全斗煥發動了“肅軍政變”，繼續實行獨裁統治，韓國的政治氣候再次走入寒冬。金大中等人發表《促進民主化國民宣言》，要求全斗煥下臺。1980年5月全斗煥發布非常戒嚴令，禁止一切政治活動和集會示威，金大中再次以“煽動暴亂”罪被捕入獄。此后全斗煥一面誣蔑學生示威為“暴亂”而大開殺戒，制造震驚世界的“光州事件”，一面指稱金大中為“光州事件幕后操縱者”，將金大中判處死刑。但鑒于國內外的壓力，特別是美國的壓力，全斗煥被迫于1981年改判金大中為無期徒刑，后又減為20年徒刑。1982年底，金大中保外就醫，其后再次流亡美國。

1985年2月金大中不顧當局威脅恫嚇返回韓國。他同金泳三一起組建新民黨，參加國會選舉，然而，在如何對待執政的全斗煥民正黨改憲方案問題上，新民黨發生了分裂。以金大中、金泳三為首的主流派脫離新民黨。1987年6月韓國再次爆發反對全斗煥獨裁統治的大規模示威運動，全斗煥進行了鎮壓。后在已被全斗煥提名為執政黨下屆總統候選人的盧泰愚發表“六·二九宣言”(提出包括赦免金大中并恢復其所有政治權利在內的八項民主化措施)后，動亂方告平息。1987年11月金大中、金泳三組建民主黨。

1987年12月，韓國舉行16年來首次總統直選。金泳三、金大中同屬在野黨中的少壯領袖，二者一直處于競爭狀態，時分時合，相互攻擊。在那次的總統選舉中，由于二者的爭斗，終于造成兩敗俱傷，盧泰愚得收漁翁之利，成為韓國新總統。

1988年盧泰愚上臺后，全斗煥劣跡被追究，不得已他發表了謝罪聲明，并交出全部財產避居深山古剎，直到1990年底方返回首都定居。新總統盧泰愚雖也是軍人出身，但此時的韓國民主化進程已經啟動，金大中從事政治活動再無殺身之虞，但政界波濤依舊。

1992年大選，金泳三為了向總統寶座沖擊，同政治對手盧泰愚、金鐘泌握手，搞“三黨聯合”，終于遂愿。而金大中則再次受挫，他傷心至極，宣布辭去國會議員職務，退出政界。此后他躲到英倫三島研究歷史，總結自己敗多勝少的半生行程。1995年9月金大中宣布重返政壇，組建新政治國民會議，為新一屆總統選舉做準備，再次表現出了其百折不撓的斗爭性格。

金泳三原本是打著“廉潔政治”的旗號上臺的，但執政不久便顯現出其小政客本色。他用人惟親，善弄權術，使得特權泛濫，腐敗橫行，終于在他任內韓國爆發了金融危機，國家走到了破產的邊緣，以至于他下臺前支持率跌至10%以下。此時金大中看準時機，于1997年10月果斷地同一度是暗殺自己的主謀人物金鐘泌聯手。此舉雖使許多人瞠目不已，但政治法則就是如此捉摸不定。最終，在1997年12月19日舉行的大選中，金大中僅以1.6%的優勢戰勝對手李會昌當選。

金大中在古稀之年登上了權位頂峰。

當選后金大中說：“我為當總統準備了40年。”而細心人在這“40年”中進一步讀出：他兩度落入死神之手，被迫流亡三年，遭囚禁、軟禁共達11個春秋，被禁止或限制政治活動16年。他四次向總統寶座沖擊，跌倒三次，這最后一次終于遂愿。

在權力頂峰上殫精竭慮

“在20世紀即將結束，21世紀快要來到的歷史時刻，我們終于完成了民國50年中執政黨和在野黨間首次政權轉換的偉大業績。作為一個渴求珍視、維護和促進民主事業的民主國家，我們可以驕傲地、意氣風發地站起來。”

這是金大中當選韓國總統后向韓國人民發表的講話。

1998年2月25日，金大中宣誓就任韓國第15屆總統，從一開始他便創造了韓國歷史上的數個第一：他是第一個獲勝的在野黨候選人；是第一個從死刑犯走向總統寶座的人；是第一個推翻慶尚道政權的全羅道人；是第一個有膽魄把曾是自己死對手的前任們請上自己就職典禮主席臺的人……

五年匆匆逝去，金大中又經歷了無數的酸甜苦辣。此間，他的種種舉措在政黨政治的透鏡下也屢遭非議，但在一般的韓國民眾中，人們把自己的生活與五年前相比，便欣然緘口。這足以說明，金大中五年執政，可圈可點者是其主流。筆者認為，擇其大者，尤以引導韓國走出金融危機和推行“陽光政策”、改善南北關系兩項為其主要。

韓國的復蘇

金大中當選之時，正是韓國金融危機日趨嚴重的時候，股市暴跌，韓幣狂貶，大批工廠倒閉，失業人數高達150萬，外匯儲備只有30億美元。作為應急挽救措施，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決定提供600億美元的貸款，但開出的條件是韓國必須按照其要求大幅減緩經濟增長，提高稅收和削減開支等。韓國人稱這是“喪失經濟主權”的條件。

一生都在為國家政治改革奮斗的金大中臨危受命，上臺以后不得不考慮的第一件事卻是如何推動國家經濟改革。金大中和他的工作班子制定的目標是爭取用一年半的時間結束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托管，他們采取了數項改革措施：

1.實行金融改革。改革重點放在改革金融體制上，減少政府干預，盡快實現金融系統正常化。與此同時對有問題和無經營能力的金融機構實行堅決的市場退出政策。

2.調整外資結構。取消外匯交易限制，實現外資引進和海外投資自由化，制定鼓勵外商投資法，為外商投資提供優質服務，外商投資受限制的行業由1148個減少到13個。

3.令企業集團進行結構改革和調整。企業必須遵循市場經濟原理，自覺進行結構調整，政府不再對個別企業進行金融救濟。

4.大力扶持中小企業。使之與大企業一起成為推動經濟發展的“雙輪馬車”。

5.實施配套的政治改革。金大中認為政治改革是一切改革的出發點，其改革方向是重組政治界，加強執政黨地位；審定政治界人士，消除腐敗；改革現有制度。

6.健全社會保障體制。

金大中政府所采取的這一系列措施頗有成效，成功阻止了金融危機的進一步發展，平息了社會的不滿和政治信任危機。1999年12月6日，金大中正式宣布他的政府所推行的諸項改革取得成效，韓國金融危機已經結束。韓國成為遭受金融危機打擊的東亞國家中最早獲得恢復的國家。2002年上半年，韓國的經濟增長率已達5.7%，外匯儲備已達1070億美元，信貸評級不斷上升，失業率只有3.1%。四年來大約有520億美元的外國直接投資注入韓國，而此前30年外國直接投資總和才246億美元。

對北方的“陽光政策”

早在成為韓國總統以前許多年，金大中就認定朝鮮南北間要消除對峙，實現和平交流、和平共處、和平統一，他也因此一直被政敵稱作“通共分子”而屢遭迫害。1998年2月金大中在就職典禮上發表了與他任何一位前任都不同的施政演說，他不再大談“北方威脅”和“南北統一”，而是提出其政策目標是“將在和平與和解、合作的基礎上改善南北關系”。并提出其政策三原則：1.不容許任何以武力破壞和平的行為；2.不謀求單方面的吸收統一；3.積極推進南北間的和解與合作。這便是被人稱道的“陽光政策”。

北方對金大中的新政策起初并未做出積極反應，相反，卻指稱金大中用心險惡，是韓國歷史上最壞的總統。金大中上臺不足20天朝鮮便宣布全國進入一級戰備，半島局勢驟然緊張。因此，在金大中任期前兩年南北關系一直處于僵冷狀態。到了2000年初，南北間方開始秘密接觸，是年4月終于達成實現歷史性南北峰會的協議。6月，金大中親訪平壤，同金正日會談，發表了《南北共同宣言》，南北關系出現突破性發展。下半年，雙方又實現了南北部長級會談、南北國防部長會談、金正日特使訪問漢城、南北紅十字會談以及成功安排離散家屬會見等。此外雙方還就修復穿越“三八線”鐵路達成協議，就共同治理臨津江水患達成協議，并且啟動了一批經濟合作項目，南北貿易額突破了4億美元等。

但是，到2001年2月南北和解交流重陷僵局，9月雖恢復了對話，但鮮有成果。11月“三八線”發生槍擊事件，南北關系驟冷。2002年1月對話又悄悄啟動，4月金大中特使林東源訪問平壤，雙方達成六項協議，但大部分未能落實。6月底，朝韓發生海上武裝沖突，多人傷亡。此后對話時斷時續，峰谷相間。

當2002年6月南北發生海上沖突的時候，韓國在野黨的一位重要干部說：“金大中的‘陽光政策’已經同韓國艦艇一起沉入了海底。”10月朝鮮核問題再次顯現以后，韓國再次掀起了對“陽光政策”的批評浪潮。他們指責說，“陽光政策”指導下的南北協議內容大部分落空，金正日沒有回訪，南方支援的糧食化肥沒有獲得回報，鐵路接通困難重重，部長級會談成了空談……

其實，從歷史角度看，“陽光政策”的實施，其主要意義并不在于它在多大程度上改變了南北關系，事實上，南北關系也的確沒有發生實質性的變化。原來存在的基本問題并沒有得到解決，南北間的僵冷對峙關系甚至在形式上也依然如故。“陽光政策”所改變的只是韓國政府及民眾對北方的態度。

金大中上臺以前，整個韓國社會彌漫著一種對北方厭惡和蔑視的氣氛。當時人們所想的就是北方政權何時垮臺，南方如何接管，接管北方實現吞并統一需要付出多少代價等等。是“陽光政策”的出臺，使韓國人開始學會從另一個角度去思考問題，即南北間除去對峙之外還可以共同合作，南北關系除去勝負選擇之外還可能存在著雙贏。因此，經過金大中五年執政，韓國社會對北方的包容之心大增，對北方的理解和同情不再被視為異類，這就為南北關系的良性發展奠定了基礎。

這就夠了，金大中是可以為此而欣慰的。

支持“陽光政策”的盧武鉉當選為新總統，這就是韓國民眾對“陽光政策”的肯定。

金大中生于朝鮮亡國之后，一生有過遭受日本人殘酷統治的體驗，也有過欣逢祖國光復的激動和目眩；他品嘗過戰爭和戰后獨裁統治的苦難，也經歷了國家經濟起飛和政治民主化的進程。金大中的歷史，就是韓國當代史。

金大中自青年時代就懷有美好的憧憬，為實現之而九死一生，百折不撓，最后終于成功，顯現一番桑榆晚景。金大中的精神，折射著他所屬的這個民族的靈魂。

但金大中是發展中的韓國人，是韓國的政治人。他像他的一些國外同行、國內前任一樣高呼著廉潔政治的口號上臺，也像他們一樣沒能避免其部下和親屬中存在的權錢交易的丑行。但不同的是，金大中的兩個兒子鋃鐺入獄時他仍然手握至上大權，并且為其兒子的行為先后五次向國民謝罪道歉，這是別國同行及其前任做不到的。這就是韓國希望之所在，更是金大中人格魅力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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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無盡的道路

金大中

1973年8月8日，韓國中央情報局的特工人員在東京將我綁架后押送上船，被關押在一條駛在公海的船上。

最初他們企圖在我的寓所里殺死我后，在浴缸中碎尸并塞入背包，以便于丟棄。

然而，日本報紙報道了有人在我的寓所里發現了兩個大背包和大量的手紙，他們的圖謀未能得逞，只好將我塞入一輛小車里。車行了大約五六個小時后，這些人將我拘禁在一間兩層樓房里，然后，我被蒙住眼睛，捆住手腳，被挾驅車一個多小時后，被帶上船并駛向公海。

第二天早晨，我的手被緊緊地捆綁在背后，平放在甲板上，就像一具尸體即將入棺一樣。他們在我的兩只胳膊上各懸掛30至40公斤的石頭，準備將我投入大海。

在這種恐怖的情形下，我竟然忘記了祈求上帝，而是想如果他們把我投進大海，我最多掙扎三四分鐘就會被嗆死，苦難的生活就會結束。我暗暗祈禱，希望鯊魚只咬掉我的腿，而留下我完好無損的上半身。

我扭動著手臂，但所有的繩結都很緊，掙扎根本沒用。我仍然絕望地掙扎著，一瞬間，耶穌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我試圖抓住他的衣服。

“請救救我!”我哀求道，“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突然出現一束閃電和爆炸聲響，四五個年輕人在艙中叫嚷“飛機來了!”然后沖上甲板，船發瘋似地開足馬力疾駛，這巨大而刺耳的聲響一直追隨著我們。

危急的情形持續了大約半個小時后，船開始減速。又過了一會，耳邊響起了一個年輕人的聲音“您是金大中先生嗎?”他問道，我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點頭。

“兩年前選舉時，我投了你的票”，他繼續說。我腦中忽然浮現出一個人在地獄里見到佛祖的故事。這時，年輕人又輕聲對我耳語道：“你得救了”。死里逃生!我禁不住這劫后余生的欣喜若狂，此時，我感到我的黃泉路上突然出現了一個新的岔口。

丁戈衛 摘譯自金大中自傳《新的開始》▲

兩種迥異的心境

金大中

1980年5月至1982年12月，我先被監禁在韓國中央情報局，然后被轉入軍事監獄，最后我被囚入崇州監獄。

我被指控為煽動光州起義、“反政府”組織的領導人。開始，他們判處我死刑，而后是終身監禁，后又減為二十年徒刑，最后我被中止服刑后釋放。

牢房中一扇沉重的門在我面前緩緩關閉，后墻上有一扇可窺見天日的小窗，它是我與外面世界連結的惟一渠道。

但是窗外的景致并不清晰，因為窗外覆蓋著許多電網。我從未看見一輪整月，透過鋪開的電網，滿眼是許多殘缺不全的月亮。我安慰自己：“多么幸運啊!一次能看見這么多的月亮。”

我不能坐在地板上，監獄給我一套粗糙的桌椅。我的一條腿有殘疾，這是我一生中必須接受的殘酷事實，在1971年當局煽動的暴亂中，我的腿致殘，當局卻假稱為“一次交通事故”。

監獄里的飯菜糟糕得難以想象，不是咸就是辣，有好多次，飯菜幾乎發霉腐爛，我無論有多餓也不愿吃它，只好吃甜餅干和糖果，以至于我增加了不少體重。出獄后的一天，妻子對我說：“你的體重長了這么多，誰會相信你在這里受苦!”

牢房中沒有暖氣設施，牢友們在潮濕的地板上苦熬著漫長的寒冬。我患有關節炎，監獄允許我有一個小電暖器，但遠不足以阻擋牢中的寒冷。

在獄中令我高興的一件事是監管人員讓我看護“花園”。花園大約兩米多寬、三十米長，我覺得在監獄里這已經是很大的面積了。花園里生長著喇叭花、蒲公英、菊花、玫瑰等。

像故事中的王子一樣，我經常獨自對花木說話。在獄中的歲月里，花木是我惟一可以傾談的伙伴。一次，有一朵花顯得萎靡不振。我很著急，輕柔地對它說“我盡了全力來照料你，但你卻沒有回應我的真誠，是不是我的真誠還不夠?但我發誓將繼續努力。”從此以后，這朵花漸漸地越長越好。

每當修剪樹木時，我會對它們說“請原諒我!”，并向它們解釋修剪的原委，“別著急，我修剪枝葉是為了你們長得更好”。后來，它們長得枝繁葉茂、嬌艷挺拔。

監護人員見我對花這般溫情呵護，也開始幫我澆花。我在花園里勞作，在夏日炎熱中揮汗如雨。勞動時我忘記了內心深處的焦慮和悲傷。我品味著愉悅，在浪漫的境界中忘記了自己。

回顧我的監獄經歷，我有一種全新的強烈感受：人類在他們面臨各種環境時，具有驚奇的適應性，總能尋找出新的辦法應對變化，并發展自我的生存能力。

丁戈衛摘譯自金大中自傳《新的開始》▲

大韓民國歷任國家元首

王宜輯

李承晚 1948.07-1960.04 大韓民國第一、二、三屆總統

許 政 1960.04-1960.08 大韓民國過渡政府內閣首腦

尹潽善 1960.08-1962.04 大韓民國第四屆總統

張 勉 1960.08-1961.05 大韓民國首屆責任內閣制

總理(內閣制)

張都映 1961.05-1962.04 大韓民國復興最高委員會

議長兼內閣總理

樸正熙 1962.04-1979.11 大韓民國第四屆代總統、第五、

六、七、八、九屆總統

崔圭夏 1979.11-1980.08 大韓民國第九屆代總統

第十屆總統

全斗煥 1980.08-1988.02 大韓民國第十一、十二屆總統

盧泰愚 1988.02-1993.02 大韓民國第十三屆總統

金泳三 1993.02-1998.02 大韓民國第十四屆總統

金大中 1998.02-2003.02 大韓民國第十五屆總統

盧武鉉 2002.12 當選大韓民國第十六屆總統